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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歌闻言轻叹一口气,久久无言。
出身人族轩辕一脉离开岛境踏上洪荒古陆上的姬歌当然清楚眼前这位饱经风霜老人的埋藏在心底里最深处的那个念头。
千年前先祖率领着轩辕一脉离开洪荒古陆时肯定曾对眼前的老人那时的少年许下过承诺亦或者说过什么所以这才让他能够戍守长城千年之久。
而且在千年光景之间从未生出过放弃的念头。
若是当时的先生与不算是书童的少年之间真有过什么承诺,姬歌猜测那也是前者答应后者肯定会回到骊山长城,哪怕他不来,背负着整座轩辕一脉大气运的少年也会来。
所以时隔千年后,当姬歌将要离开岛境之时,有熊氏让他踏上洪荒古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来骊山长城赴那场千年之约。
当然这些有熊氏并未对姬歌提起过,一切只是后者的猜测罢了。
但从现在无涯老前辈的神情言语之中,姬歌知道自己已经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无涯老前辈目光凄凉地看着姬歌,一如千年前他这般看着被自己奉若神明的那位先生。
“千年前大人许诺我会重新回到洪荒古陆,会带领这轩辕一脉的族人重归人族。”无涯老前辈嘴唇嗫诺,嗓音沧桑地说道:“所以我便在这长城上从酷暑到严寒,从天晓放明到夜幕降临,一直待了千年的光景,守了千年的风霜。”
说到这里这位其实已经老泪纵横的老人抹了抹眼角,“为了就是能够看到再见到大人一眼。”
“本来熬了这么多年其实心中的意气已经越磨越少,眼中的那份希冀与期望也随着光阴长河的流逝而所剩无几。”
“可就在我觉得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已经无法撑到再见大人一面的时候,却宛若上天安排一般,你出现在了我面前。”
姬歌闻言抿了抿薄唇,沉默不语。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当初在巫域的西南之地的大山当中无涯老前辈第一次见到自己之时究竟是什么感受。
因为他没有经历过如年轮般漫长岁月的千年等待。
就仿若是在久寂无光的千年暗室当中猛然间出现了一粒灯火。
然后那粒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的灯火就驱散了这位老人心中积攒了千年的风雪严寒。
而现在这粒传承有序的薪火极有可能会死在那处战场上,这让无涯怎么能够答应。
“当初大人决定离开洪荒古陆之时就已经不欠人族什么了,而你姬歌现在只不过是弱冠之龄又欠这座天下什么?难道轩辕一脉就不能有个善始善终的善果吗?”无涯老前辈眼眶通红地冷声说道:“谁要是说不能我无涯第一个不答应!”
千年前他不能护住那位大人,千年后若是谁想要姬歌的命,那就要在他无涯的尸体上踏过去。
姬歌闻言深吸一口气,说道:“老前辈的心意小子一直都清楚。”
“我想若不是先祖千年前特意有交代过前辈,只怕长城之上老前辈会是第一个大开城门放巫族入城之人。”姬歌沉吟了许久后才悠悠说出这句极为大不敬的话。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赤甲镶龙军,才有了老前辈你守城破敌的千载风流。”姬歌注视着无涯老前辈,沉声说道。
“那种虚名我不在乎。”无涯听到姬歌的以退为进的恭维后,冷哼说道。
“可是先祖在乎。”仿若知道无涯老前辈会这么说的姬歌在后者话音刚落后就紧接着说道:“若是先祖看到今时今日的骊山长城我想他会极为欣慰,他会觉得他当年没有看错人,没有将长城错付给他人。”
无涯老前辈闻言没有接过话去,缄默不语。
“但是你还是不能够死!”过了良久无涯转过来去,言辞凿凿神情决绝地说道:“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
姬歌眉头微皱,凛然说道:“长城上这些将士都能死我为什么不能死?!”
“因为你是姬歌,在你没有完成那件事之前你绝对不能够出事!”无涯凝声说道。
姬歌闻言自嘲一笑,哂笑:“就因为我是姬歌...”
“姬歌。”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话重了的无涯轻声喊道。
“我没事。”姬歌挥挥手,说道:“无涯前辈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无涯看了眼一眼,没有吭声。
战场上杀机就在转瞬之间,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老卒都不敢信誓旦旦地保证能够避开那个万一,届时身陷重围的你怎么敢保证?
