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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之上的云宫。
依旧坐于云海之畔垂钓天下气运的那位巫族的大祭司将那杆紫竹鱼竿轻轻抬起,那条其实本就不存在的渔线上有一条气运所化的青鲤高高跃起。
其实这位发须花白如雪的老人在钓起那尾金赤之鲤时就可以收杆了,但已经是多年的习惯了,所以今日兴趣使然他又趁着自己的宝贝徒弟练功修行时偷偷坐在了云海之畔。
白发老人看着空中的那尾青鲤,所负气运太少,顶多也就是“中人之姿”。
而后他微微摇了摇头,紫竹鱼竿轻轻一抖,将那尾主动咬钩想要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的青鲤甩回了人间。
身着宽敞白袍的老人笑呵呵的捋了捋胡须,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半点收徒的念头了,因为在这位老人心中自己已经有了天底下最好的徒弟。
“师父。”就在这位巫族的大祭司放下鱼竿起身准备离开云海之畔时,一道清脆如黄莺般的悦耳声响在他的身后响起。
听到这声师父后,老人脸上的笑意更盛,一时之间甚至都有些挂不住要溢了出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刚打算去看看这个乖徒弟,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来寻自己了。
“哎。”老人眉眼微弯笑吟吟地转过身去,朝对着那个快步朝自己这边走来的红衣女子招手说道:“璎珞,你怎么来啦?”
这位巫族三位大祭司当中话语权最重的白发老人的开山弟子也注定会是关门弟子正是录天城中龙门江湖的大小姐裘璎珞。
这天底下有人挤破脑袋想越过龙门一步登天,也有人无欲无求却偏偏得苍天眷睐骤然富贵。
其实凡尘俗世中的种种都躲不过造化二字。
可能就连姬歌都没有想到裘璎珞会被巫族的大祭司收为弟子,并且得到其真传。
而且在白发老人将还是满头雾水的裘璎珞带回云宫之时,除了那两位祭司之外云宫中的所有人皆是一脸茫然,甚至都不清楚这个红衣女子究竟是出身那座名门望族竟然能够入得那位的法眼。
哪怕是身为掌玉门生的景心事他们内心也是震撼不已。
景心事自然知道这个突兀出现在云宫并且显得惊慌失措的红衣女子究竟是谁,但依旧难掩脸上的震惊神色。
至于孙乞儿当时大抵也是同样的神色表情。
一身红衣在茫茫云海间显得极为突兀的裘璎珞走到老人身前,帮忙接过老人手中的紫竹鱼竿,一手挽着老人的手臂,莞尔笑道:“在殿内没找到师父你徒儿一猜你就来这了,所以便找过来了。”
哪怕裘璎珞如今已经适应了云宫中的生活,并且已经接受了老人作为自己师父的这个事实,可她至今还是有些恍然。
名不见经传的自己竟然会被身边的老人收为弟子,并且将自己带来云宫亲力亲为教导自己修行。
裘璎珞依旧记得自己那日这位老人登临家门,向来心气高一辈子都没有弯过腰的父亲在见到这位老人后叩首纳拜,在听说自己会被带去云宫后更是激动的泪流满面,甚至直到依旧还是云里雾里的自己跟随老人走出家门时,大院中的父亲依旧保持着跪拜的身姿,不想也不敢起身。
在来云宫的路上老人同自己说了很多,有自己知道的也有自己不曾知晓的。
但自己大致想到了这位在巫域可以真正一手遮天的老人为何出现在家门前,又为何收自己为徒。
皆是缘起一人。
“大元道诀修习会了吗?”老人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女子,笑呵呵地问道。
裘璎珞臻首轻点,说道:“回师父的话,灵力运转的基本灵脉路线已经修习的差不多了。”
搀着老人的裘璎珞对着老人眨了眨眼,其实师父对自己的要求并不严厉,哪怕是修行资质并不是如何出众的她都未曾受到老人的责怪,甚至是一句语气过重的话都没有。
在裘璎珞的印象当中,自己这个当真是从天而降的师父对自己总是笑意慈祥,当然裘璎珞也绝不会恃宠而骄。
“嗯,好好好。”白发老人闻言连连点头,极为满意地说道:“我就是璎珞你比那个老道士的姓伍的臭小子强出了不少。”
裘璎珞听到师父这般夸奖自己后,微微一笑,说道:“师父,您拿我同伍师弟比可就过分了。”
她来到云宫后见面次数最多的并非是瓦岗兵镇的少将军景心事,也不是奉天城孙家的那位武痴孙乞儿,而恰恰是师父口中的那位老道人姓伍的徒弟。
而且裘璎珞在见到他的第一次就知道了这个穿着一件极为宽大的道袍喜欢在云宫殿内“招摇过市”的小道士名叫伍子胥。
虽然自己入门比他晚,但因为师父的辈分摆在那里的缘故,所以伍子胥还要喊自己一声师姐。
但她同样知道,这个小师弟的修行天赋高到让她都感到有些害怕。
害怕到哪怕是十个裘璎珞在修行方面也比不过一个伍子胥。
白袍老人闻言笑而不语,在他看来自己的徒弟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
猛然间,有一抹“灵光”掠至心头,白袍老人停住了脚步,神色显得稍微有些凝重。
紧接着他掐指算了一卦,在确认卦象无误后眉头一皱。
