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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军队停在临汾,给周夫人和秦婉之设了七日灵堂。

做下决定那天晚上,周烨便开始给秦婉之守夜,灵堂里点了七星灯,传说这盏有七个灯芯的灯会照亮逝者的黄泉路途,让逝者能够看得清前路离开。

所以周烨一直不肯睡,不眠不休守着,就怕这盏灯灭了。

顾九思没有劝阻,便陪着他,临汾里哀歌声、哭声交织,周烨跪在灵堂前,守着一盏灯,一言不发。

顾九思低着头烧着纸钱,好久后,周烨慢慢道:“其实你都是知道的。”

顾九思烧纸钱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低着头,看着跳动的火焰,好半天,才应了一声:“嗯。”

“她们为什么会死?”

周烨垂着眼眸:“我们不是已经答应去豫州了吗?”

“因为洛子商,并不希望你们去豫州。”

顾九思低声道:“他只是用一个名义,将豫州前线的士兵调走,方便刘行知攻打豫州,而后再用周夫人和嫂子的死激怒你们,让你们攻打东都,之后你们在东都与本该在前线的军队两败俱伤,洛子商再出手。他所求,是这个天下。”

“所以,”周烨睫毛颤了颤,“你做了什么呢?”

顾九思听出他言语的不甘,他抿了抿唇,终于道:“我试着救过嫂子。”

“可你没有救出来。”

周烨抬眼看他:“我能怪你吗?”

顾九思说不出话来了,他捏紧了衣衫,低哑道:“大哥,你们要做什么,我拦不住……”

“你让沈明带走三万人马,其实不是去扬州的。”风吹进来,周烨转过头去,抬手护住一盏在风摇晃着的七星灯,他低着头,慢慢道,“你是猜想着,如果婉之真的死了,我与父亲便不会去豫州,一定会攻打东都,因此你提前调走人马,是让沈明去前线,挡住刘行知。”

顾九思低着头,他深吸一口气:“大哥……”

“为什么你如此无动于衷?”

周烨看向他:“为什么你明知婉之要死了,明知道我将走投无路,你却还能如此冷静盘算着,如何调动手兵马,如何稳住大局?”

“因为我知道,”顾九思艰涩开口,“嫂子是为了所有人好好活着死的,我不能让她白白死了。”

这话让周烨不再言语,他低垂着眼眸,看着手下护着的、跃动着的灯火,好半天,终于开口道:“你出去吧。”

“我想一个人,和婉之待一待。”

秦婉之的灵堂设起来第三日,沈明便领着三万军队,赶到了扬州边境上。他还在路上就给了柳玉茹消息,他到了扬州边境,柳玉茹这边也已经准备好。她找到了杨龙思,借着杨龙思的手联系上了诸多过往扬州贵族子弟,陈寻接近了姬夫人,也已经同姬夫人铺垫好了柳玉茹与洛子商的“感情”,王平章也拿着钱四处打点,买通了一大批人。

她接到沈明消息当晚,便将王平章和陈寻都叫了过来,同两人道:“幽州已派三万兵马过来,消息最迟后日就会到扬州,我们明日一早动手,而后拿了子商的印章,立刻让各城开路,将幽州兵马迎进来助我们平乱。”

“三万?”

王平章颇为震惊:“为何来这样多人?”

“扬州只是路过,”柳玉茹立刻解释道,“他最主要的是要去幽州。”

听到这话,王平章冷静了许多,他点头道:“明白了。”

所有人筹备着一切,王平章已经打点好了萧鸣的亲军,萧鸣最得力的军队是东营的人,王平章买通了其几个将领,又在厨房伙计安排了他们的人。王平章原是想直接将这些士兵毒死,却被柳玉茹拦下,只是道:“蒙汗药效果好些,他们晕了之后,全都捆起来就是了。”

王平章在柳玉茹劝阻之下放弃了这个念头,而后他们按着柳玉茹的话,伪造了一把小扇,一块玉佩。这两样东西都是洛子商贴身之物,柳玉茹早先见过,她将这两样东西仿造出来后,便在第二日抱着孩子,前往了洛府。

她到了洛府门口,坦坦荡荡往门口一站,大声道:“去通报萧鸣一声,说柳氏商行柳玉茹,前来求见。”

柳氏商行在扬州也算颇有分量,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洛子商在柳氏商行那条商道上投了不少钱,下人不敢怠慢,赶紧去通报了萧鸣。萧鸣听闻柳玉茹来了,他愣神了片刻,随后忙道:“快请。”

当初这位柳夫人在扬州收粮,搞得扬州后来粮价动荡,这事儿萧鸣还记忆犹新。更何况后来洛子商与柳玉茹关系密切,萧鸣更是不敢怠慢。

萧鸣是洛子商师弟,比其他人更亲上几分,他经常能见到洛子商放在书房里的一把雨伞,那把伞只是扬州码头随意一把伞,可洛子商却珍而重之放着。萧鸣知道这把伞非同一般,便特意去打听过,才知是柳玉茹给的。

因着这层关系,他便知道自己师兄对这位夫人心非同一般的感情,他忙忙到了大堂,便看见柳玉茹已经坐在大堂之了。

她抱着一个孩子,正低头逗弄着孩子,神色从容温和,全然不像是来谈事情的。萧鸣在短暂踌躇后,恭敬行礼道:“萧鸣见过柳夫人。”

“是阿鸣来了,”柳玉茹听到萧鸣的话,笑着抬起头来,仿佛是一个温和的长者一般,柔声道,“可方便进一步说话?”

