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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饭直吃到日头偏西,才尽欢散场。
下得船来,互相道了声别,就各自散开。随行一应物事自有他人操办,还劳不得他们费神。
几人各自道了声别,就各有喜忧的散去了。
赵承教自然高兴的,这一路虽然有些波折,但是陈海答应会派一艘风焰飞艇直接护送进京,接下来就可以直接越过秦潼山,而用风焰飞艇行速极快,路线选择又可以随时调整,英王府那边再派出刺客,也不可能在燕京之前将他们截住。
不过,陈海这边虽然看似竭力供应自己,但是拿出的丹药,总是差了那么点火候,这也就使得赵承教只能勉力维持住伤势不会恶化。
南斗赤血秘丹的反噬,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现在他的道丹就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再僵持一段时间,道丹破碎的话,他可没有自信能象益天帝一样重修道丹,当然内廷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资源供他挥霍——赵承教此时也是一心想着尽快回燕京,才能彻底养好伤势。
杨巧儿自然是兴奋的,她虽然已经抛却了天真,但是见识过花花世界,享受过万千簇拥的她幽居了二十多年,突然又有机会站在这燕州的巅峰,就算是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只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掉,累儿今天的反应有些反常,让她担忧得很——特别是在出游之前,她明确吩咐过累儿,绝不能提拜师之事,提了,实际就是对文勃源他们这些年来控制住她们母子俩心存怨意,这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
回到湖畔别院的时候,已经需要掌灯了。
杨巧儿把赢累唤道自己房中,先是和颜悦色的让所有侍婢统统退下,但接下来,脸色就严肃起来,盯着赢累还有些稚嫩的脸,房间中一片静寂。
连日潮湿让烛火燃起来发出噼啪的轻响,烛火明明灭灭,偶尔有风吹进来,珠帘轻轻的晃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杨巧儿沉着脸坐在锦榻之上,心中却惊讶无比。
换做往常,她做出这种姿态,怕是性格胆小懦弱的赢累早就跪地求饶了,可是今天的赢累却器宇轩昂的站在那里。
虽然背着烛火,看不清楚脸色,但赢累一身明黄色的蟒袍,在烛光之中灿灿生辉,尽管身材还是有些单薄,但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赢累先轻轻笑了起来,说道:“娘你是否认为我今天太过愚蠢了?娘你一直都叮嘱我,不要对赵承教他们流露出怨意,不能随意拜陈侯为师,可我今天却擅自做主,点出了那句话,还丝毫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
赢累语气带着那么一股嘲弄,又带着一些自信,杨巧儿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儿子,一时间竟然感觉有些陌生了起来。
看杨巧儿没有做声,赢累转身一撩袍子,坐在了黄花梨雕镂的椅子上,敲着椅背接着说道:“我虽然从未进过燕京,但是自幼读书无数,皇家的规矩难道我不懂么?我今天故意说上一句拜陈海为师,还是为试探一下陈海和那赵承教二人的反应……”
杨巧儿身形一闪,来到赢累身旁,将他的嘴牢牢捂住,放出神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此时院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前院还有人在忙碌,想来是在准备明天的随行物品。
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乌黑色的环佩,轻轻一弹,将真元灌入其中,只听到一声轻响,一股无形的波动散发开来,将西厢房笼罩住了。
陈海此时刚回到别院,神念之中,苏绫好像正在缝制着什么东西,他敛去气息,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猛然将千娇百媚的苏绫抱在怀中。
苏绫惊叫一声,一抬手带着金光就要向后斩去,陈海促狭的在她修长的脖颈上吹了口气道:“是我啊娘子。”
苏绫又羞又恼,拱在陈海怀中捶打不止。陈海和苏绫笑闹着,突然一皱眉头,苏绫自然不会相信以她这点微末实力能伤到陈海,但还是小心的问道:“怎么了?”
陈海只是楞了片刻,双臂一使劲,作出恶少的形状又将苏绫按在锦榻之上,被翻红浪,烛火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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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巧儿做好防护措施,确保声音被阵法禁制隔绝住,不会传出去,这又回到锦榻之上,声音不带一点波动的说道:“累儿,你继续讲。”
赢累看着杨巧儿,眼神中露出敬佩的神色,略一沉吟,接着说道:“今日我提出要拜陈海为师,陈海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是正常的,因为他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而那赵承教心机却是不够,一时焦急之下喊出了那两个字,这就说明陈海和赵承教虽然表面是一个阵营,实际相处并不太融洽,这才时时刻刻的提防着陈海。如此看来,在双方之间我们还是需要有一个选择的。”
听赢累说到这里,杨巧儿诧异的盯着他的脸,真正是觉得有些陌生了,没想到他莽撞之举背后,竟然考虑了这么多、这么深,看来自己以前还真是太将他当小孩子看了。
赢累仿佛受到了鼓舞,说话之间更加自如了起来:“而这个选择,我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不管陈海势力再如何雄厚,他毕竟影响只在边疆一隅,对于燕京的局势,怕是影响不大。然而我们既然选择赵承教他们,也绝不能太过小心翼翼,不能一点怨意都不管流露——当然,我刚才在宴席上表现粗鄙,也是有用意的。娘亲,你觉得对赵承教这些人来说,是一个头脑清醒、始终对他们有警惕的人容易控制,还是一个头脑简单、动不动就使些小性子的人比较好控制?”
“啪啪啪啪”一阵轻微的击掌声响起,杨巧儿拍着手站了起来,惊叹的看着赢累道:“累儿,二十多年来你和娘朝夕相处,我却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心计啊。”
赢累也站起身来,负着手志得意满的说道:“孩儿二十年来修行一直难有进步,又不能出那监牢中半步,就只能遍阅群书,寻些藉慰。这些道理,孩儿都是在书中得来的。帝王心术,在于制衡,在于取舍,在于进退,若以为登上那个宝座,就能为所欲为,无疑是痴人说梦。”
杨巧儿看着眼前的赢累,手抖抖索索的抚摸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两行清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哽咽的说道:“我的累儿终于长大了,我的累儿终于长大了,以后为娘也算是有依靠了。”
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赢累早已经比她高上半头,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年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小子了。
赢累看着强忍住悲声的杨巧儿,轻轻按住她削弱的肩膀,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既然上天给了朕这个机会,那朕自然不会辜负,有朝一日若朕真的登上了那个宝座,那么谁都不能再欺负你,让你郁郁寡欢,我的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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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初歇,苏绫趴在陈海宽阔的胸膛上面,一双美丽的眸子早已经无力睁开,只有青葱玉指在陈海裸露的胸上无意识的画着圈圈。陈海这几天征伐无度,也略微有些乏了,揽着苏绫粉嫩的身子在那里假寐。
突然,他半闭的双眼精光一闪,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饶有兴致的轻声说道:“雌黄小儿竟然还也想玩弄帝王心术,真是有趣了——可惜啊,他们却不知道,玩弄权术是在刃口上舔血啊。”
苏绫迷迷糊糊的问陈海:“你说什么?”
陈海哈哈一笑,一个翻身,一声惊呼。从天边飘来了一层薄云,掩住了如水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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