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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馗出现,赏善罚恶
被张异贴上符箓之后,张之维看到雾气从云层的裂口处涌下。
那雾气初时,还轻薄如白墨,但没多久,就忽然变浓,翻滚起来,像是泄了闸的洪水,猛倾泻而来。
面对这骇人的一幕,张之维没做任何反抗,同整个会场一起,泥牛入海般消失在浓雾之中。
雾气里,张之维目不能视物,不过他也不在意,甚至没有用妄破神眼,就那么静静地盘坐在雾气中等待安然。
果然,没过多久,忽然划起一阵微风,把浓重如铁幕的雾吹散了一点,显露出前方的景象。
只见脚下林丘翻卷起伏,地貌在一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条鹅卵石子铺成的蜿蜒小道,突然出现,贯穿群山。
张之维站在鹅卵石路的一头,遥望路的尽头,却发现除了翻滚的浓雾之外,什么也看不清,看向周围,倒是还能见到龙虎山的一些建筑,只是色调仍旧灰暗。
“已入内景,多想无益,还是先跟上大部队吧!”
张之维施施然步入小道之中。
这条小道看起来很长,一眼望不到边,但走上去没几步,张之维就感觉脚下一空,眼前一花,紧跟着视线颠倒,他竟然在急速坠落。
“平地踩空,这什么考核?”
虽然身子在急速下坠,但张之维倒也没慌,调整了一下姿势,任其下落,想看到地面后再做反应。
结果这一坠,坠了老半天都没坠到底,下方好似通往十八层地狱一样,没有尽头。
张之维也不急,直接就在这空中盘坐起来入定,内景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与其着急,不如修行一下,内景本就是修“性”的地方,在这里入定,提升一下性功也是好的。
因为静功等级很好,已然超过了几人就在下方,愣愣的看着自己,便开口问道:
“就只有你们?”
仙官法职的考核和公务员考试一样都是统考,毕竟不可能每个法职都有单独的神明考核。
所以所有要领法职的人,都是一起入定进来的,但现在在地面上的人,却远少于进来的。
张御山用手指了指天:“在上面呢!”
张之维抬头,就见一群人在空中张牙舞爪,表情恐慌,吱哇乱叫。
他们还在下坠,但和地面的距离却没丝毫拉近,仿佛和下面的地面不在一个空间。
“这一关应该是考验我们处境不惊的能力的,只要静下来,就能到达地面,但这些人太慌乱了,心平静不下来,所以坠落没有尽头!”
张御山解释道,又夸赞了一句:“你能在这么快就静下来,很不错!”
倒是灵宝派的葛温说道:“说起刚才,我们几个还在打赌,说你多久能下到地面上来,张师弟说伱最多三分钟,我们其他几个老家伙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没想到你竟然用了五分钟!
“不要太严苛了嘛,毕竟是指着头顶上不断下坠的郑子布说道。
此次授箓大会,郑子布也被保举着来领法职了,不过他所领法职的品级不高,是天枢院正八品法职,右领兵执法真官主管天枢院事。
张之维没有多言,他其实没有在空中耽搁太长时间,只是之前他因为八字太硬,进来的时间有点晚罢了。
不过这种事,他懒得解释,别人怎么看他,他管不着,也从未在乎过。
他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还在天上晃荡的郑子布,不过看他的表情,已经在渐渐平静,甚至做出了思考状,料想很快就能彻底静下来,落地成功。
刚这么一想,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一个人影从天空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这个落地的姿势有点过粗爆了!”
张之维低语了一句,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有不少坑,看来众人降落的姿势不够潇洒啊。
“师叔,这个考核怎么说?”他问。
“继续等待吧,应该是人不够,到达一定人数后,考核应该就会正式开始了!”
张御山说道,他已有四品法职在身,已经参加过多次法职考核,比较有经验。
葛温有些疑神疑鬼,从地上抓起一把黑色的泥土,道:
“这是冥土,我们这次的考核场地,只怕是阴间!”
张之维说道:“会有比消灭鬼物的数量这一项嘛?”
“这说不好,这里是神明打造的内景,一切皆有可能发生!“葛温说道。
“轰隆隆……”
几人谈话间,又有几人从空中落下,郑子布也在其中,还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魏文章见此,连忙过去把郑子布给拉了起来,因为是在内景,除了精神有点恍惚,还有些没缓过来之外,别的毛病没有。
郑子布使劲摇晃了一下头,看到自己的师叔,又看到了不远处身材高大的张之维,便问小声师叔葛文章,张之维是来授什么法职的?