萧鸣看着柳玉茹的样子,心里有些忐忑,柳玉茹这一系列动作太过于反常,但他还是应声,让人全都下去,等所有人都走后,萧鸣坐在柳玉茹旁边座上,小心翼翼道:“柳夫人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

柳玉茹在外经商多年,许多人都以她的姓氏作为尊称。而萧鸣固执叫着柳玉茹柳夫人,自然是有他的私心。

他始终还是希望洛子商能有一个家。

这样,洛子商或者能过得更幸福些,这也是他作为师弟,对于他师兄的祝愿。

柳玉茹虽然是嫁了顾九思,可萧鸣心,顾九思既然是他们的敌人,早晚是要死的,一个要死的人的妻子,自然等于没有丈夫。于是从一开始,萧鸣便已经将柳玉茹当寡妇看待了。

柳玉茹并不清楚这少年种种心思,抱着顾锦,叹了口气道:“的确是有事,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师兄他在东都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

萧鸣点点头,随后道:“这与柳夫人今日来有关?”

“我……”柳玉茹抿了抿唇,似是有些尴尬,“我本不该说这些,可是我也是没得法子。我与你师兄在东都……”

柳玉茹说着,脸上带了几分羞红,萧鸣茫然道:“啊?”

这一声“啊”完之后,萧鸣猛地反应过来,随后不可思议道:“你……你与我师兄……”

“这个孩子便是他的。”柳玉茹低着头,小声道,“我原不想说,可他与我夫君闹成那样子,我总得有个立场。再加上这事儿也被我夫君发现了,东都乱了,我流亡出来,也回不去,只能来了扬州。”

柳玉茹说着,声音里带了几分哀切:“他当初同我说过,等日后天下平定,便会娶我,我也不知道这当不当得真。可如今我已经走投无路,他就算不娶我,也得给孩子一条生路啊。”

柳玉茹说得情真意切,一面说一面红了眼眶,竟是低低哭了起来。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柳玉茹正等着萧鸣问她要信物,可萧鸣在愣愣盯着顾锦半天之后,一拍手道:“我说,这孩子的眼睛,怎么长得这么像师兄!”

柳玉茹:“……”

顾锦长得像顾九思,而顾九思又与江河长得相似,洛子商虽然其他地方长得不像江河,但单论眼睛,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萧鸣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他忙道:“这事儿师兄可知道?”

柳玉茹摇摇头:“我……我没让他知道。我本打算就这么算了,可走到如今,顾九思又发现了,唉……”

柳玉茹叹了口气,萧鸣点头道:“我懂我懂。”说着,他往顾锦面前凑了凑,颇有些高兴道:“我能抱抱她吗?是个女孩儿?”

柳玉茹点点头,高兴道:“这算您半个侄女儿,您抱抱她,也是应当的。”

萧鸣赶紧伸出手去,抱起了顾锦。

萧鸣生得俊朗,还是少年郎模样,顾锦惯来喜欢好看的人,立刻咿咿呀呀冲着萧鸣伸手去,萧鸣被她逗笑,眉眼间都是笑意。

柳玉茹看着这样生动的人,心里一时有些不忍,可如今一切布置好,箭在弦上,也容不得她多想,她怕与萧鸣相处,疲惫道:“多日赶路,您能否先安排个房间,让我和锦儿歇息一下?”

萧鸣听到这话,才想起来,忙道:“是我的不是,我这就给嫂子安排。”

说着,萧鸣招呼人过来,他迅速让人打扫了洛子商的院子,然后领着柳玉茹道:“嫂子跟我来吧,师兄已经许久没回来了,先打扫了他院子里的客房给您,”他一面说,一面看向柳玉茹,观察着柳玉茹的神情,似是提醒道,“等安置好您,我便将您到扬州的消息送给师兄。”

柳玉茹听出这话语的试探。

若她与洛子商并无这些事情,萧鸣与洛子商一通信,她便会露底。但柳玉茹本也不打算给他这个收信的时间,于是她笑着道:“那你得同他说,让他早些回扬州来,我在这儿等他。”

她神色坦坦荡荡,毫无惧意,眼带了几分思念着情郎的温柔,萧鸣见着她这样子,便放心了不少。他抱着顾锦,一面逗弄着顾锦,一面同柳玉茹说话。

这一日风光极好,春暖花开,柳玉茹走在扬州特有的园林长廊之,听着少年带了几分欢喜的声音,沐浴着阳光,一时竟有了几分恍惚。她有些奇怪于萧鸣的欢喜,不由得道:“你似乎很喜欢阿锦。”

“是呀,”萧鸣回头,笑着道,“这是师兄的孩子呀。”

“你对你师兄,”柳玉茹有些疑惑,“为何这样维护?”

