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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赤地之上。
在一处已经是差不多沦为废墟荒无人烟的兵寨当中,有一支队伍正在此处休整。
三万多名壮硕勇猛的将士皆是身着白甲,呼吸之间皆有一缕缕精纯的灵力萦绕在其周身。
不管是巫族之人还是长城中的将士,在看到那这三万人的甲胄制式以及那杆威风凛凛的王旗后,便会立刻想到这支军队的番号名称。
黑色王旗之上书有一个鲜艳如血的“姬”字。
这便是先前骊山长城三军当中战力仅次于赤甲镶龙军的白袍祁师。
领兵之人自然是姬青云的义子白凉。
兵寨城楼之上,一身白袍灰尘未染的白凉双手搭在楼栏之上,眺望着明明看似近在眼前但实际却远在天边的云海。
“白凉,我们与那支魏武卒已经拉开有一段距离了,若是再不跟上我担心会不会就此失去他们的行踪。”登上城楼来的白袍祁师的万夫长吴白丁轻声说道。
白凉虽然是白袍祁师的扛纛之人,是姬青云的义子也是他所任命的统帅,但将军府那边却迟迟没有委任令下来,所以名义上姬青云依旧是白袍祁师的统帅。
当然白凉也并不在乎这种头衔,他只是单纯地想帮远在青荫福地的义父照看好这支姬家的家军。
“吴叔,再等等吧。”白凉闻言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和你章叔倒是无所谓,可你也知道程三斧那家伙是出了名的急性子,要不是章邯在下边拦着,只怕他现在已经骑马追上去了。”吴白丁苦笑一声说道。
“有这事?”白凉闻言问道。
“还不是怕军功和风头都被魏武卒给抢了去。”吴白丁叹了口气,悠悠开口解释道。
若是说走在他们前头是赤甲镶龙军的话程三斧绝对没有半点怨气,没办法,赤甲镶龙军的战力冠绝三军这是数百年来骊山长城默认的事实。
程三斧性子急归性子急,在这件事上却不得不服。
但这次走在他们前头的却是那支声名传的风生水起却从未有过一场厮杀实战的魏武卒。
而且最可气的是竟然传出魏武卒的战力可以比肩赤甲镶龙军,而且无涯老爷子对此好像没有半点异议,这不就是明摆着说若是真刀真枪干起来白袍祁师不是魏武卒的对手嘛。
所以他程三斧当然不服,赤甲镶龙军的名声威望是通过千年来的战功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他魏武卒凭什么只靠着句句“流言蜚语”就爬到自己头上妄想与前者比肩一较高下?
当然其实不止程三斧心生不满,包括吴白丁和章邯在内的白袍祁师的将领都对此事心生芥蒂。
不过他们并非程三斧的火爆性子,所以只是藏在心底里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吴叔是不是也觉得我们白袍祁师不该做魏武卒的垫脚石,不该只跟在他们屁股后边远远地吃灰尘?”白凉看向素有“白衣儒将”之称在骊山长城与督军造的陈旧齐名的吴白丁,问道。
长城上有一直流传着“骊山双儒将”,说的就是吴白丁与陈旧两人,只是因为前者身在白袍祁师担任万夫长的职位,所以同督军造的指挥使比起来这才显得有些声名不显。
不过这句传言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质疑过。
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骊山长城最德高望重之人,无涯老前辈。
“不瞒你说,确实是有那么点的。”吴白丁伸出小拇指,笑呵呵地说道。
“也难怪。”白凉见此微微摇头,神色古怪地说道。
月色笼罩着整座荒废的兵寨废墟,清冷的月光落在白凉那张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的脸庞之上。
不知为何,吴白丁见到这样的白凉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些许的陌生。
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青年再也不复之前那副薄凉心性了。
“吴叔,我们还是下去说吧。”白凉轻抿薄唇,抬头看了眼头顶星芒璀璨的夜幕,说道。
“好。”吴白丁点点头,“除了姬将军外也只有你能够让程三斧那家伙听进去话了。”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白凉自嘲一笑,“是程叔怕我在义父面前告他的黑状吧?”
