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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悍匪大头目颇为凌厉的进击下,李满仓起初被迫采取了守势,对手的铁剑近乎与他的大砍刀一般短长,但是脚步腾挪和劈刺手法却是他很少见识的。
晋军排长李满仓几乎没有什么武术基础,他的一手使大刀的功夫,来自早年在二十九军的受训。该军的前身一部分出自冯玉祥的西北军,西北军在创建之初由于装备落后,许多官兵均配发了一口大砍刀,以冷兵器来弥补军用枪械的匮乏;因而其部队在日常训练中也就格外加强了刀术的研磨。“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关东军很快南出热河、觊觎军阀宋哲元治下的华北,是以二十九军官兵在刀法上又就日军步枪刺刀的白刃战法进行了针对性编排,利用大砍刀厚重的刀背和狭长的刀锋,化解三八式步枪长度上的优势。
然而此刻铁手使出来的舞剑路数,却与手持长枪刺刀的敌人明显不同,李满仓早年在二十九军修习的简单实用的刀法,一时间无的放矢。
打麦场上围观的村民,已经被晋军士兵驱赶隔离到了场地的四边,以免伤及无辜,得知了土匪们夜间暴行的他们,无不期盼着晋军的大胡子长官能够一刀活劈了匪帮头目,纷纷为其鼓劲打气。
李满仓终究是在肉搏战场上与日本兵数次面对面厮杀过的,不仅刀口舐血,抑且死里逃生,所以临阵之际心态比较沉稳。反观土匪的大头目铁手,昔日经历过的种种杀戮,往往针对的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即便遇到反抗,烈度也很有限。这就注定了这场冷兵器之间的近身肉搏,两名对决者心理素质的大相径庭。
在顶住了对手十几招疯狂的刺杀之后,晋军排长逐渐看清了土匪大头目的攻击套路,手中大刀由最开始一味的封挡推搪,改为瞅准时机实施劈砍。这两件冷兵器的分量,李满仓的大刀是占据优势的,几度刀剑撞击之下,铁手明显感到了掌心和虎口的麻痛,手中之剑也几欲震飞,怯战之心顿生。
这一来,局面立时出现改观,李满仓手中大刀横斩竖劈,脚下步法也一路进逼;铁手则变为了抵挡招架,节节后退。场边围观的村民,更是爆发出阵阵喝彩,为晋军排长助威。
终于,心惊气浮的土匪头目惶急失据,脚下出现一个踉跄,李满仓抓住时机,双手挥刀以刀背奋力上撩,直接将其铁剑磕得脱落,同时右腿飞起一脚,踹得铁手扑倒在地。
早已胆寒的铁手还未完全爬起就急忙做出跪拜之势,口中大叫长官饶命。这一出乎意料的言行,让晋军排长本来已经高高举起的大刀,劈到半空就不得不戛然而止。
“砍了他!”“剁了他!”
围观的村民在欢呼之后便开始了怒吼,要求立即对这个恶贯满盈的土匪头目施以极刑。李满仓手里的大刀则在空中硬生生地举了一会儿,这期间他几度想顺应民意、劈刀直落,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暂时放对手一马:匪帮情况尚未明朗,他得做稳妥的全面打算。此前,通过审问几个小喽罗,晋军排长已经确信所谓的黑石崖山寨共有一百多号人马,这无疑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下令重新将匪帮的大头目和小喽罗们关押起来后,李满仓向麦村的老族长作出了解释,要他告知村民,晋军将坐镇此地继续剿匪,待大局已定再酌情裁决对匪帮俘虏的生杀刑罚。
但是在与副排长商议驻留事宜的时候,对方却提出了不同意见,认为旅部、团部催粮甚急,既然粮草已经征集到位,就应马上押运返回,以免夜长梦多。假如队伍在麦村内驻扎下来,而短期内黑石崖匪帮方面又不派后续人马前来搦战,势必造成本部陷入进退两难。
感到自己的副排长言之有理,但同时又不忍心让支持征粮的百姓父老面临匪患凶险,几番思量之下,李满仓想出了一条计策:立即释放两名被俘虏的土匪喽罗,回去他们的老巢向匪首报信,声明晋军独12旅剿匪安民的行动与决心,要匪帮立即向晋军投降。
“土匪会听咱们的话、乖乖来投降吗?”副排长满腹狐疑地问道。
“应该不会吧,”李满仓诡秘地一笑:“我也没有指望他们会投降,只是让他们明白,在这个村子里有官军驻扎,断绝了他们再来袭扰的念头。”
“那咱们抓到的这些匪徒怎么办?就地正法还是押回到平泉县城去?”