“因为我的命是师兄救的。”

萧鸣声音有些悠远,他似是想起什么,回头同柳玉茹道:“哦,嫂子,你别觉得师兄平日太算计人太坏,他对自己人都很好的。师兄他这个人啊,”萧鸣笑起来,“其实特别温柔。”

柳玉茹有些恍惚,她忍不住道:“我以为他……”

说着,她停住声音,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萧鸣却已经是了解了,他温和道:“你以为,他阴狠毒辣是吗?其实不是的,”萧鸣苦笑,“他狠,也不过是因为这世间对他更狠罢了。若是可以,”萧鸣送着柳玉茹到了院子里,有些无奈道,“谁不想干干净净的活呢?”

柳玉茹没说话,萧鸣送她到了门口,顾锦在他怀里有些困了,他将顾锦交给柳玉茹,随后道:“师兄一辈子过得不容易,我是陪不了他一辈子的,您来了,给他一个家,我很高兴。”

这话让柳玉茹有些诧异了,见她诧异,萧鸣放温和了语调,柔声道:“他是真的喜欢您,以后会对您好的。”

“谢……谢谢……”

柳玉茹低下头,有些接不下话了。

萧鸣以为她是累了,便劝她去休息,而后便告辞离去。

柳玉茹一入洛府,陈寻便去寻了姬夫人。

这几日由王平章打点,柳玉茹的人铺局引荐,他已经在姬夫人身边能说上几句话。他知道诸多关于洛子商在东都的消息,姬夫人十分关注,姬夫人已知道柳玉茹的消息,而近日陈寻进了屋,才告诉姬夫人道:“柳玉茹今日来了扬州,带着个孩子,进了洛府。”

“孩子?!”

姬夫人震惊出声:“萧鸣怎么会让她进洛府?!”

“这……”

陈寻硬着头皮开口:“在下听闻,这个孩子,可能是……”

听到这话,姬夫人脸色顿时极为难看。

她曾经因貌美被王善泉捧到云端,又因新的姬妾来到跌入尘泥。她如今的一切,都是洛子商一手捧出来的,在她心,洛子商就如王善泉一般,是她要争取的对象。如今柳玉茹突然来到这里,让姬夫人又妒又怒,旁边陈寻见她的模样,提醒道:“柳玉茹是有夫君的,这次过来,怕是打算长住。夫人,您不能放纵如此。”

“那你觉得要怎么样?”

姬夫人立刻回头,怒道:“我难道还能杀了她不成?!”

“有何不可呢?”陈寻抬眼看着姬夫人,姬夫人听到这话,整个人怔怔看着陈寻,陈寻低声道,“夫人当务之急,是不要让柳玉茹住在洛府。您现下过去,先让她搬出洛府,最好住到您这儿来,之后再派杀手……”

陈寻抬手,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割”的姿势:“再杀不迟。”

“杀了她……”姬夫人有些害怕,“万一子商不喜……”

“夫人还有公子,洛大人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比起洛大人心不喜,让柳夫人若住在洛府,成为洛夫人……”

“不可能!”

姬夫人果断开口,她想起之前在王府的日子,咬了咬牙,立刻道:“按着你说的办,我这就过去,她现下还是顾夫人,来洛府住着算怎么回事?”

说着,姬夫人立刻召集了人马,领着人气势汹汹往洛府冲去。

她到了洛府门口,立刻道:“我听说顾夫人驾临洛府,特意上门求见。”

侍从听到这话,想起萧鸣不允许任何打扰柳玉茹的吩咐,皱眉道:“府上并无顾夫人。”

“你还想骗我?!”

姬夫人听到这话,便知是萧鸣护着柳玉茹,顿时怒火烧,一把推开侍卫,领着人就往内院冲。

陈寻跟在她旁边,一把抓了一个丫鬟,喝问道:“柳夫人住在哪里?”

“大人……大人院。”

丫鬟颤颤巍巍,陈寻回头,同姬夫人道:“在洛大人屋。”

“贱人!”这话激得姬夫人怒意更甚,她心又慌又妒,领着人冲到洛子商院,怒道:“柳玉茹,你给我出来!”

柳玉茹正哄着顾锦睡觉,她坐在屋,也不说话,她知道萧鸣会来处理这件事。

姬夫人见柳玉茹不出来,喝了一声:“找。”

说着,姬夫人的侍卫就往里冲去,这时萧鸣的声音从外院传来,喝道:“姬夫人!”

听到萧鸣的声音,姬夫人僵了僵。她还是有些怕萧鸣的,尽管萧鸣只有十九岁,却是和洛子商一脉相传果断狠辣。

她艰难转过头去,萧鸣蓝袍金冠,双手笼在衣袖之间,冷冷看着姬夫人道:“领着这么多人闯入洛府,姬夫人有何贵干啊?”

姬夫人不敢说话,陈寻上前一步,恭敬道:“夫人听闻顾少夫人今日来扬州做客,想着洛府没有适合女眷休息的地方,特来迎顾少夫人去王府招待。”

“王府?”

