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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被阿多菲娜折腾成这样自然是没法再住人,西蒙舔着脸在彼特那边凑合了一夜,翌日商队启程时,西蒙发现护卫们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多了几分玩味。
阿多菲娜仍旧坐在牛角上,脚丫子悬着两只凉鞋,白生生地令人眼花缭乱,竖瞳女孩握着叉子挑起罐头中的牛肉,早间露水的寒气混杂着热气腾腾的牛肉汤,好像她并不是昨夜那个吸血鬼,仿佛真是某个人畜无害的女孩,阿多菲娜见西蒙走来,分外熟捻地扔出罐头,西蒙下意识接住,稳稳地一滴汤水都未溅出。
竖瞳女孩站在他面前,西蒙这才发现她刚够到下巴尖而已,但女孩老气横秋地拍拍西蒙肩膀,说道:“好好吃。”说罢一拉苫布斗篷,眨眼间与荒野融为一体。
周围口哨声此起彼伏,诸如“我们的公主要嫁人了!”,“第一夜就能让莫尔芬钻帐篷的家伙!”“罐头小子!”西蒙郁闷地将罐头盒塞给彼特,少年看着里头块块煮烫的牛肉,不用回头,西蒙都知道他嘀咕哪个词。
“貌如其人啊,小伙子。”吉尔平斜眼重新打量着昨夜还被他认为是个不通世情的狙击手,顺手递给他一碗糊粥,说道:“打莫尔芬主意的人多了去了,说说,你怎么做到让她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西蒙苦笑着想起昨夜,说道:“我朝她开了一枪。”
吉尔平从火堆上取下烤松软的黑面包,撕碎了洒进粥里,边嚼边说道:“早知道泡妞这么简单,那我也应该朝她开一枪。”
“哼,祝福你。”西蒙鼓起勇气喝了一口浓稠地近似米糊的粥,毫无他记忆中的麦片粥半分甜香,而是像隔了许多夜放馊了的土豆泥,西蒙强迫自己吞下,说道:“这是什么玩意?”
“刀片谷。”吉尔平神态如常地喝粥啃面包,袒露出肚皮抓了把炭火揉了揉,说道:“南方佬不种地?嗯,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嘿。”吉尔平凑近,指了指阿多菲娜常坐的牛角,贼兮兮道:“她是变种人,把她哄开心了,你天天吃牛肉罐头都没问题!”
“我有手有脚!”西蒙感觉受到了侮辱,拿过黑面包,狠狠一咬,结果捂着脸沉默,乐得吉尔平哈哈大笑:“果然是南方黑山佬,我每天吃黑面包就是为了等哪个傻瓜咬下去。”
吉尔平敛住笑声,正经说道:“别看莫尔芬长得像个十六岁少女,但我敢保证,她杀过的人绝对比你多,你或许需要子弹才能杀人,她?有手有脚就够了。”
西蒙拧开水壶喝了口水,说道:“你知道我在军队里杀了多少帝国人么?”