就在白凉一步越过吴白丁准备走下城楼时,迟疑了许久的吴白丁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白凉,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很多。”
背对着他的白凉闻言猛然间停下了脚步,脸上神色恍惚,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带着笑意说道:“是嘛?”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们?”吴白丁不愧被称作“白衣儒将”,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
“吴叔你想多了,你知道我想的向来简单,而且心里也藏不住事。”白凉矢口否认道。
但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被吴白丁看出自己隐藏在眸底深处的那抹不安。
他担心那个义父的亲生儿子叫做姬歌的青年会在战场上出现意外而自己却只能够在远处“袖手旁观”。
若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而让姬歌丢了性命,届时义父肯定不会再同自己相认。
“或许吧。”吴白丁听到这个答复后点点头,轻叹道。
看着白凉一步步走下城楼去,吴白丁正了正身上的甲胄,继而跟随着他的脚步缓缓走了下去。
那面饱经日晒风蚀残破不堪的城墙下,身形魁梧的程三斧手中拽着缰绳,怒目圆睁地看向拦在自己面前的章邯,怒声说道:“章邯,你赶紧给我让开,我认得你但我这豹驹可不认识你!”
章邯手握一杆重戟拦在程三斧面前,冷声说道:“没有白凉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半步!程三斧,你能不能给我消停一点?!”
“怎么消停?”程三斧目眦尽裂地质问道:“让我们跟在魏武卒的屁股后面吃灰,让我们给一帮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当垫脚石,这口气你们能忍我程三斧可忍不了。”
“我现在就追上魏武卒,问问他们究竟将我白袍祁师放在哪里!”
“若是他们回答的让我不满意,那就不要怪他程爷爷的三把斧没有人情味了。”
“程三斧你敢!”章邯低喝一声道。
程三斧冷哼一声,瓮声瓮气地说道:“俺有什么不敢的!”
“程叔。”走下城楼来的白凉沉声喊道。
程三斧听闻喊声看向城墙一侧,重重地叹了口气后这才翻身下马。
白凉是白袍祁师的扛纛之人,而自古皆是军中膂力最胜者扛纛,而且他还是姬将军已经内定下来的统帅,就差将军府那边的一纸委任状。
但在他们这群当年跟随姬青云出生入死的老卒眼中,那纸委任状远没有姬青云的一句话来的好使。
这一切皆是因为白袍祁师所竖王旗上书的是姬青云的姬字而非吴起的吴字。
看着终于老实下来的程三斧,章邯这才默默地将重戟收了起来。
“章邯叔。”白凉走到章邯身边,报以微笑地说道:“辛苦了。”
章邯闻言微微一怔,以前的白凉虽然对他们也很客气但却远没有现在这般...亲切。
不过吴白丁的一声轻咳很快就将章邯从思绪当中拉了回来,后者摇摇头,苦笑说道:“若是你再晚来一会只怕程三斧就得跟我拼命了。”
“章邯你少在小白面前告我的黑状,不就是为了借小白的嘴向姬将军说我的不是嘛!”将自己的豹驹牵到一旁后折身返回的程三斧满脸怒气地说道。
“你瞅瞅你这副模样,要不是小白站在这你还不得活吃了我。”章邯指着程三斧毫不避讳地说道。
“你放你奶奶个屁。”程三斧拎着两把重若千钧的巨斧,气冲冲地喊道。
深知程三斧口无遮拦秉性的章邯自然不会同他计较,若是换作旁人说这句话现在那人身上就已经多出两个血窟窿了。
“程叔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少说两句吧。”白凉揉了揉眉心,略显无奈地说道。
“我知道您不服气为什么他魏武卒可以冲锋在前而我们白袍祁师却只能捡他们剩下的。”白凉看向章邯与吴白丁两人,继续说道:“虽然两位没说但我也猜到你们心中或多或少也会有些怨气。”
章邯与吴白丁两人相视一眼,没有吭声。
但他们皆是从对方的眼眸中看懂了对方的心事。
白凉正在以某个匪夷所思的缘由改变着,而且这种改变还是翻天覆地的。
程三斧吭哧了一声,“还是小白明白我的心意。”
“可是你们知不知道那支魏武卒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说到这里白凉神色一凛,问道:“你们又知不知道那个臣歌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在场的吴白丁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不明白素来性情薄凉的白凉前后之间怎么又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若是你们不知道,我大可以告诉你们,接下来那支只有万人的魏武卒将要对上的是函谷兵镇倾巢而出的近百万重甲大军,而且他们会将巫族大军的主力引诱至葫芦口,然后在那里等待着长城援军的到来。”
白凉神情悲怆地说道:“若是骊山长城的援军晚来半步,那等待魏武卒的就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现在程叔你还会说他们是在抢我们的战功吗?”白凉惨笑问道。
而且他还没有告诉这三位同义父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袍泽兄弟,那支率领魏武卒身陷死地的督统化名为臣歌的青年真名其实叫做姬歌,他是义父的亲生儿子,不过现在也身在沙场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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