萧鸣语调带着嘲讽,他将陈寻上下一打量,似是有了点印象,嗤笑道:“吃女人饭的软骨头,掌嘴!”

话刚说完,萧鸣旁边的侍卫冲上来,便一巴掌抽在了陈寻脸上。

陈寻被打翻在地,姬夫人惊叫了一声,怒道:“萧鸣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萧鸣上前一步:“姬夫人还望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洛府的客人便是洛府的客人,轮不到你来管。”

“萧鸣,”姬夫人被彻底激怒了,她咬牙道,“她柳玉茹算什么东西,你要为她和我作对?!你可想好了,是小公子重要,还是柳玉茹重要。”

听到威胁,萧鸣笑了:“小公子固然重要,可夫人乃我洛家未来的大夫人,姬夫人还望清醒一点,不要找麻烦事才好。”

这话把姬夫人说懵了,姬夫人愣愣看着萧鸣,片刻后,她惊叫出声:“洛子商疯了?!她是顾九思的夫人!”

“她来了扬州,”萧鸣放低了声音,“便不是顾九思的夫人了,还望姬夫人慎言。”

“你骗谁呢你?”姬夫人喘着粗气,指着内院道,“谁不知道她现下还是顾九思的夫人,自己有男人还来外面找男……”

“姬夫人!”

萧鸣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姬夫人的话,姬夫人嘲讽笑开:“怎么,做得出来还不让我说了?我偏生就要说,这招蜂引蝶……”

话没说完,萧鸣一巴掌就抽了过去,姬夫人被他打得一个踉跄,旁边侍女上前来扶住姬夫人,忙道:“夫人!”

萧鸣似是嫌弃一般甩了甩手,冷冷瞧着姬夫人道:“别当了两天夫人就忘了自个儿身份,要是没有小公子,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舞姬出身的卑贱妓子,还肖想我师兄?也不照照看自个儿的样子,我师兄的人也是你随便说得的?”

姬夫人被萧鸣彻底打蒙了,萧鸣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寻,嘲讽道:“怎么,还不把夫人扶下去?非要我闹得更难看才是?”

听到这话,陈寻忙上前来,低声道:“夫人,走吧。”

姬夫人捂着脸,眼里蓄了眼泪,陈寻露出不忍姿态,小声道:“夫人,人家一心护着,咱们走吧。”

姬夫人不说话,她一把推开周边的侍女,低头冲了出去。

陈寻赶忙跟着,等上了马车后,陈寻刚入马车,姬夫人便一巴掌抽了过去,又哭又闹道:“都是你!都是你让我来!如今所有人都瞧见他打我,我日后在这扬州怎么待下去?他怎么敢打我?怎么能打我?他打我,便是打小公子的脸,他们就不怕小公子日后报复吗?”

陈寻挨了这一巴掌,心头火起,但他记得自己的目的,只能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夫人觉得,他们是打算让小公子有日后吗?”

姬夫人僵住了动作,她心里慌乱起来,抬头看着陈寻道:“你……你什么意思?”

“夫人认真想一想,”陈寻认真道,“洛子商要小公子,不过是因为他一时无法完全把控扬州,有许多人还是王大人的旧部,他需要用小公子安抚这些人。等洛子商在东都站稳脚跟,到时候他权大势大,你认为他还需要小公子吗?”

“以往夫人还可以念想,洛子商对您有几分情谊,您与他成天作之合,可如今柳玉茹来了,看萧鸣的态度您也明白,洛子商心里是向着谁,柳玉茹如今已经有个女儿,还是在顾九思在的情况下,日后洛子商若是当真与柳玉茹成亲,有一个儿子,不是迟早的事吗?等洛子商有了子嗣,您认为,他还甘心当小公子的幕僚?”

姬夫人被陈寻越说越慌,她一把抓住陈寻,焦急道:“那我怎么办?”

姬夫人看着陈寻:“他如今身边有了其他女人,萧鸣这样护着她,我拿到没有办法,我……我……”

“夫人,”陈寻抬手,放在姬夫人的手上,认真道,“您不是一定要依靠洛子商的。”

陈夫人愣了,她呆呆看着陈寻,陈寻生得俊秀,一双清俊的眼看着姬夫人,柔声道:“如果夫人愿意,陈寻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你的意思是……”

姬夫人有些不敢出声,陈寻在她手上用了力,坚定道:“柳玉茹到扬州的消息,萧鸣今晚应该已经传给洛子商,咱们在洛子商回来之前,尽快接管扬州。”

“不行。”姬夫人害怕道,“萧鸣如今手上有兵有权,大家都听他的……”

“谁说大家都听他的?”陈寻笑起来,“之前只是洛子商隔绝了您和其他人的联系,夫人要知道,这扬州有许许多多人,都还是王家旧部,都并不是真正效忠洛子商。只要夫人一声令下,这些人便立刻会倒戈与夫人,夫人可知道王平章?”

