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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在巫族之中地位超然哪怕是在三座天字重城中也要比应天与录天两座城池高出好一大截,而这好一大截是约莫着是有云海与天穹之间的距离。
而奉天城之所以能够成为巫族之人心中的朝圣之地不是因为城中的那现如今三足鼎立互成掎角之势但又秋毫不犯甚至还订下盟约的三大名门,而是因为在奉天城上有一座悬而不坠的的云宫。
云宫的真正主人是那位让整座巫族数百万族人都心生敬仰但却久久都不曾现身过的巫族之主。
当然现在坐镇云宫的是巫族的那三位大祭司。
巫族大祭司,主掌祭祀,统握巫族诸多事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云宫。
在云宫那座金碧辉煌的宫墙之外某处位置偏僻的云海边有一身着宽敞白袍头发与胡须皆是花白一片如雪般的老者独自垂钓。
老者神态安详,慈眉善目,若不是身上那件宽敞袖袍上绣着的僭越礼制的龙纹图案,还有手中握着的那根出自南海珞珈山上那片紫竹林中的紫竹鱼竿,再加上鱼竿之上的金色鱼线,恐怕真被误认为颐养天年只知道垂钓之乐的乡间老人。
那名老者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紫竹鱼竿,将其微微扬起,在看到没有鱼钩的金色鱼线上依旧是没有一条鱼上钩后,缓缓叹了口气,只是神色依旧平静,脸上看不出什么大悲亦或者大喜。
然后他轻甩金色丝线,再次将其远远的抛下云海。
其实在这片云海之下并非是空无一物,恰恰相反,数以万计由气运所化的金色锦鲤游离其下,只是凡间的俗子世人都不到而已。
仙人高坐云巅落线人间垂钓天下气运大抵便是如此。
那条被老人拿来当做鱼线的金色丝线刚刚落入云海之下数以万计的锦鲤便纷纷争先恐后地朝鱼线游去,皆是想做那咬饵之鱼,哪怕金色鱼线上并没有鱼饵。
只是尚未等到密密麻麻的锦鲤鱼群靠近,持竿之人的手腕轻轻一抖,继而鱼竿一抖鱼线一缠颤,云海之下的那处虚空便摇摇晃晃,锦鲤鱼群便再难靠近鱼线分毫。
所以并非是无鱼可钓,而是无鱼能咬钩。
而这些想要咬住鱼线鲤鱼跃龙门最终要一步登天的锦鲤届时巫族之中那些个名门世家子弟亦或者生于市井但却天赋异禀修道人的部分气运所化。
可能就连气运的主人都不知道自己会同数以万计人之间有这么一场大道之争。
最终谁能够被那位高坐云巅的老者钓出云海,谁便是那个幸运儿。
再往后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就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而这位老者已经垂钓了数千年有余,这数千年之中其实也有几只运气不错的锦鲤咬线上钩,只是老人皆是不满意。
在各自送给了他们几人一场天大造化后便又信手将他们丢回了云海之中。
老人眯着眼看着不远处起伏翻腾的云海,其实他对此倒不是怎么着急,只是一想到某人已经寻到了一位足以继承衣钵的弟子就有些不甘心。
想到这里持竿老人呵呵一笑,到了他这个岁数还有这些争强好胜之心属实是有些不应该。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白袍老人淡淡地说道。
“怎么?又没有钓到?”
话音刚落,此处云海天地当中就传了一道略带有幸灾乐祸笑意的话音。
白袍老人对此没好气的轻哼一声,淡淡说道:“明知故问。”
最后那个问字刚刚落在云海之上,在其身后便穆然出现了一位身材高大身披紫色锦绣袈裟的和尚。
让人奇怪的是这位紫色袈裟的老和尚手里握着的不是佛珠,也不是什么经书,而是一装着在奉天城中名不见经传酒名为劣酒的黑陶酒壶。
“这可就不善喽。”
老和尚朗声一笑,没有半点出家人身上那种端庄静穆,不苟言笑的姿态。
他就这样一甩肩上的袈裟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白袍老人的身边,同他一齐观望着层峦起伏的如峰如岳般的云海,顺便举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过来之前我看到奉天城孙家的那个老小子跪在了云宫殿门外,是你的意思?”老和尚笑眯眯地说道。
这天下间想必很难再找到这般赏景观云的绝佳之地了,因为这世间只有一座云宫。
白发老人摇摇头,否认道:“是他自己的臆测,毕竟那个当孙子的孙乞儿这段期间就没有让他省心过。”
“年纪大了就好替后辈们多想想,应该的。”老和尚坦言道。
这次白袍老者倒是没有否认,毕竟对于那位来说,他也算是她的长辈,只是他这个长辈没有某人当得称职罢了。
“阳关兵镇的事向来贫嘴的那家伙有提前跟你打过招呼吗?”说到这里老和尚的脸上明显不见了笑容,甚至还多了几分愠色。
也不怪他这个名义上的出家人心胸狭隘,实则是因为这次那个老小子做事太过分了。
不但是以自家阳关兵镇为棋局落子,更是将两个十二祖巫以及外族的两位轮回境总计四位大帝强者“困”在其中,他这是要将整座阳关兵镇还拆了不成?!
