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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碗花
味荆棘所在的药田,原本是属于‘帝休’这种植物的。
帝休,又名‘不愁木’,助人平心,颐养静气。
古书有云,少室之山,百草木成囷(qun)。其上有木焉,其名帝休,叶状如杨,其枝五衢,黄华黑实,服者不怒。意思是,少室山上有一种木,名字叫‘帝休’,它的叶子形状与杨树叶相似,树枝相互交叉着伸向四方,开黄色花结黑色果实,服用了它就能使人心平气和,不恼怒。
因为这种效果,故而现代巫师将其列入‘舒缓神经’类植物当中。这种灌木的品性与它在药剂学中的作用相似,都非常温和、谦恭。
但在大自然这种优胜劣汰的竞争规则下,一株谦恭的植物不是一株能够适应环境的植物。许多藤藤草草的种子籍着帝休木的温和,野蛮的在它的根系之内繁衍,霸道掠夺原本属于帝休的养料。
就像味荆棘。
郑清非常怀疑,如果没有巫师们保护性的种植,也许这种效果神奇的古木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当司汤达老人给众人下发小竹篓的时候,去戈壁滩捕捉‘狂奔兔儿爷’的双人组已经带着那株黄花红叶的细茎植物归来。
老园丁满脸笑容的去接收战利品,李奇黄教授趁机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重新强调园内纪律。
“还记得我在进园子之前对你们怎么说的吗?”教授的目光缓慢略过眼前这些青涩、兴奋的面孔,稍稍提高声音:“进了园子:第一,要听老师吩咐;第二,不要乱动;第三,要听老师的吩咐不要乱动!”
“你们做到了吗?”他警告般的视线在几张面孔上稍稍停顿了一下。
许多人心虚的低下脑袋。
“现在,司汤达大叔给你们分配了任务。”李教授皱着眉,一脸不情愿的补充道:“虽然我并不建议使用刚刚入校的新人来进行田间作业,但既然园子这边没有意见,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够表现出一个优秀九有人应该具备的品质。”
“有没有信心!”
“有。”同学们七零八落的响应者。
“嗯?”李教授挑了挑眉毛,重新问道:“有没有信心?”
“有!”这一次的回答异常干脆、整齐,中气十足。
教授满意的点点头,便欲离去。
郑清抓住机会举起手,用力晃了晃。
旁边几位同学迅速为他腾出一片足够发挥的空间。
“有问题?”李教授语气重新温和起来。
“是的。”郑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几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同学,紧张的揪了揪头顶的呆毛,问道:“园子里为什么不让用魔法?”
“我的意思是,咒语或者魔具应该能在很大程度上提高我们的工作效率吧。”他解释般阐述了一下,然后丢出一个困扰许久的疑惑:“我看司汤达大叔那柄锄头好像可以变成许多工具,这个不算魔法吗?”
“很好。”李教授对于有价值的问题总是不吝赞赏,他挺直身子,有些严肃的环顾四周,先重申了一遍纪律:“这位同学提到魔法,很好,所以我重新严格一遍纪律。”
“任何,未经允许的魔法,禁止出现在百草园当中。”
郑清撇撇嘴,也就是说,老园丁的鹤嘴锄是已经经过允许的咯。
似乎也察觉到同学们有些不忿的情绪,李教授组织了一下语言,向大家做了一番完整的解释:
“园子里一共有十三万六千九百二十七种草药,我们所在的这片环境下的药园子里一共有三百七十二种草药。”
“每一种草药都是很珍贵的生命、也是很脆弱的存在。”
“熟悉药剂制取的同学应该都有过一个疑惑。”
“为什么我们不用魔法来研磨药粉,而要用笨拙粗重的研钵、药杵、乃至不同型号的刀具慢慢加工呢?”
“因为魔法会干扰药粉的性质。”
“就像一滴墨水掉进一盆纯净的水中,即使你看不到水色的变化,但是这些水的确被污染了。”
“你们一定要记住,永远不要用受到魔法污染的材料来调制药剂!”李教授加重了语气,举了一个例子:
“一百多年前,也就是白丁历二十世纪初,鲜卑利亚的大巫师通古斯就是因为使用筛选类魔法提纯‘蓝色荧光’,调制‘最终幻想’,因而酿成了可怕的事故。那次可怕的爆炸简直可以媲美毁灭类咒语‘摩柯婆罗多’。”
“漫天奇光异彩,犹如对圣灵逞威;只有一千颗太阳,才能与之争辉!”