“这自然是知道的。”

王平章是萧鸣手下得力的人,姬夫人就算再不管事,也知道王平章是谁,陈寻压低了声:“王平章,便是王家的旧部。”

姬夫人睁大眼,但片刻后,她慢慢缓过神来。如果王平章都是王家的旧部,那证明,她在扬州,还是有其他依仗的!

意识到这一点,姬夫人心思活络起来,她犹豫了片刻,转头看向陈寻:“你……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这话出乎陈寻意料之外,但他很快调整了状态,温柔道:“在下始终是夫人的人。”

陈寻意在表忠,然而姬夫人却在听到这话后,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许久后,她颇有些愧疚道:“是我迟钝了,没能珍惜眼前人。”

听到姬夫人这自以为是的理解,陈寻额头青筋跳了跳,但他没敢在这时候提醒姬夫人,便顺水推舟道:“夫人要动手的话,便得快些了。若是洛子商接到信,难保他不会回扬州来,到时我们再动萧瑟就难了。如今我们先动萧瑟,然后给洛子商设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一回来,我们立刻将他擒住,届时,在下同夫人一起,好好将小公子抚养长大,等未来公子执掌扬州,在下也会为公子赴汤蹈火,帮公子一统天下!”

“陈寻,”姬夫人看着陈寻许诺,她握住陈寻的手,情真意切道,“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为夫人做事,”陈寻忍住挣脱的冲动,强行扮演了一个痴心人道,“陈寻百思而不悔!”

两人在马车里将大事定下,等到了王府之后,陈寻便匆匆去找了早已准备好的王平章道:“姬夫人这边成了,准备动手吧。”

王平章应了声,陈寻便接着姬夫人的名义,开始着急王家的旧部。

所有人在忙的时候,萧鸣刚给洛子商写了信,然后去院子里逗顾锦。

“她叫什么?”

萧鸣摇动着拨浪鼓,逗着躺在地上的顾锦,漫不经心询问柳玉茹。

“锦儿。”

柳玉茹回了声,她静静注视着这夕阳下的少年,有些无法理解。

这个人和洛子商一样,他们做起事来,都是让人胆寒的狠绝,人命在他们心里似乎一不值,为了结果不折手断。然而当他们远离了那些权势的硝烟战场,他们又像极了一个普通人。会笑会闹,会想着要有一个家,会拼尽所有力气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甚至于在阳光下摇着拨浪鼓时,还会有那么几分天真可爱。

柳玉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矛盾点会集结于一个人身上,她静静注视着他,萧鸣发现她在看他,转过头来,有些疑惑道:“嫂子在看什么?”

“你……”柳玉茹抿了抿唇,有些小心道,“你与我所想的,似乎有那么些,不大一样。”

“嗯?”萧鸣看着顾锦,漫不经心道,“有什么不一样呢?”

柳玉茹一时不知如何描述,她想了想,终于道:“你和子商很像。”

“像在哪里?”萧鸣听到这话,有些高兴了,他抬起头来,颇有些激动道,“快,同我说说。”

“都不像外面传闻,也不像别人眼里的人。”柳玉茹低下头去,给顾锦转着小风车道,“我初初见子商的时候,原以为他是个心里什么都没有,狠毒又残忍的人。但后来我发现,其实也并不是。”

他会感念十几年前一块糕点,为此于危难之时,也会努力报答这份恩情。

“我以为,”柳玉茹小心道,“你们这些身居高位,能狠得下心做事儿的人,应当是……”

“寡情寡义,不知人间感情?”萧鸣笑起来,并没有半分不悦,他靠在柱子上,手里拿了个拨浪鼓,看着远方的希望,温和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了。”

柳玉茹没说话,她静静听着。萧鸣或许是因为年少,又或许被洛子商护得太好,没有半点让人不悦的狠邪之气,气质疏朗,令人难以产生恶感。他手拨浪鼓在风的吹拂下随着檐下风铃一起产生有节奏的声响,他看着天空,慢慢道:“嫂子,其实只要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便有他的感情。都会有在意的,都会有爱的,都会有恨的。只是我们如何处理这一份感情,都所区别。可为什么有区别呢?那是因为我们打从第一眼睁眼看到这个世界,世界给予我们的就不同。”

“嫂子是个狠得下来的人,当年幽州征战,兵粮不够,你为幽州谋算,便到青州沧州扬州三州收粮,致使粮价哄抬,青州沧州距离幽州近,大部分流民都赶往了幽州,自此幽州兵多粮多,可扬州就不一样了,扬州路途遥远,走在路上就怕饿死了。好在扬州富庶,师兄强行从富商手征粮救济,才阻止了千万百姓无辜受难。那个时候,嫂子心里没有数吗?”