最让人恼火的是他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伙同外乡人来打杀自家人,这岂不是越活越糊涂了吗!
既然他有错在先,那就别怪自己来这里兴师问罪了。
“确实有同我说过。”白袍老者沉吟了许久,最后仿若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承认道。
“将整件事与你和盘托出?”老和尚伸长脖子一脸匪夷所思地追问道。
若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那岂不是这两人背着自己敲定了这件事把自己当成了外人?
白袍老人放下手中的紫竹鱼竿,“只是同我简单提了一嘴。”
“你就知道。”被印证了心中某个猜测的老和尚哈哈大笑,拍着光亮的额头说道:“我就说若是你知道这件事后肯定是不会同意他这般荒唐行径的。”
“这次你猜错了。”白袍老人眯了眯双眸,本来慈眉善目神色和悦的脸上多了几分凌厉之色,紧接着此方天地忽暗,日月无光,“哪怕他说了,我依然会点头。”
身着一袭紫色袈裟的老和尚闻言冷不丁地哀嚎一声“无法无天”了身躯便向后躺去,倒卧在云海之上,口中还念念有词。
“好一个无法无天。”白袍老者那声宽大的衣袍无风鼓荡猎猎作响,“当年若他们那几人心中还对巫祖大人心怀敬意怎么会做出那种逆天的勾当?!”
老人冷哼一声,明显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且还是让自己大不快的旧事。
“那也不能够让共工死在一个姬青云手上,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折损我巫族近千年的气运?!若是巫祖大人此时就站在你面前你该怎样同他交代?!”老和尚一个鲤鱼打挺猛然坐起身来,肩上的那袭紫色袈裟鼓荡开来,袈裟之上星月显现,熠熠生辉。
这哪是什么佛门袈裟,明明是被人以无上的神通手段所炼化的一整条星汉长河。
“那你又怎么同已经从轮回苏醒过来的圣女交代?”白袍老人斜眼看向在云宫之中地位与自己一般高的老和尚,顿时没了同他置气的心思,轻描淡写般地反问道。
“当年我们三人中就数他最为疼爱圣女,也数圣女与他走得最亲,一口一个爷爷叫得我都对那个老家伙眼红不已。”白袍老人重新提起鱼竿,神情沧桑悠悠开口感慨说道。
听闻这些话,老和尚皱着眉头又灌了一口劣酒,没有出声打断。
“当然我们三人中也数他最为看好有熊氏,甚至一直将有熊氏视为他的同道中人,只是后来种种,让人唏嘘不已。”
“我知道你是关心巫族的气运大势,但有些事肯定是要做得,更何况是耽搁了几百年的旧账,哪怕是自家人都要一桩桩一件件算清楚。”
“我也知道你心性怎样,有些事你可能会顾虑太多行事反而会畏手畏脚不敢放心大胆地去做,但他与你恰好相反,而且他也正好要给圣女出这口积郁在胸中千年不得吐的恶气,所以这个恶人由他去当最合适不过。”
“我明白了。”
既然他都已经说了这么多若自己再不“见好就收”只怕这老家伙就要动手敢人了。
而他们三人当中,哪怕是他与那个整日穿着一身破旧道袍如同闲云野鹤般的老道人一起都不一定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极容易说话之人的对手。
“我最后再问一句,共工真的会起吗?他死之后又该由谁来接替他的水神之位?”老道人闷声喝了口水,吧嗒一下嘴后沉声问道。
“已经是两句了。”白袍老者伸出两根手指笑呵呵地说道。
那个在云宫之外行事素来荒唐无规可寻的老和尚闻言将仅剩的一壶劣酒抛给他,郁郁不乐地说道:“最后一壶了。”
白袍老者以双指轻轻夹住酒壶,悠悠晃了晃壶中清冽的酒水,说道:“水神共工不会死,但会脱层皮,也就是说水神二字肯定是要易主了,至于这重若万钧的两个字给谁谁又有这个本事给接住,我不关心你也别插手,就当给那小老儿的千古心愁结账了。”
“呵呵。”老和尚虽身是佛门但却对着白袍老人打了个道家稽首,“阿弥陀佛,施主出手真是阔绰。”
用一个十二祖巫的席位位置来结账抚慰人心可不是大手笔吗!
