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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让樊哙部发起亡命的冲击,以此来吸引秦军全部的注意力。之所以选取黎明前的半个时辰,那是因为一旦天亮,所有的兵马调动出营将一览无遗。
而在夜间,陈平已经亲自带人去漳河搭建是十余座浮桥。临近天明,已经休整了一夜的汉军沿着来路悄无声息的撤了回去,放弃了一切的辎重粮草,只是为了加快速度逃命。
韩信这才恍然醒悟,急忙亲率两万骑沿路追赶,追到漳水河畔却只追上一部还没来得及过河的汉军,旋即发起了攻击。对岸的刘邦见势不妙,果断的下令将浮桥拆毁,丢下对岸尚未渡河的汉军,掉头就跑。
秦军只打了一个冲锋,这些被抛弃的汉军就被彻底击垮,跪在地上高举起双手弃械投降。
见暂时过河无望,韩信只好恨恨的撤了回来。
此时樊哙的顽抗已经接近了尾声,三万汉军几乎全军覆没,大部战死,一部被俘,只剩下数百人扔在樊哙的带领下顽强抵抗。
樊哙所作的并非徒劳,在两个时辰内,他将秦军的全部注意力吸引到了这里,死死的缠住了秦军主力,为刘邦的逃走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樊哙已经浑身浴血,也分不清那些是他的那些是别人,他浑身上下伤口无数,尤其是背上被重重砍了一刀,要不是他躲闪的快几乎被那名力大的秦兵腰斩了。
额头上低落的鲜血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却腾不出手去擦拭,只能眯着眼睛机械的挥舞着大椎,不断的将一个个靠近的秦兵砸的血肉模糊。但在丰厚军功的诱惑之下,仍然有一个个悍不惧死的秦军皆连涌上。
二个多时辰的忘我厮杀,早已经让樊哙筋疲力尽,他现在只是机械的挥舞着大椎,不停地杀杀杀,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就再没有半点力气了。
忽然樊哙觉得身前一轻,只见正团团围住他的秦军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给他空出了一大块空地。樊哙一抹脸上的鲜血,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一人缓缓的走出秦军方阵,朝他走来。
樊哙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虽然很多年未见,可他仍然一眼就认出了韩信。
韩信停了下来,和樊哙隔着数丈相望。
“樊哙,刘邦已经跑了。”韩信平静的说道,
原本以为樊哙知道后会愤怒,会绝望,却没想到他居然面露笑意。韩信一愣,旋即猜到了樊哙应该是心甘情愿的为刘邦断后。
心中不由微叹,看来刘邦确实是个罕见的君主之才,居然能让手下一个个如此倾心,不论如何都不肯背叛,甚至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
如此手段,确实称得上乱世枭雄。
韩信看着樊哙,心中不由露出一丝欣赏,放缓声音说道;“樊哙,你可愿意归顺于我。”
樊哙仰天哈哈大笑,“韩信,你我总算相识一场,当初也一起吃过肉喝过酒,又何必为难我呢,天底下只有站着死的樊哙,绝没有跪着活的樊哙。”
樊哙平举起大椎,指向韩信高喝道;“你要真念故情,就来和我决一死战,韩信,你敢是不敢?”
樊哙虽然已经声如洪钟,浑身的杀气四溢,可细心观看仍不难发现他的身躯已经在微微颤抖,看来已经是接近油尽灯枯了。
韩信只是看了一眼,便淡淡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若全盛之时,尚有机会成为我的对手,可如今你却是不行。”
言下之意樊哙是不配自己出手,可樊哙仍然不忘为所动,大声的说道;“韩信,我敬你是个英雄,你要是看得起我的话,就出手跟我决一死战。能死在英雄的手中,到也没有辱没我樊哙。”
韩信知樊哙心意不可违,沉吟了一会,点头答应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樊哙哈哈一笑,挥起双锥猛的朝韩信扑去,“小心,我来了。”
韩信上前数步,鱼肠已经出鞘,挥剑迎了上去。
樊哙是天底下少见的大力士,又是持着数百斤重的大铁锥,鱼肠却是轻便灵活的武器,与这种人硬碰硬那无疑是下下之选。
樊哙强行打起精神的奋力一击仍然是声势骇人,到让韩信不敢小觑,凝神闪声避开,反手一剑直刺樊哙的胸口,要逼他退让。
谁曾料到樊哙根本不避不让,反而挺身迎了上来,鱼肠顺利贯入其胸,他巨大的身躯却趁势靠近了韩信,右手的大椎狠狠的砸了下来,竟是想和韩信拼个同归于尽。
眼尖大椎就要砸中韩信的头颅,樊哙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就连胸口的剧痛也恍然不觉。
韩信呀韩信,你到底是年轻气盛,竟然和我这个将死之人决一死战。
人最忌惮的无非就是死,如果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惧怕的呢?就算拼的我血溅当场,也要为沛公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樊哙忽然觉得手中一轻,心知不妙,眼前却失去了韩信的踪影。直觉的胸口一阵剧痛传来,胸膛的剑已经被抽出,鲜血瞬间飙射。
失去支撑的身体向前倾去,樊哙强撑着向前踉踉跄跄几步,屈膝跪下,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血如涌出的胸口。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韩信收回来正在淌血的鱼肠,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仰天躺下仍然怒目圆睁的樊哙,心中微叹。如此壮士却不能为自己所用,确实是一大憾事。
“来人,厚葬了他。”
“诺!”
