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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市,豫州省首府。作为全国铁路枢纽中心,地理条件得天独厚。随着人来人往,这个新建立的城市也慢慢发展了起来。入夜之后,霓虹冲天,灯红酒绿,万家灯火如同群星闪烁,将这里点缀为一座激情的不夜城。

江宪和凌霄子好好玩了几天,鸡蛋饼,胡辣汤,烩面,烧鸡,水煎包……一样样挨着吃过去,玩得昏天黑地,直到五天后,才重新投入了工作。

要对鄱阳湖动手,这绝对是一个大工程。需要什么器材,江宪得亲自过目——过目的前提,是他必须设想遇到的各种情况,如果因为缺少了什么而困死,他领队难辞其咎。

接着是人,神州所有勘探队员任选,他必须挑出最好的队伍。而且对方还要愿意来——接连两次带队队员全灭,虽然完成了任务,但其他队员敢来的恐怕也不多。

这是最卡人的地方,好几次江宪都想直接写上汪教授他们的名字。只要有他们在,凑齐一只素质过硬听指挥的队伍绝对不难。但一旦遇到危险,他吃不准对方会做什么选择,所以,笔提起来了好几次,最终又放下了。

二十天,江宪设想好了所有情况。列出了一长串装备清单,直接丢给了宋云深。休息两天之后,投入了人员甄选。

“呼……”江宪吹了口咖啡,狠狠灌了一口。这是无糖黑咖啡,纯粹提神用的。

公寓里是新买的苹果笔记本,面前的显示屏上,堆满了一份份履历表。这全都是神州的队员。到目前为止,他只选出了三个人而已,但是,却几乎打通了所有中意队员的电话。

大部分拒绝,哪怕就是这三个,赔付金和雇佣费都高得吓人——当然,江宪没有隐瞒他们要去什么地方,甚至直接告诉他们,做好牺牲的准备。

“休息会儿?”凌霄子在床上翻了个滚,噼里啪啦摁着手机:“连续工作五天了吧?今晚去酒吧浪浪?以我两的颜值,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江宪都懒得理他。

不过……是得休息会儿了,连续工作导致脑仁儿都在发痛。他关上表格,随意打开一个页面,正准备找点视频来看。忽然,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

他的目光落在了右侧的热搜上:三位院士绝笔书!

烦躁的气息如同青烟一般离他而去,他静静看了十秒,手指轻点,进入了网页链接。

“……就在数天前,三位院士同时发出了自己的绝笔书。内容让人震惊!他们表示……”

江宪粗略扫了一眼,直接搜索了汪宁泉的微博点了进去。

“本人黔州民族大学考古学教授汪宁泉。”

这是第一句话,旁边是自己的证书。

“经过筹备,我们准备进入一座史无前例的遗址勘探。或许我们无法回来,但思考许久,我仍然决定踏出这一步。”

“朝闻道,夕可死,或许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很奇怪,我并不害怕,反而无比憧憬。我明白,领队因为我们自身的素质和年龄很有可能不选我们,不过,我并不打算利用自己的关系让他把我们强加进去。”

“我们或许是累赘,只想亲眼见证它被发掘出来而已。为了免除领队的担忧,我特此做严正声明。”

“第一:进入遗址后,发生任何意外,和领队无关。”

“第二,我,汪宁泉,和准备进入的苏子方,齐铭远一起,用我们的人格保证。永世不会透露领队的名字——除非活着回来。”

“第三,以上我们三人,不会以任何方式阻碍领队的选择。”

“以上,请大家理解。”

下面直接炸锅了!

江宪开了三个网页,直接进了三位教授的微博。在这简短,却坚定无比的几句话下,留言的人数不胜数!

“汪教授?汪教授您醒醒!您都七十了!好好休养吧!您是我最敬爱的教授!”——用户雨过天晴。

“我们支持汪教授的选择,然而,我们却不希望那位不知名的领队写下汪教授的名字。无论结果如何,黔州民族大学会永远记得您对考古学的贡献!”——黔州民族大学。

“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居然需要三位教授共同出马!而且还不一定能选上?”——用户下水道美人猪。

“这领队……也太牛了吧?三位教授都不一定选?同上,我也特别好奇,是什么样的遗迹?我翻了一遍最近的《考古》,没发现有任何苗头啊?”——用户面对疾风。

林林总总,足足好几万,教授的学生,吃瓜群众,考古学各种同行……江宪又看了看苏子方和齐铭远教授,下方的留言也大体相同。

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犹豫了。

他很清楚,对方是真的不在意生死,他们……在践行自己的道。

身为考古学的大牛,姿态能放低到这种地步,就为了心中一份执念,他为什么不带?