“德行!”白袍老者用酒壶轻敲他的光亮额头,笑骂一声道。
随后他将手中的酒壶轻轻抛入身前的云海,高言道:“我以劣酒来做饵,诸君该上钩了。”
老和尚最后的那壶劣酒就这样跌落云海,霎那间天地之间酒香四溢,云霞绯红。
这让老和尚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嘀咕了一声“白白糟蹋东西”后便要起身离开这,眼不见心不烦。
但就在他刚刚准备起身的时候,便看到老人手中的那杆紫竹鱼竿微微颤动,金色丝线抖动不已。
云海泛红,天地生异象。
哪怕老和尚再糊涂也瞧得明白这是有鱼咬钩了。
“快!快!快!咬钩了咬钩了!”老和尚神情激动拍着膝盖大声提醒道。
白袍老人淡淡一笑,然后将紫竹鱼竿轻轻一提,一尾紧咬鱼线的红鲤便跃出了云海海面。
“这次怎样?”老和尚急不可耐地问道。
白袍老者从金色丝线上取下那尾红鲤,轻轻掂量了一下,呵呵一笑,“极好。”
这次他终于可以一吐胸中的闷气了。
自己这个徒弟可半点不输那个牛鼻子老道的徒弟。
“叫什么名字?”老和尚满脸堆笑地问道,此时的他好像比自己收了个徒弟还要高兴。
白袍老人闻淡淡一笑,转头看向某处,“你还是先让跪在殿门外的那个老小子起身吧。”
“那孙家那边有说法了?”老和尚摸了摸光头,问道。
“法不责众,那个牛鼻子一直都是棋盘之上无敌手,连我都要输给他三颗棋子你说今日之事他岂会料不到?”
老和尚哼哼两声,索性直接转身离去。
看到老和尚远去,白袍老人这才摊开那只虚握红鲤的右手,在看到鱼腹上的三个代表着姓氏名字金色篆字后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朗声一笑,“好名字。”
遗我双玉璞,满身璎珞鸣珂佩。
已经行至在云宫一角的老和尚偷偷转身探出头去,定睛在看清了那尾红鲤鱼腹上的篆文后双手合十神色端庄静穆宝相威严宛若一尊古佛真相。
他佛光普照口吐箴言,“无量光明!”
...
阳关兵镇往西三百里。
离开阳关兵镇的景心事,孙乞儿以及顾横波三人向西疾掠而去。
景心事要赶回瓦岗兵镇,趁着这件事还没有发酵传播开来之前想好应对之策,至于孙乞儿则是在纠结要不要回奉天城去亦或者是还能不能够回去。
“孙兄弟,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真得被你家老爷子拒之门外的话大可以来我瓦岗兵镇,你要比姬歌幸运的多,白玉腴肯定管够。”景心事笑着安慰说道。
“谢了。”一脸心事重重的孙乞儿挤出一抹微笑,轻声说道。
“要我说干脆你也别回奉天城了,我们仨一齐去瓦岗兵镇,你先暂避这阵风声,等到这件事过去了再主动回家跟老人认个错。”一路走来已经同孙乞儿熟络的顾横波出声提议道。
“正好我们借着在瓦岗兵镇挑个黄道吉日烧黄纸斩鸡头结拜成兄弟。”顾横波最后可以说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顾兄,我想乞儿现在可没有这个闲情雅致。”景心事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孙乞儿苦笑一声,轻叹一口气。
“还是先一齐回瓦岗兵镇吧。”景心事看向孙乞儿说道:“我派人先去奉天城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孙家是否变天了,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回去也不迟。”
听到景心事说要一齐回瓦岗兵镇,正好合了心意的顾横波举手赞成道:“我没意见。”
孙乞儿神色怪异地看向顾横波,一直以为这位顾家的长子是个不苟言老成持重的同辈之人,没成想再熟络了以后才晓得这长相与心性相差甚远。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然他与景心事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前辈,偷听这种行径可不符合您老人家的身份。”景心事抬头看向某处虚空,躬身作揖行礼,高声说道。
孙乞儿与顾横波听到景心事这般话后神色一凛,他们两人可都没有察觉到附近虚空有人存在。
遂即他们两人皆是抬头望向那处虚空。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就不要给老头子我戴高帽子了。”在那处虚空中有一道沧桑的戏谑笑声传了出来。
在某处虚空生出圈圈涟漪,然后就有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从虚空深处缓缓走了出来。
那名老者就这般笑眯眯地看着身下的三人。
在其背后是那轮极为耀眼的金乌,万丈金芒映衬着这位明明衣衫褴褛的老道人恍若神仙。
若是宁策在这肯定就会认出这个老道人就是之前在阳关兵镇天外天中布局落子之人,也是那位巫族的大祭司。
当然,景心事心中有所猜测但一直不敢确认,所以才有了之前的那番试探言辞。
只是既然眼前之人都这般开口了,那试探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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