…….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草药味,再加上帐篷内空气不流通,愈发显得刺鼻难闻。
蒙石忍不住皱了邹鼻子,手用力的扇了扇,想要驱赶鼻前的气味。韩信却不为所动,只是上前几步,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一人。
那人浑身裹满了裹伤用的布带,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就连身上的布带也在不停的渗透着鲜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医匠正在小心翼翼的替他换药。
见韩信和蒙石来了,那医匠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盒,上前一步就要拜倒,韩信摆了摆手,将他招呼到了身前,小声问道;“赵将军伤势如何?”
那医匠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回道;“赵将军浑身上下共有七十六处刀伤箭伤,后背几乎是血肉模糊。换了平常人的话,流了那么多学早就死了,也只有他还能撑到现在。如今伤势已经稳定了,不过身体还是虚弱至极,若是小心调养的话,想来还是可以愈全的。”
韩信点了点头,心中舒了口气。一旁的蒙石听完却忍不住扬了扬眉,朝床上的赵屹竖了竖大拇指,咋舌道;“厉害,我蒙石服了你这小子。”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来,床榻上赵屹睁开了眼,见是韩信,又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韩信哑然失笑道;“既然都已经醒了,又何必避而不见呢。”
赵屹闻言果然受激,便睁开了眼睛,虽然身子仍然虚弱,可眼神中却依旧充满了桀骜不逊。
韩信上前一步,俯下身子微笑道;“怎么样,身体可好。”
赵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说道;“放心,死不了。”侧过头去,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我那些兄弟们呢,都死了吗?”
“还有九个活着,不过都是重伤在身,就算能挺过来也要落个残疾了。”
赵屹轻轻点了点头,“能有活着的就好,看来我们运气还算不错的。”
“韩信,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说。”
赵屹回过头来,眼神真诚的看着韩信说道;“我想求你替我安置好这些兄弟,死去的好好葬了,活着的几个都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以。”韩信点了点头,看着赵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打算?”
“我吗?”赵屹将脑袋靠后枕着暖袋,换了一个稍微舒适点姿势说道;“如果上将军你肯放我走的话,我倒想马放南山,做一个山野农夫,靠着打猎耕田为生了却残生,这样想来倒也不错。”
韩信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你一身的才华,却白白浪费在山野间,岂不可惜?”
“赵国已亡,我赵氏一族已经是亡国之民,那我还能如何?”
“不如归顺于我如何?”韩信终于说出了心中早就想说的话。
赵屹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牵动了伤口,一阵咧嘴,这才停了下来。
“有何好笑。”蒙石扬了扬眉,怒目问道。
“我笑你家上将军太小看我赵屹了!不错,辛剧可降,张耳也可降,就连李牧的孙子也一样可以投降,可惟独我不能降。你忘记我是谁了,我是赵国王室,体内流着的是百年前武灵王的血液,你觉得我会屈膝归降你吗?甘做你的鹰犬?”
韩信长呼一口气,却不说话,只是回过身来悠然的望着门外的天空,许久才悠悠说道;“赵屹,你可去过草原?”
赵屹一愣,“什么意思?”
“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原,那是多么令人神往的地方。在那里骏马可以随意奔驰,有的是数不清牛羊、云朵和湖泊,那里才是属于男人的真正的地方,是骑兵的天堂。大秦的北面是匈奴,匈奴的北面是零丁,可你知道零丁的北面,以及更北更北的北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赵屹显然被韩信的话勾起了兴趣,不由自主的问道。
“没有人不知道。”韩信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可是我想知道。”
“古人常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呢?就算霸道如始皇帝,终其一身不过也只能做到‘却匈奴三百余里’,可我却想走的更远。如今匈奴空前的虚弱,北方已经再无一个能阻挡中原骑兵脚步的强大势力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需要五万虎贲铁骑,秦国就可以彻底的征服漠南、漠北,甚至更远的地方。”
说道这里韩信突然停顿了下来,望着赵屹,缓缓说道;“而你,赵屹,你愿不愿意成就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业呢?我不需要你在中原为我征战,我只要你为我打下整个草原,向北,一直向北,将中原的刀耕和火种带到更远的地方,直到天际的边缘!”
赵屹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响起。显然他已经心动了。
韩信不露声色的又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而且我再答应你,只要你攻下的土地足够的辽阔,建下的功业也足够让我心动。那在大漠以北,我允许你重建一个赵国,让赵氏一族搬迁过去,前提是这个赵国必须臣服于秦国。”
这句话彻底的击破了赵屹心中的顾虑,他霍得一下坐了起来,粗着声嗓门说道:“好,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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