“我不在乎。”吉尔平耸耸肩,“莫尔芬生在钢铁城钉子巷,听说她出生时就干掉了一伙人,七岁起做探路向导,伙计,你总不能吹自己三岁就是神枪手了吧。”
“只要我活得久。”西蒙回答道,他最终没能忍住在胃里翻江倒海的刀片谷粥,搁下了碗,说道:“享受早餐。”随即起身,肩后比昨日缠地更加严严实实的狙击枪微微晃动。
“活得久?活得久啊。”吉尔平把西蒙那份粥倒入了碗里,灰褐色粥面勉强映出一丝商队首领的瘢痕。
辐射双头牛是新时代食物链中必不可缺的一环,在缺乏工业制油与载具的当下,杂食的双头牛庞大高昂的身躯是运载货物最理想的工具,一头牛能轻松驮运起数千公斤重物,熬过漫长艰难的荒原旅程,同样的,也是重要的蛋白质来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双头牛行走速度很慢。但对于人来说,依然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到了钢铁城,你有什么打算?”西蒙快步走在乔纳森父子身旁,沉重的背囊暂时不必用全部意志去对抗,他问道。
巨汉扛着他那把加长型号的双筒猎/枪,摸了摸彼特的脑袋,说道:“啊,这是个好问题,或许乔应该去做个工人,打打铁敲敲零件,赚份稳定薪水,找个新婆娘再生个儿子。”
彼特毫无疑问地白了父亲一眼,难得主动说话:“老爸你的确应该找份不要动不动就打断别人脊梁骨的事情做。”
不称职的父亲嘿嘿憨笑,相比于西蒙第一次见到他,乔纳森体格又臃肿了些,西蒙碰了碰少年,问了同样问题。
少年理了理破旧但整洁的白风衣,语调少了些冷淡,多了些诙谐,说道:“钢铁城有学校,学校里有免费的杂志图书可以看,我想我可以一边挣钱一边读书。”风衣内兜里卷着彼特宝贝得不行的《空降兵》杂志,短短一两个月,彼特把塑料杂志给翻破了边角,仅有的一点硬币全交换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西蒙赞许地点点头,不无追念地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嗯,忘记是什么时候,反正我得到了两份通知书,一份来自常青藤,另一份嘛……”
“另一份?”彼特追问。
入伍通知书,西蒙心中默念,不知道该不该期盼自己应该早生一年与否,西蒙说道:“另一份?等你去了钢铁大学的时候,我才会告诉你。”
彼特丧气地挠挠头发,抬头间发现西蒙飞快地低头看了眼挂坠,那个他从不示人的挂坠。
“你有过老婆?”少年直白问道。
朱莉安娜戴着红十字头盔的面容霎时映入眼帘,西蒙觉得她的音容笑貌渐次被雾霭挡住,他以为自己会恼怒地无视,但是西蒙说道:“一半。”
“什么是一半?”
“我和她订了婚。”
彼特像是挖掘到了某个惊天秘密,在少年的热情燃烧起来前,西蒙平静地阖上项坠,说道:“去世很久了。”
“噢……”彼特立刻转变了话题,“你进城后的打算?”
老实说,西蒙每每想起他能做的事情基本都和如何杀人有关,毕竟这是军队里教授的最多最勤的玩意,倒腾了一遍与杀人之外的技术,西蒙回答道:“修车工吧,我猜除了打打杀杀外,我比较适合做这个。”
西蒙又花了十来个硬币买了一副帐篷,夜晚,阿多菲娜仍旧不请自来,不过她这次没有用刀划开帆布灌冷风,而是径直解开了绳结窜了进来,也不管西蒙同意与否,就把自己塞进了他的臂弯当中。
次日,阿多菲娜继续把吃了一半的牛肉罐头递给因为一夜没睡显得眼睛通红的西蒙,而彼特再次得到了价值高昂的牛肉罐头,西蒙往刀片谷粥里撒了一点砂糖,吞进了肚子里。
当夜彼特被踢出了帐篷,为了不影响睡眠,阿多菲娜一记手刀打晕了她的私人财产。翌日,早有准备的彼特得到了完整一份罐头,西蒙以受到上级命令的姿态喝干了刀片谷粥。
“给你的。”第四天,阿多菲娜把一只煮热过的牛肉罐头抛给西蒙,然后甩头就走,但是“哐当”一声,罐头打翻在地上,牛肉块沾满了灰尘,西蒙自顾自地从锅里舀出谷粥,撕碎黑面包,大口大口嚼着,阿多菲娜默默地捡回罐头盒,里面还有一小半尚是干净,她走到火堆边,把牛肉倒进了西蒙的碗里,说道:“你要是不喜欢牛肉罐头,我明天换其他罐头,我攒了很多很多。”她指了指双头牛,画了个夸张圆圈。
“你可以自己去挑。”
西蒙搁下了碗,拿出了他自己剩下的几个豌豆猪肉罐头,军刀撬开了铁皮盖,说道:“谢谢,我喜欢吃自己挣来的东西。”
阿多菲娜拿起放了牛肉块的粥糊,三两下吃光,碗底干净得能照出她苍白的小脸,褐黄色的苫布斗篷将她与荒野/合为一体,竖瞳女孩从狙击手身旁站起,她今天依然要探查商队的前方道路,或许哪天真的会有一刻子弹不偏不倚地打中她。
“一定要填饱肚子。”说完,阿多菲娜便纵身消失在荒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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