“不急,这个叫铁手的大头目,能一下子带这么多的人枪出山,应该在匪帮里算是有一号的人物,咱们扣着他,就可以和土匪们谈判。说不定,还能敲一敲他们的竹杠,弄点粮食和大洋来。”
晋军排长说这番话的时候,一派胸有成竹的架势,他的副排长听得频频点头,脸上禁不住也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当夜在麦村遭到晋军官兵袭杀的黑石崖匪徒,十几个人侥幸逃脱了出来,他们当中部分躲藏在村子外面偷窥动静,部分则逃进关门山回窜山寨报信,就包括后来晋军主动放回的两名被俘喽罗。
坐镇黑石崖匪巢的三当家的黑驴,惊悉这个消息后,如五雷轰顶,心智大乱。此番他派铁手出山打家劫舍,是趁着大当家的外出之际偷偷而行,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快去快回,却不料遭此大祸。犯了规矩且失陷了二十几个弟兄,以及包括机关枪在内的二十几支快枪,大当家的回来后,搞不好会一枪毙了自己!
他当即又陆续派出几批小喽罗前往麦村摸情况,而得到的回复一概是晋军官兵驻扎在村内严密布防。至于这股官军的数量,却没有一个人能说的准确:数十人有之,百十人亦有之。气得黑驴七窍生烟,有心再带领更多的人马前去硬拼,却又担心对方军力强大、偷鸡不成再蚀一把米。那他这个三当家的就只有上吊的份儿了。
正彷徨无策之时,八路军的魏长官竟然主动登门拜访,黑驴不禁喜出望外,这名魏长官虽然在从前是他恨不能先除而后快之的对象,但眼前走投无路的局面下,他却将对方当成了救命稻草,于是摆下酒宴欢迎,卑躬屈膝乞求援助。
八路军的二营长魏鑫,终于搞清楚了个中缘由,但他的内心却因此陷入了纠结。按照匪徒们的说法,在关门山南麓麦村驻扎的晋军,乃是独12旅一部;这支从丰店、文城一路溃败的队伍,后来落脚到平泉县的情况,魏鑫是知道的——骑兵连长夏连山之前曾经到平泉与之建立了联络——但是该部竟然已将防区扩大到了关门山南麓一带,却委实出乎魏鑫的预料。
平心而论,黑驴的手下袭扰村庄、杀人越货,被晋军抓个正着,实属报应之数,没必要为了这个去替他们向晋军出头。然而,自己此行目的恰恰是要收编这支土匪武装,眼下突然发生的这一变故,却不失为一个可以利用的良机。关键在于,即便自己答应黑驴,出面去向晋军斡旋,但晋军独12旅一方是否肯给八路军这个面子,殊难把握。
“三当家的,这件事关涉重大,我在徐旅支队只是一个营长,没有权利决定与友军的擅自联络;”魏鑫看着一众眼巴巴的匪徒,缓缓说道:“但是看在义妹的面子上,我可以先答应你们将此事马上向支队首长汇报,由首长决定如何出面。”
闻听此言,黑驴可谓一喜一忧:喜的是八路军长官终于露出帮忙意愿,忧的是如果等到这个魏长官向他的长官汇报下来,只怕大当家的已然回归。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山寨内的魏长官派回河口村报信的人刚走没多久,山寨门口就传来大当家的回归之讯息,黑驴闻听,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冷汗直流。
一路急三火四赶回来的刘五妹,询问守寨门的喽罗,得知八路军魏长官早就被三当家的恭恭敬敬迎进了寨内,焦虑之情稍减。然而,当她进入聚义堂见到自己的结拜大哥、了解了全部详情之后,登时怒从心头起,一叠声地高喝来人、将三当家的下了佩枪、五花大绑起来。
对此,站在一旁的八路军二营长倒是没有劝阻——这个黑驴不仅屡屡违抗大当家的号令,而且也一直是八路军的对头,现在借这个时机杀一杀他的威风甚好,若能假刘五妹之手一举将其置于死地则更妙,也算为日后收编这支土匪武装去除一个大大的隐患。
刘五妹拿下了黑驴之后,立即转向魏鑫,告知八路军吴长官担心他遭遇不测、很有可能正派兵步其后尘向山寨而来。魏鑫先是吓了一跳,但随即想到自己已经派人赶往河口村报信,估计途中会与赶来的部队相遇,于是安慰自己的结义妹妹:莫怕,有大哥在,这一仗打不起来!
一面说,一面又派出三名战士立即出山寨,由小喽罗带领着,到寨门外的唯一大路去迎候,一旦吴子健真的派兵赶来,务必在外面将其拦阻,说明二营长魏鑫安然无恙的情况,然后飞报寨内,自己再出面迎接。
但是无论魏鑫还是刘五妹,都不曾料到,徐旅支队不仅真的派了兵,而且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新任支队长本人:吴子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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