“所以,你们一定,一定,不要用魔法处理你们的药剂材料。”
李教授扫了一眼有些惊悚的众人,笑道:“当然,你们也不需要过分担心。那次事故是一个研究团队酿造的。就你们的水平,用魔法污染了的材料调制的药剂,顶多会让药效丧失,不会引起剧变的。”
“在百草园禁止魔法,大致就参考了这种想法。”
“严苛,但可以在最大程度上规避风险。”
“嗯,李老师讲的很好。”司汤达大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外。他拍着手,指挥众人分散到田里,喊道:“每人一条田垄,记得处理干净啊!”
“拔出来的味荆棘装进给你们发的小箩筐里,不要随手丢掉。这种小东西只要沾着地气,就不会放弃把根扎进土里的努力!”
辛胖子与张季信抓着各自的小竹篓,一脸的茫然的加入到拔草大军的行列中。
郑清跟在萧笑旁边,一边拔草,一边听这个百科全书解说各种奇异的草药、异虫。
这片药田里,除了味荆棘,还有许多凌乱生长着的魔法植物。
拔了半天草,累了,看四周,并没有监工。
头顶的太阳一直那么耀眼。
真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天气。
郑清找了块阴凉地,坐在地上,从自己背包里翻出那本曼昆的《符文构造原理》,打算休息一阵子。
虽然还没有与伊莲娜约定补习符箓课的事情,但郑清决定用最积极的态度面对这件事。
所以,最近一有时间,他就努力补习符箓方面的基础理论知识。
“这牵牛花有什么用处?”辛胖子诧异的声音响起。
郑清回过头,正好看见辛胖子揪起田埂边沿的一朵粉红色小花,举起来放声问道。
“不要!”李教授大惊失色,却也制止不及。
辛胖子吓得连忙丢开手中的花,半晌,却也没什么不适。
“又在花样作死。”郑清无力的揉着脸,非常怀疑班上的同学能不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魔法世界平安活过四年。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打碗花而已。”老园丁在不远处笑呵呵的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而且那株花火候还不够,效果最多也就一个星期罢了。”
“打碗花?一个星期!”辛胖子的脸色立刻绿了。
“莫担心,莫担心。”司汤达大叔顺手翻了一下脚下的一块硬泥,用锄头将它敲碎,起身笑道:“这花儿明天才会生效,你今晚多吃些饭,这几天撑一撑,就过去了。大小伙子,这点事情怕啥啊。”
辛胖子垂头丧气,没有搭话。
在萧笑的解释下,郑清恍然大悟。
这种粉红色的小花与味荆棘一样,也是属于控制情绪方面的药草。只不过与那些只能在碾碎后留下刺激性气味的小草相比,打碗花的老祖宗给自家血脉施加的强大的诅咒。
任何未经允许的采花行为,都会在一定时间内对手的平衡性功能失去控制。通俗来讲,就是会在事后手抖。
对于巫师而言,最为普遍的失控就是打碗。
摘了这种花,巫师在端茶倒水吃饭的时候,很容易让那些脆弱的瓷器落在地板上。
这里的‘手’是广泛意义中的手,所以即便中的诅咒的巫师使用咒语端茶吃饭也无法规避这种风险。
“但那朵花看上去的确只是一株牵牛花!”在放学后的路上,辛胖子仍旧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愤愤不平的发着牢骚。
“我看着也像。”郑清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旁边的萧笑:“打碗花跟牵牛花有什么区别?”
“自己翻《巫师大百科全书》去。”萧笑对这种目光越来越无奈:“打碗花与牵牛花、喇叭花一样,都是茄目璇花族的——事实上,它们除了实际效果外,在外观上区别不大,只是打碗花的颜色偏淡,而且成花需要的时间很长,差不多三十年左右才能开一次花。”
“三十年!”郑清一脸的难以置信:“它有什么用?能让人吃了成神吗?”
“没什么用,只不过这种花是配置‘养颜丹’的必要的微量成分。”萧笑瞟了辛胖子一眼:“一般来说,一株成花能辅佐配出一炉药,价值方面,怎么说,因人而异吧。”
“哈哈,那老园丁不是说了嘛,那花还不熟!”辛胖子脸上的肥肉跳了跳,立刻转开话题:“说起来,明天上午的炼金课你们要不去?我听高年级的学长说,讲炼金术的老教授一般只在第一节课露个面,后面的课程都会交给自己的助教。”
“不上课你干嘛去?”萧笑狐疑的打量着胖子。
胖子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
“我不行。”郑清没精打采的跟在两人身后,哀叹道:“明天周五,后天周六,我周六还要去巡逻。万一周五逃课被抓住,周六妥妥的会被喊去办公室。”
“也是。”辛胖子同情的看着他,语气中充满了庆幸:“谁叫你的公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