“他们居然来真的啊……”凌霄子的脸鬼魅一般出现在侧面,江宪没回答,点燃一根烟深深抽了一口,把自己浸在缥缈的烟雾中。

“呵……”抽了好几口,他摁灭烟头,死死摁着眉心,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敲响了。凌霄子跳下去开门,刚打开,却倒抽一口凉气。

“谁?”江宪有些烦躁地转过身来,刚转身,烦躁的情绪瞬间被炸飞,愕然看着眼前的两位老人:“齐教授?苏教授?”

“真想不到你居然认识我们。”苏子方微笑着点了点头:“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当然……请!”

高级套房是由一间足足有一百多平的房间构成,沙发,家具一应俱全,坐下两个人不是问题。江宪亲自帮两位教授泡上茶,恭敬地端到面前。随后四人相对而坐。

谁都没有先开口,或许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尴尬的气氛悄然弥漫之际,齐教授忽然开口道:“我们也不是临时起意。”

他长相清瘦,和汪宁泉一样,带着一份书卷气。穿的非常普通,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

他叹了口气道:“距离鄱阳湖退潮,还有一个月了,确切地说,是二十三天。”

“江先生,你没有把我们的名字记录在名单上吧?”

从最初的惊讶中,江宪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他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想,原因周成阳已经对你们说了。”

“我听说了,但是我不接受!”齐铭远教授狠狠喝了一口茶,大声道:“我自认身体健康,不会拖后腿!我在,起码能解读大部分历史问题!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小子,我们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最后二十三天,我必须要个肯定的答案!”

“老齐,你都多大了,这脾气怎么还怎么燥,一点就着?”苏教授都气笑了,瞪了齐教授一眼,诚恳地看向江宪:“你别在意,他就这脾气。知道他学生都叫他什么吗?活阎王。”

齐铭远也气笑了:“要不是活阎王,我的学生成就怎么能比你们学生高?”

“那是运气。”

“我看,是气运。”齐教授不甘示弱地说道。

两老头斗嘴,江宪看的哭笑不得。压了压手道:“两位,你们确定清楚下面代表什么吗?”

“当然。”齐教授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详细评级已经出来了,生物,植物学的专家都表示,下方恐怕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空洞世界。他们没有反对你们的假设,只是说,如果是曾经的古巨人王国遗址,危险程度恐怕更高。毕竟……除了独特的生态环境,我们还可能面临各种机关。”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不去!”

齐教授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云梦泽……这是神话中仅次于昆仑山的圣地!是万千仙人的居所!是华国神话的根!知道吗,当老汪告诉我可能发现了云梦泽线索的时候,我忽然明白,我活了六十九年,就是为了等这一个消息!”

“如果我去不了,我就已经死了。我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江宪微张着嘴看向对方,齐教授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没有书卷气的教授。他的话直来直去,没有半点心机。但正是如此,却让他的想法柔软了起来。

是啊……自己有什么理由剥夺他们的理想呢?

在他们这种年纪,这种成就的情况下,他们追求的只有精神上的超越,而云梦泽这三个字,足以让华国所有考古学家,都做一个美妙的梦。

“如果你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我敢打赌,整个华国的顶尖考古学家,恐怕都会组队来找你。”苏教授微笑着抿了口茶:“别把我们想得那么脆弱,我承认我们需要人保护,但是,我们绝不会拖后腿。哪怕为了用自己的双脚丈量云梦泽,哪怕为了用自己的双眼记录这趟传奇的旅程……”

“我,也会拼命活下去。”

江宪沉默了许久,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了凌霄子。

“看我干什么?”凌霄子没心没肺地玩着游戏:“不过这次,我是站在两位教授这边的。”

“你啊……就是想太多。你帮别人做什么主张?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先生吃过的饭比你吃过的盐都多,别人不知道怎么选择?”

他啪的一声关上了游戏,白了江宪一眼:“别以自己的世界来衡量别人的世界,你又不是上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江宪忽然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天高地远,豁然开朗。

看到他的笑容,两位教授齐声道:“二十三天后,鄱阳湖全面退潮,落星墩现世!”

“写下我们的名字,我们还有最后训练和熟悉装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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