“还请老前辈以千古大局为重!”姬歌对着无涯重重地作揖行礼,声如洪钟地喊道。
随后姬歌缓缓直起身来,嗓音嘶哑地说道:“老前辈也不想先祖再踏足古陆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座物非人死的天下吧!”
无涯老前辈闻言沉吟了许久,而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姬歌一眼,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兵家甲丸递到他面前,说道:“拿好这个,说不准在危机关头能够救你一命。”
姬歌见此呵呵一笑,搓着双手说道:“有这好东西您怎么不早拿出来啊,看我浪费了这么多口水。”
姬歌明白既然无涯老前辈肯拿出这个东西并且这么说,就表示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话。
“这是传承于兵家九副甲丸中的上三件其中之一的阴雨晦冥甲。”无涯老前辈解释说道。
姬歌闻言笑吟吟地双手接了过来,“老前辈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缺一副合身的甲胄。”
“这枚玉简我会替你传送至青荫福地。”无涯老前辈面无表情地说道。
“既然如此晚辈就先行告辞了。”姬歌拱手抱拳沉声说道。
无涯沉默不语,转身又重新走进了破旧的茅屋之中。
姬歌抬头看了眼这间茅屋,手握着阴雨晦冥甲丸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你小子可别死了!”茅屋中穆然间传来一道声响。
姬歌闻言止住了脚步,没有转身,也没有吭声,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清冷月色下的城头上,在那间破旧不堪的茅屋当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将那枚传信玉简送去青荫福地以后便身心疲倦地躺在床榻上,轻声重复道:“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离开茅屋的姬歌走到一处墙垛边缓缓倚靠在上边,他的身躯慢慢滑落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现在劝说无涯老前辈这么费劲若是如实同巫浅浅那个丫头说呢,姬歌不用想都知道按照她的执拗性子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去的。
姬歌右手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真是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月朗星稀微风不燥,这是城头上的白衣青年第二次彻夜难眠。
第一次的时候是他在岛境上离开思规楼的前一夜。
青荫福地。
陶老自从在骊山长城回来以后便又踏入了那座山水禁制当中,至于福地之事他半句都不曾过问。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信得过自己挑中的姬青云。
在那座山水禁制当中,一袭麻衣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与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一起垂钓于湖边。
“骊山长城的事情都处理好了?”陶老将手中的鱼线重新抛出去后悠悠开口询问道。
“有吴起那家伙在,骊山长城已经同我的干系不大了,再说了将白袍祁师交给了白凉我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青衫男子目光平静地望着鱼漂,笑着说道。
那名青衫男子正是从骊山长城返回青荫福地在处理完一堆事务后忙里偷闲来的姬青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陶老沉声说道。
姬青云闻言轻哦一声,神色不变,回道:“这世上最让我省心的就是那小子了。”
“听同你一齐回来的石破天说吴起将那支魏武卒交到了小歌的手上,难道你这个当父亲的就没有替他给回绝了?”陶老眯了眯双眼,问道。
姬青云闻言摇摇头,说道:“魏武卒是吴起精心组建的一支强军劲旅,哪怕是同无涯前辈的赤甲镶龙军比起来都不遑多让,小歌能够成为这么魏武卒的统帅是他占了便宜。”
陶老轻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要跟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吴起当初组建魏武卒的时候心里怎么想得你作为他的同袍会不知道?他这个骊山长城上将军的夙愿是什么你会不清楚?”
“如今小歌接手了魏武卒,就等于是吴起要他亲自将一把利刃捅进巫族的心窝。”陶老的眸底深处有抹精芒一闪而过,“捅进去以后呢?他能不能够做到全身而退?若是不能退,吴起又会不会将他连带着那支魏武卒都一起作为弃子?”
“这些难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好好替他考虑过吗?!”