这座天地内原本升腾起伏的云海猛然一滞,仿若被人以高深手段禁锢一般,旋即砰然消散而去。
“师父,怎么了?”察觉到身边老人异样的裘璎珞神情关切地问道。
难道是自己先前的那句话惹师父不高兴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大祭司怔了怔神,轻轻拍了拍裘璎珞的肩头,笑容和蔼地说道:“不关你的事。”
“是出什么事了吗?”心思玲珑的裘璎珞狐疑问道。
能够让自己师父露出先前那副神色来的肯定是大事,而且最起码会在整座巫域掀起惊涛骇浪。
“函谷兵镇失守了。”白袍老人没必要同裘璎珞掩饰什么,嗓音沧桑地说道。
“什么?”裘璎珞闻言那双秋水长眸中满是惊愕之色,惊呼喊道。
她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
作为土生土长的巫族中人,函谷兵镇被破究竟意味着什么裘璎珞再清楚不过。
“你没听错。”白袍老人此时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函谷兵镇失守了啊。”
“是骊山长城那边?”裘璎珞咬了咬朱唇,轻声问道。
大祭司点点头,笑着说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是阡陌将军中了他们的埋伏?”裘璎珞继续问道。
当时函谷兵镇那边呈递上来的请战奏折师父让自己看过,所以她对于这场巫骊大战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大抵算是吧。”这位巫族的大祭司轻叹了口,淡淡说道。
至于阡陌长风为何会兵败其实他已经推演的差不多了,甚至那支西征的大秦虎师是如何破开那座护城法阵的,这其中又是谁出的手他大致也已经“看”到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够感慨一句“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哦。”裘璎珞点点头,那张顾盼流转的脸庞上多出了几分复杂之色。
她想问却不敢问,因为这在她看来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知道你这丫头想问什么。”老人眼神宠溺地看向裘璎珞,轻弹了下她的光亮额头,说道:“你不就是想问一下破城之人究竟是谁嘛。”
被看穿心事的裘璎珞闻言吐了吐如雀舌般的娇嫩舌头,俏皮一笑。
她确实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般本事能够攻破函谷兵镇。
“是姬青云。”白袍老人神色平静地说道。
“姬青云?”裘璎珞没有黛眉微蹙,在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心底里突然冒出另外一个名字,在她的神海中出现了一张熟悉且遥远的面孔。
老人点点头,转头看向裘璎珞,缓缓说道:“其实你想得没错,姬青云就是姬歌的父亲。”
“那姬歌是不是也身在这场战事之中?”裘璎珞双手微微攥起,神色略显紧张地追问道。
“是,而且还是居功至伟。”白袍老人眯了眯眼眸,如实说道:“若不是他甘愿当做诱饵,阡陌长风也不会率领重甲大军咬钩继而身陷包围。”
“这一仗虽然破城的是当爹的,但战功最煊赫的却是这当儿子的。”
“那...他怎么样?”裘璎珞瞪大了秋水长眸,朱唇轻启,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关心同族之人的生死却心心念一个手上沾满同族鲜血的异族敌将的安危,这在裘璎珞自己看来都是罪无可恕,但她却依旧忍不住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生是死。
白袍老人闻言叹了口气,悠悠开口道:“那小子死倒是没死,只是葫芦口一役他选择自废境界得到保全下魏武卒,所以眼下的他已经近乎是个废人了。”
一字不漏将这番话听闻的裘璎珞此刻怔怔地站在那里,神情茫然。
回荡在她耳边的是师父的最后那一句“他已经近乎是个废人了”。
“这怎么可能?!”过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的裘璎珞痴痴地说道。
他曾经是那般优秀,优秀到即便是她这个龙门江湖的大小姐站在他身边都自惭形秽。
她想也只有当初在瓦岗兵镇见到的那个宛若天人的女子才能够配得上姬歌了。
可眼下自己的师父亲口告诉她姬歌已经是个废人了。
那他此时此刻心里该有多么难受。
“不行,我要去函谷兵镇。”裘璎珞突兀说道。
她要在他最难熬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哪怕她会遭同族万人唾弃。
可她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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