魏文章告诉他,张之维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是要来领从三品的九天金阙上卿九天廉访使知驱邪院事。
这直接把郑子布震惊的哑口无言,他去争正八品法职,张之维就要去争从三品了,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他现在身上的法职是从八品的天枢院左统兵执法真官。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仙官法职的晋升,是有严格条例的,八品法职一年需救度二十人以上,除非有大功德傍身,不然只能连续完成三到五年的指标,才能获得保举晋升的机会。
他要修行内箓,还要修行外箓,又要研究道藏经典,修行各种坛仪,留给他下山救度的机会本就不多,完成从八品法职的晋升要求,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张之维却直接一步登天,要去领从三品的法职。
要知道三品法职功德的要求可是五年十二功,也就是五年得救度一千二百人,平均下来,一年就得救度二百四十人。
这么多功德,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张之维直接如此破格晋升,那么他在辽东到底弄到了多少功德?这让郑子布直咂舌,不过他倒没认为张之维是通过天师府的关系走后门来的。
因为主持考核的是法脉神明,就算张之维通过保举师走后门进来,功德不达标,法脉神明也会把他刷下去,小聪明无意义,他能出现在这里,至少三大师认为他是够格的。
“上次陆瑾也跟着去了,保家卫国,作为同行者,他的功德只怕也少不了,必须给这家伙提个醒,若有下次,得叫上我才行……”郑子布心里暗暗想道。
郑子布也是一个比较内敛的人,他和张之维不太熟,总觉得给张之维说,下次有情况叫上自己一起,有些太孟浪了,而陆瑾和他是死党,和陆瑾说,他心里没负担。
兴许是落下的人已足够开启考核,人群的边沿忽然升起了浓重的雾气,雾气连成一片,里面浮现出隐隐绰绰的景物。
那景物是一座雄伟浩瀚的古城,足足有数百米高,坐南朝北,通体青黑,城门口挂着巨大无比的白灯笼,灯笼上写着寿字,照亮了古老城门的门首上的两个字——酆都。
两个古老篆字正清晰非常,像是历经了千百年也未曾褪色。
“酆都城!”
张之维喃喃自语,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气息,似乎都弥散着一股沧桑岁月。
莫名的,他想起了上次国师给他安排的地府之行,不过那次,他进的是枉死城,这次出现的是酆都城。
对于酆都城和枉死城的区别,很多人不知道,只知道它们是阴间的两座城。
但其实不然,酆都城这一说法,出自祖天师张道陵,是他弄出来的法脉的一部分。
而枉死城十八层地狱那套系统,是佛教弄出来的法脉。
两者相似,但又有不同。
但后来,三教的教义慢慢进行了融合,一些东西发展成了一种共同的信仰,所以就有了现在的版本。
但这也让很多人对阴曹地府这一概念很模糊,什么十殿阎罗,酆都大帝,地藏王菩萨,四大鬼王,泰山府君……
好像每一个都在地府有绝对权力,但又分不出个高低来,其实就是搞混了,两者本来就属于不同法脉,关公战秦琼。
但这些其实都只是外在表现,关于阴曹地府的意义,佛道两家的内在也有不同,佛家讲因果,道家讲承负。
因果自不必多说。
至于承负,《易经》中对此的解释是,就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太平经》讲的是前承后负,前人行善,后人得福,叫承。前人作恶,后辈遭殃,叫负。
通俗点讲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的好坏,会报应在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人身上,这也是为何有人动不动就说祖坟冒青烟的缘故。
也就是说,上次“国师”在内景之中,搞出的那些因果审判的行为,其实就相当于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但这一次出现的明显不一样,酆都城出现,这次主考官是钟馗,他可是标标准准的道教神。
众人看着前方的古城,随着时间的推移,雄伟的古城越来越大,也变得越来越真实。
“轰隆隆……”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鬼城酆的大门开了。
众人瞪大了双眼,望向城门口的方向,只见里面好似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张之维也瞪大了眼睛,看到里面冒出一点幽兰的鬼火,那鬼火迅速扩大,最后形成一个人的模样,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无数身影一一浮现。
而为首那人,身披蟒袍,腰缠玉带,两道长直帽翅,黑须如同钢针,浓眉如剑,眼如铜铃,这模样与庙里的神像一模一样,正是那钟馗无疑了。
“授箓大会,仙官法职考核!”
钟馗站至酆都城门口,声如洪钟,朗声道:
“酆都城内鬼门开,大小法师及时来,各凭法力显神通,判官坐镇秉公正,有违法旨不容情,诸位想领法职,需德行过关,第一关,赏善罚恶审判!”
能来这里领法职的人,其实都是靠着保举师依照大小功德保举而来的。
但这个功德是估的,具有很强的主观意愿,具体如何,谁也说不清,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所以,便有神明核检这一关。
至于如何核检,考核神明不同,核检的方式也不一样,这就相当于考公环节的政审一样。
很快,四位鬼神从钟馗身后走出,朝众人这边缓缓而来。
这四个鬼神全都身穿宽袍大袖,头戴獬豸冠,冠下黑布覆面,将面孔遮盖严实。
张之维倒是不忌讳,使劲盯了几眼,认出那不是什么蒙面的黑布,而是尸帘,也就是死人停尸时,遮盖遗容用的。
见张之维一脸好奇的在打量,张御山在旁边给他解释了一下,这原来是赏善罚恶司的判官。
阴曹地府有四司,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和阴律司,分属于四大判官,赏善司的判官是魏征,罚恶司的判官是钟馗,察查司的判官是陆之道也就是陆判,阴律司的判官是崔钰,也就是崔判官。
按神话所讲,赏善罚恶两司是一同进行审判的,他们会用天平称量。
赏善司的人从被审判者的魂魄里取出善果作为砝码,放在天平的一端。
罚恶司的人从审判者的魂魄里取出罪孽作为砝码,放在天平的另一端。
善的那一头重,那你就会有奖励。
若恶的那一头重,那你就得遭老罪了。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我们行走江湖,很难说没有错事,这一关会把我们杀过的人,挨个都梳理出来,依次决断一遍。”
灵宝派的葛温说道:“我们这些老江湖杀人多,难免有自己都不知道的错杀情况,阴神考核就是严格,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啊,不过你们这些小年轻,行走江湖少,没怎么杀过人,走运咯!”
要争三品法职的几人里,小年轻就只有张之维,葛温这话无疑是对他说的。
“…………”
“这样啊……”张之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葛温这话对他不太适用,他在滨城杀了那么多鬼子。
要是全部都拎出来梳理一遍的话……
那场面怕是有点不好收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