“我不可能永远护在他的身边。”姬青云手握鱼竿,沉声说道。
“骊山长城那种地方你不护在他身边要谁护在他身边,难道还能是与他毫无血亲关系的外人吗?”陶老横眉冷眼愤愤说道。
“还是说要我传信给他的娘亲让她出面来?”陶老冷笑连连地问道。
听到陶老谈及到自己的妻子,姬青云瞬间便苦下了脸来,神色哀怨地说道:“陶老,您就放过我吧。”
话音刚落姬青云的神色一凛,眉头微皱。
在其身旁的那处虚空先是有涟漪渐渐生出,紧接着一抹白芒宛若一条跃出水面的鱼儿穿破虚空而来继而被姬青云双指稳稳夹住。
等到他看清了指间之物后轻咦一声,面露狐疑之色。
“传信玉简?”在一旁的陶老看向姬青云,说道。
“是骊山长城那边传来的。”姬青云淡淡说道:“这上面还有无涯前辈的气机涟漪。”
“出事了?”陶老的目光落在了平静无澜的湖面上,好奇问道。
姬青云摇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遂即他以神识在这道玉简上轻轻扫过,继而脸色微变,就连手中的鱼竿都掉落在了地上。
“看样子是真被我这老头子说中了。”看到这般失态的姬青云,陶老脸色也略微凝重地说道。
“传信之人是无涯前辈,但写信之人确实小歌。”不等陶老询问,姬青云已然开口说道。
旋即他便将这块自长城不远万里而来的玉简上所书写的内容说给了身边的陶老听。
“仲秋老将军竟然死了。”哪怕直到现在姬青云还是不敢相信,那位身经百战的老人竟然会死。
而且按照姬歌所说他还是一心求死,目的就是为了寻求破开这场千年僵局的一线生机。
“仲秋死了,骊山长城就要变天了。”陶老甩起鱼竿,看着鱼钩上已经不见的鱼饵,神色凝重地说道。
“信上不止这些吧。”陶老继续问道。
若是只有这些也不至于让他姬青云这般失态。
“玉简上还说仲秋死后大秦虎师军中无统帅,所以吴起要我回长城暂领大将军一职。”姬青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继续。”陶老又将一块自制鱼饵放在了鱼钩上,说道。
姬青云紧攥着那枚玉简,说道:“吴起打算用仲秋的死讯来引函谷兵镇的重兵出城来,然后他再将他们全歼之。”
“若是我没有猜错,吴起打算用他的那支魏武卒作为诱饵吧。”陶老冷声说道。
既然牵扯到了那支魏武卒,势必就会牵连到已经是统帅的姬歌。
吴起这是打算将姬歌往死坑里推。
“姬歌答应了?”陶老索性将那根鱼竿丢在一旁,神色漠然地问道。
“先不说这是军令难违,依照小歌的脾气秉性他也会答应下来。”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身为父亲的姬青云点点头,说道。
“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陶老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脸色阴沉地说道:“我同你一起去。”
“不用了。”姬青云直截了当地拒绝道:“这是我们父子俩的事,我不想将整座青荫福地给牵扯进来。”
“但你别忘了你是青荫福地之主!”陶老眉头微锁,说道。
姬青云手掌一翻,掌心中便多出了一枚墨玉镶金的钮玺。
“住口!”陶老在看到那枚代表着青荫福地之主身份的钮玺后冷声喝道。
姬青云拿出它来后他就已经知道前者要说什么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姬青云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地说道:“还请陶老替我保管些时日。”
“这已经是你的东西了。”陶老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将鱼竿拿了起来,没好气地说道。
索性还没有说出那句糟糕的话。
陶老自然清楚姬青云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在他离开的时候让自己代为执掌青荫福地。
其实这也不是不可以,但陶老就是担心一到自己将这枚代表着主上身份的钮玺给接了过来,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届时自己想要再还回去交到姬青云手上可就难了。
毕竟没有了这枚墨玉镶金钮玺的约束,于姬青云而言就真的是天高任鸟飞了。
“陶老这么说可就是太伤人心了。”姬青云没有强求,手掌一覆,那枚在青荫福地代表着无上权势的钮玺便重新被他收了起来。
陶老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与他做纠缠,而是再次开口问道:“真不打算带石破天他们?”