“嫂子有,”萧鸣转过头,看向柳玉茹,“所以收粮的时候,您就是算着的,粮食收取之数,都在各州官府承受范围之内。这是你的恶,也是你的善。你恶在为了自己的立场,不惜出如此手段惊扰百姓,又善在始终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并不把人逼到绝境。这是你的善恶,可你的善恶怎么来的呢?无非就是你一开始认识这个世界时候,有人对你好,有人对你不好,最后你在这好与不好之间,摸索出一条路来。你清醒又冷静,有自己的底线,却也不是全然干干净净。不会随意给自己增加责任,亦不会妄造杀孽。”

“顾九思亦是如此,他为什么一路走来,如此干净顺畅?你看他年幼时,父母恩爱,舅舅身居高位,不曾知道半点疾苦。后来虽然落难,又有你和他家人相伴相随,这世上半点肮脏他都不曾触碰,哪怕他家道落,可他的心是满的。他永远似朝阳照耀四方,这是因为他所在之处,永远明亮。但我可师兄不一样,我们从出生开始,目之所及,皆为绝望。我们很少接触这个世界的善意,又怎么会如顾九思一样,怜悯众生?”

柳玉茹看着萧鸣,一时无法言语。有一种酸涩在她心里蔓延,她看着这么美好的少年,忍不住道:“如果,在你和子商小一点的时候,有人对你们很好,教会你们和这个世界相处,你们是不是就不会……”

“不会活成今天这个样子。”

萧鸣接过话,他实在太过聪慧。他说完,有些遗憾道:“可是,也没有如果啊。我和师兄都已经长大了,我们很难再改变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我们也习惯了猜忌和冷漠,改不了了。不过,嫂子你别害怕,”萧鸣笑了笑,“我们对自己人很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猜忌我呢?”柳玉茹疑惑开口,萧鸣愣了片刻,随后大笑起来,“我师兄喜欢你,他这么好的人,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说着,萧鸣撑着下巴:“你不知道吧,你送师兄那把伞,他一直放在屋里。和我写信,也提了你的名字好几次。他不把你放心上,哪儿会说这么多?虽然他没和我说过同你的事儿,可我知道他这个人吧,本就闷得很。嫂子,”萧鸣笑眯眯道,“你同我说说你和他的事儿吧。”

柳玉茹听到这话,低下头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来是他是用强了!”

萧鸣高兴道:“嫂子最开始是不是不愿意?”

“他……他也没有。”

柳玉茹结结巴巴,仿佛是对这个话题窘迫极了,萧鸣以为她害羞,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问了,我去问师兄去。他惯来疼我,我多缠缠他,他便会说了。”

说着,外面一个侍从匆匆走了进来,那侍从覆在萧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萧鸣嗤笑出声,颇为不屑道:“她脑子终于清醒些了。”

“嫂子,”萧鸣转过头看她,“我还有些事儿,晚饭您先吃,明个儿我再陪您吃饭。”

柳玉茹点了点头,萧鸣抱了抱顾锦,高兴道:“小锦儿,叔父去处理点事儿,回来再陪你玩,锦儿要想叔父知不知道?”

顾锦咯咯伸手抓他,萧鸣高兴亲了亲顾锦,这才告辞离开。

他将他买给顾锦的拨浪鼓放在一旁,柳玉茹看着顾锦在地上伸手去抓拨浪鼓,她低头不语,好久后,她低下头去,给对面桌上的杯子,斟了一杯茶。

萧鸣走后没多久,一个下人便给她送了一份糕点上来,柳玉茹拿起糕点,看见糕点下方压着的纸条,是陈寻的字迹:开局。

柳玉茹握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颤,许久之后,终于是一言不发。她伸手抱起顾锦,拿了身旁的拨浪鼓,站起身来,往院外走了出去。

陈寻已经安排好人接应,她也得走了。

姬夫人以小公子之名约了萧鸣赴宴,说是要对今日之事表达歉意。而在开宴之前,姬夫人便在陈寻和王平章的协助下,一一接见了王家的旧人,而过去扬州贵族青年子弟,也以王家旧部的名头混进来,面见了姬夫人。

随后他们就部署下去,准备好了暗杀的计划。

萧鸣向来不太看得起姬夫人,她请他赴宴,他以为是姬夫人清醒过来,知道要缓和关系,看在王小公子的面上,这份情面他还是要给姬夫人,于是他便领着人去了王府。

但方才踏入王府,他便觉得气氛不对,多年暗杀争夺培养出来的敏锐度,让萧鸣几乎是顷刻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大喝了一声:“退!”

然而也就是那片刻羽箭飞射而出,萧鸣一把抓过身前的人挡住羽箭,随后立刻吩咐道:“去东营调兵两千,马上来洛府!”

说完之后,他且战且退,已经到了门边,他这一刻也意识到柳玉茹的不对劲,早上来,晚上姬夫人就出了这种昏招,柳玉茹来得也太巧了。

但是想着顾锦与洛子商相似的眼睛、想着洛子商对柳玉茹的情谊,以及今日他试探说要报告洛子商时柳玉茹毫无畏惧的神态和他过去得到的资料里写明了柳玉茹对名节的看重,他一时又无法确定。他只能咬了咬牙,冷静道:“派人去洛府,看管好柳夫人!”