姬青云闻言摇摇头,“这是我们姬家父子俩的事,与青荫福地无关。”
陶老看到他这般坚持知道多说无益便也没有再劝下去。
“现在就要动身?”陶老问道。
“可能已经晚了。”姬青云简单明了地说道。
“我送送你。”陶老说完便站起了身来,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当然姬青云也没想要拒绝。
遂即陶老便双手勾结法阵,嘴唇翕动口中喃喃有语。
能够让一位已经是轮回境的大帝强者如此“大动干戈”,那这道法神势必品秩会极高。
而陶老之前所说的送送也不仅仅只是送送而已。
很快在陶老的脚下有闪烁着淡淡光晕的晦涩阵纹缓缓生出。
随着陶老的不断吟唱以及手中印诀地不断变化,那些玄妙无比的阵纹在陶老脚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不断蔓延开来。
先是姬青云的脚下,再是一旁的湖面,然后是远处的那间屋舍以及更远处的竹林。
最后整座山水禁制皆是被玄奥无双的阵纹所覆盖。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阵纹所闪烁着的光芒冲天而起,直接无视这处山水禁制的虚空映射在了整座青荫福地上空的天幕之上。
与此同时天幕上空也出现了一道数千丈之长的虚空裂痕,而且这道裂痕还在不断向外扩张开来。
“那是什么?”青荫福地众人在察觉到这道异象后纷纷看向天穹上的裂痕,忍不住惊喊出声来。
“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幕。”
“究竟是何人所为?!”
一间竹舍当中,墨长老正在给墨渊的传道受业。
猛然间墨长老放下手中的书卷,一步便走出了门外,神色讶异地看着头顶的那道虚空裂痕。
墨渊看到师尊走出去后也紧随其后,走出了竹舍。
“师父,那是什么?”站在墨长老身后的墨渊见到那道数千丈之长的虚空裂痕后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惊地问道。
“是老主上出手了。”墨长老轻声说道。
“走,去看看!”墨长老只是拂袖一挥,竹舍门前的两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踪迹。
正在某处溪涧边与几位朋友饮酒的石破天不经意间看到水中倒映着的天幕上空虚空裂痕后,心神一凛猛然站起身来,随后身躯一震将体内的酒气尽数震出。
“怎么了石大哥?”有一交情还不错的朋友面颊微红醉醺醺地问道。
石破天眉头紧锁,瓮声瓮气地说道:“出事了。”
旋即他右脚一踏地面身形拔地而起,化作一抹虹芒朝着那座山水禁制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整座青荫福地凡是已经跻身天相境的练气士皆是脚踏虚空如同数之不尽的飞雀般朝着那座光芒最盛处疾掠而去。
“走吧。”陶老一边维持着法阵一边对姬青云说道:“这边动静太大肯定会将他们给引过来,届时被他们缠住恐怕就不是你一个人去往骊山长城了。”
凭借那一群家伙对姬青云的态度,哪怕是姬青云以青荫福地之主的身份发号施令只怕也会有人执意要跟他一起去往长城,其中性子执拗的石破天肯定算一个。
“若是他们执意跟上...”姬青云依旧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陶老闻言淡淡一笑,挥挥手示意他尽管放心,“没有我点头他们绝对踏不出这青荫福地半步。”
姬青云点点头,对着面前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人作揖行礼,说道:“姬青云就此拜别。”
“记住青荫福地之主绝对不能够有事,而且务必要将姬歌的那小子安然无恙的带回来。”陶老嘱咐说道。
“青云明白。”
说完之后姬青云一步踏入法阵的阵眼之中。
霎那间光芒万丈,这方天幕竟然直接被渲染成了金黄之色。
而后姬青云的身形便消失在了阵眼上,紧接着一抹青芒如同一条接连天地般的丝线般自下而上腾空而起,笔直地撞入天穹,最后没入那条虚空裂缝,消失不见。
已经来到了山水禁制前的墨长老见到头顶的那抹异象后,叹了口气,同墨渊说道:“我们好像已经来晚了。”
“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至今还是满头雾水的墨渊狐疑问道。
“墨老儿,没想到你比我先来一步。”就在此时一道洪亮的嗓音在他们师徒二人的身后响起。
来人正是破空而来的石破天。
还没等到石破天落下身来,那处山水禁制就被人从里边直接破除开来。
身着粗布麻衣鹤发童颜的陶老悠悠地从里边走了出来。
“老主,究竟出什么事了?”众人当中性子最急的石破天问道。
“没什么大事。”陶老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只是姬青云有急事要离开青荫福地一段时间,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会由我处理福地的事务。”
“老主,大哥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石破天皱着眉头问道。
墨长老看向陶老,恰巧发现老主也正朝自己这边看来。
陶老不着痕迹地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后者眯了眯眼睛,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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