然而此刻他其实早已无暇顾及这么多,这是一场准备太过于充足的刺杀,他所有的退出路线都被堵死,杀手密密麻麻将他围住,他放过信号弹后,援兵也久久不到。

萧鸣心知扬州城出了内鬼,他一一排算到底是谁,可身边人越来越少,他逐渐意识到,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侍卫护着他一路往城外冲去,而这个时候,他的亲军东营之,所有士兵早已倒在地上,昏昏睡去。

王平章买通的将领立刻去将东营的人都绑起来,而萧鸣一路砍杀着往外冲去,他如今没有了其他念想,他知道扬州自己是出不去了,但是他得给洛子商报个信。

无论如何,他得告诉洛子商,扬州不行了,让洛子商不要回来。

他抱着这个念头,一路砍杀着想要冲出巷子,城还有他们的暗桩,他还能把消息传出去。

然而刺杀的人太多太密,他身边的侍卫没了,他身上也了刀剑,他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外走,这时候杀手似乎是怜悯,终于散开,全都站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

萧鸣用剑撑着自己往前,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再走几步,让暗桩看见,让暗桩告诉洛子商,不要回来了。

一步、两步、三步……

他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大喊:“萧鸣!”

萧鸣听见这一声喊,转过头来,便看见陈寻立在长巷尽头,他静静看着他,神色平静:“当年在扬州造下累累杀孽时,可想过有今日?”

“今日?”听到这话,萧鸣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前路,也意识到自己走不出去了,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直起身躯,笑道,“自是想过的。”

“可曾后悔?”

陈寻捏紧了剑,他看着萧鸣,看着这个十九岁的青年,那一瞬间,他脑海闪过杨昌、闪过他的诸多好友、闪过曾经风流繁盛、让他醉酒当歌的扬州。

他期望从萧鸣眼里看到一丝歉意,然而萧鸣却是大笑起来:“后悔?”

他笑着低头:“这不本就是我萧鸣的归宿吗?你莫不是还以为,我会想着,我有一日能安安稳稳到老?”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向陈寻,也就是那一瞬间,万箭齐发,箭贯穿了萧鸣的身躯,少年满身染血,面上带笑:“我从来……也……没这么……想过啊……”

音落的片刻,他慢慢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他仰头看着天,正直夕阳西下,阴阳交错的时刻,天边残阳如血,彩霞缓缓移动着,他一生从未如此安宁过。

从未。

他彻底倒下后,柳玉茹站在人群,静静看了许久,终于是抱着人转身离开。

王府内院传来砍杀声,柳玉茹看了一眼王府,给陈寻使了个眼色,陈寻点了点头,匆匆往王府赶去。

一进门去,便看见王府内院四处是士兵,等陈寻冲入内院之后,抬手斩杀了几人后,踏入了卧室。

卧室之血迹斑斑,姬夫人倒在地上,几个侍卫护着身后的王小公子,见陈寻进来,那侍卫慌忙道:“陈先生,方才有人……”

“我知晓了。”陈寻抬手止住对方的话,声音沉重道,“方才萧鸣的人奋力杀入内院,姬夫人不幸遇害,幸得有各位保住了小公子。姬夫人虽然去了,但小公子还在,”说着,陈寻往前去,朝王小公子伸出手,悲痛道,“小公子,来。”

王念纯呆呆看着眼前一切,他本不算聪明孩子,时常木木呆呆的,陈寻过往也只是听说,如今见着了,不由得有些奇怪。他往前了几步,抱住王念纯,疑惑道:“小公子?”

王念纯仿若未决,陈寻心里有些发沉,但他来不及多想,抱住小公子道,同众人沉痛道:“萧鸣今日杀姬夫人,犯上作乱,罪无可赦。洛萧二人过去在扬州,作恶多端,犯下累累罪行,今日,我等就当让扬州重见天日,还扬州一片青天!”

说完之后,陈寻抱着王念纯出去,他找到了王平章,一起冲上城楼去。与此同时,派人将允许沈明进入扬州的诏书颁布了下去。

而后,他们将萧鸣的尸体悬挂在城楼,萧鸣的人也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逃亡者,有抵抗者,一夜厮杀未眠。

那一夜,柳玉茹像扬州城再普通一个百姓,她一直坐在屋,抱着顾锦,给顾锦低低唱着曲子。

烛火燃尽时,便是天明,等天亮之后,陈寻和王平章终于暂时解决了扬州的动乱,而后陈寻和王平章提着带血的剑来了柳玉茹屋,陈寻恭敬道:“夫人,接下来怎么处理东营那些人?”

东营基本是萧鸣的人马,算下来将近四千人,如今都被收押起来,这四千人留下来,若是反了,那陈寻王平章怕是没有招架之力。但若是杀了……

柳玉茹沉默了片刻后,她终于道:“等明日,幽州军队入城,再做决定。”

王平章和陈寻对看了一眼,王平章终于道:“这么多人,今夜若是反了……”

“若是你现在要杀,”柳玉茹抬头看向王平章,“他们现在就要反。”

王平章和柳玉茹对视,柳玉茹神色间不容置疑,王平章思索了片刻,如今的钱都是柳玉茹拿出来的,未来他也还想和柳玉茹合作下去,柳玉茹不会一直待在扬州,日后扬州就是他和陈寻的天下。而陈寻不过稚子小儿,等柳玉茹走了,他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王平章稍作打算后,便笑着应是。

“今日打扫了城里各处之后,开县衙,凡事过往有冤情的,均可上诉。”

柳玉茹抱着顾锦,慢慢道:“从此以后,扬州不能再无法纪了。”

听到这话,陈寻眼眶一热,他拱手道:“是。”

王平章心颇为感慨,却也道:“是。”

两人走了下去,柳玉茹想了想,抱着顾锦,带着侍卫一起去了城门。

萧鸣高悬在城门上,柳玉茹静静看着这个少年,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她突然发现这人世间的事都太过复杂,每一个人立场不同,对错便有了不一样。

只是抱着顾锦的时候,她清醒人认知到,再不同的立场,她却也知道一件事。

她希望顾锦活着的世间,不要有萧鸣,也不要有洛子商这样的人。

她在城楼下看了一会儿。

如今悬挂萧鸣的尸体,便是要同扬州的人说清楚,如今扬州再不是萧洛二人主事了,因此柳玉茹不能在这时候就把萧鸣的尸首取下来,她只能吩咐了望莱道:“你同陈寻说一声吧,三日后,给萧鸣好好下葬。”

“葬在哪里?”

望莱有些疑惑,柳玉茹犹豫了片刻后,她出声道:“我买一块地,他也好,洛子商也好,日后,都葬在那里吧。”

望莱沉默了片刻,他终于道:“其实大人在扬州有一块地,他本打算自己用,多加两个人,也无妨。”

柳玉茹听到这话,她回头看向望莱,她注视着望莱,许久后,终于道:“洛子商是舅舅的儿子。”

望莱抿唇,最后也没遮掩,应声道:“是。”

柳玉茹苦涩笑了笑,她抱着顾锦,叹息道:“舅舅啊……”

说完,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等到第二日,沈明便带着三万人马疾驰来到扬州。沈明和柳玉茹汇合后,柳玉茹给沈明介绍了王平章和陈寻。

沈明点了点头,随后道:“扬州的事要快些处理,我还要赶着去豫州。”

“豫州?”

柳玉茹颇为震惊。

沈明沉下声:“刘行知打过来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对视了一眼,沈明继续道:“我要从扬州带走至少四万兵马,所以明天登坛点兵,后日即刻出发。”

“等等!”

王平章有些按耐不住了,他朝着柳玉茹急切道:“柳夫人,你我商议的并无此条。”

柳玉茹点了点头:“的确。”

王平章见柳玉茹并不站在沈明这边,舒了口气,随后道:“沈将军是过来协助扬州平乱的,还望沈将军牢记自己的身份。”

“可是……”

沈明着急出声,柳玉茹便道:“王先生说得有道理。”

王平章笑起来,朝着柳玉茹道:“还是柳夫人明理。”

柳玉茹点点头,随后道:“此事也不必再商议了,沈将军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顾大人吩咐了您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多出无谓的事来。”

这些话说得沈明有些发懵,但他也不是以前的毛头小子,不会贸贸然就质问出声,他憋了口气不说话,柳玉茹抬头看向王平章道:“王先生,您先去忙明日嘉赏宴吧,我开导开导沈将军。”

“那劳烦柳夫人了。”

王平章笑着躬身,而后转身离开,但在他转身那一瞬间,柳玉茹给了陈寻一个眼神,沈明看得这眼神,还没明白过来,就看陈寻猛地拔剑,一剑斩下了王平章的脑袋!

王平章的侍卫同时出手,然而沈明反应更快,抬手就扭断了那侍卫的脖子。

王平章颈间鲜血喷洒着倒地,陈寻的手还有些发颤,他提着王平章的脑袋,喘息着转身看向柳玉茹,唇齿打着颤道:“接下来怎么办?”

“说这侍卫是萧鸣的人趁机行刺被你拿下,后日开坛点兵。”

柳玉茹抬眼看向陈寻:“即刻从各城抽调人马,备足五万之数,交给沈明。王平章的党羽以及东营的人,全数交给他,到时候全部编为冲锋队,送上前线去。”

冲锋队是死伤率最大的队伍,一般都是死囚或者流放的人组成,活下来就算立功。

沈明当初就是从这个队里活下来,听到这话,他不由得侧目,柳玉茹便提醒了一句:“一开始别说,到了豫州再说。”

沈明应了一声,柳玉茹朝陈寻挥了挥手:“去准备吧,我同沈明聊一聊。”

陈寻知道柳玉茹和沈明要说些什么,加上扬州的确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于是他点了点头后,抓了地上了侍卫便冲了出去,急道:“大夫!叫大夫过来!”

随后他站在门外,将侍卫一扔,同旁边侍卫道:“去查他,将他祖宗十代查出来!”

“大人,”守在门外的侍卫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王大人……”陈寻露出悲切的神色来,颤抖着声道,“遇刺了!”

外面闹哄哄起来,柳玉茹看了地上一眼,随后同沈明道:“我们换个地方聊。”

沈明应了一声,一起进了这房间的暗门之。

进了密室后,顿时安静起来,柳玉茹点了灯,给沈明倒了茶,犹豫了许久后,她才道:“九思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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