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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的夜晚,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旖旎的意味,撒下来的每一缕月辉,都是月老连接有情人的红线。少男少女诉说着情意,璀璨的花灯照亮了半边天空。

甄玉棠与阮亭在常去的那家酒楼里用了膳,然后又沿着石桥而上,欣赏着沿途高悬的各色花灯。

这时,三两个胖乎乎稚童的稚童从甄玉棠身旁跑过去,欢快的叫着,“快点,前面有卖面具的,我准备买一个美猴王面具,可威风了。”

乞巧节这夜,有情人聚在一起,一些男女还未定亲,不方便过明路,以防碰见熟人而尴尬,所以沿街不少售卖面具的摊子。

甄玉棠来了兴致,“阮亭,我们也去买个面具。”

阮亭笑着应下,“好。”

在摊子旁,甄玉棠挑选了两个面具,阮亭拿到的是玄色面具,她的是赤金獠牙面具。

尽管面具遮掩着上半张脸,无损两人的气韵。

甄玉棠露出笑,问道:“怎么样?”

面具遮盖着眸子和琼鼻,下面还有一对獠牙,戴在甄玉棠的面上,为她增添了几分娇憨。

阮亭笑着道,“很可爱。”

甄玉棠冲他做个鬼脸,戴上面具,恍若发生过的事情可以暂时被抛弃,可以忘掉那些高兴或者不高兴的事情,尽情的享受着当下。

两人边走边话闲,甄玉棠抬头望着对面灯火辉煌的乞巧楼,“今儿晚上可真热闹呀。”

乞巧楼上的女子对着皎皎明月祭拜,祈求月老保佑。还有一些女子在河里放着喜鹊灯,少女的柔情心思洋溢在每一个角落里。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过来,妇人胳膊上挎着竹篮,“公子,何不给你夫人买盏喜鹊灯?”

点了喜鹊灯,沿着河水漂泊而下,就像传说中的的牛郎织女一样,不管有多少阻碍,总有见面的机会。

阮亭买了两盏灯,转身看着甄玉棠,“去那处点灯吧。”

“好啊!”甄玉棠跟着走过去。

甄玉棠与阮亭各点了一盏喜鹊灯,两人的灯挨着,与其他上千盏喜鹊灯沿着河水缓缓而下,恰似满天星辰从九天而落,璀璨夺目。

许是夜风太过清爽,许是夜晚缱绻的氛围太过浓厚,又许是身旁陪着的那个人让她心里高兴,望着缓缓流走的喜鹊灯,甄玉棠两颊生笑。

曾几何时,她也像其他女郎一样,天真烂漫的度过七夕。可一日复一日的求而不得,每年的七夕夜,阮亭从不会与她一起做这些事情。

烛火倒映在河水里,随着夜风摇曳,阮亭湛黑的眸子注视着甄玉棠,前世他辜负了甄玉棠许多,女儿家喜欢做的事情,他都没有陪着她做过。

这一世,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

阮亭拉过甄玉棠的手,关切的道:“冷吗?”

“不冷。”甄玉棠笑着摇头,即便已到了初秋,可夜里还带着几分夏时的热意,“时间还早,我们去那边看一看。”

阮亭拉着她,两人沿着岸边的石阶而上。

这时,一个戴着白底绘花面具的女子过来拦着他们,“公子、夫人,耽误你们一小会儿时间,你们可愿意做一个游戏?”

甄玉棠好奇的道:“什么游戏?”

那女子伸出手指着不远处,“这里有三座石拱桥,中间这座桥的名字叫今生桥,左边那座是前世桥,右边是长乐桥。”

一对有缘人,一个从今生桥的这头出发,一个从桥的另一头出发,分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等过了前世桥和长乐桥,再走到今生桥上。女郎们在今生桥上见到的第一个男子,就是此生的有缘人。

也就是说,如果夫人在桥面上见到的第一个男子是您的夫君,意味着你们走过了前一世,彻底放下了一切的执念与纠缠,这一世会白头偕老,长乐平安。所以,这个游戏的名字叫作走三桥。”

听起来有些意思,甄玉棠左右看了一眼,参加走三桥的男男女女可不少。

甄玉棠好笑的道:“如果一下子见到了几个男子呢?”

那女子调皮的回答,“那说明夫人上辈子情缘不少呢。”

甄玉棠吃吃笑起来,怪有意思的。

她和阮亭是夫妻,按理说她见到的第一个男子应该是阮亭。可是,这可不太好实现。

一是因着人太多,又是在夜里,很难看到彼此的位置。

二是这三座桥之间的距离不相同,前世桥与今生桥的距离更远些。每个人走路的快慢也不相同,男子步伐快些,女子的步伐慢一些,许是阮亭到了今生桥,她还没走到呢。

桥上又有这么多的男男女女,没办法保证她见到的第一个男子是阮亭。

即便这样,还是有不少尝试的年轻男女。对于情意正浓的年轻男女来说,心里存着憧憬,自然都盼着走过前世今生,有一个好结果。

花灯璀璨的光辉照在甄玉棠面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熠熠生辉。

她询问着,“你要参加吗?”

阮亭温声道:“如果你想要参加,我们就试一试。”

王娘子与阮娴两次三番找事,阮亭站在她这一边,甚至还因着她,这一世与王娘子断绝了母子关系。

还有阿芙,若是换一个郎君,断然不会同意让阿芙跟着她一块来京城。

阮亭成了状元,无暇给阿芙启蒙,可他每次休沐的时候,都会抽出时间抽查阿芙的功课,还为阿芙指定了读书的规划。

不仅是阿芙,还有林老夫人等等,阮亭待她的身边人,再用心不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泰和县遇到劫匪的时候,阮亭保护着她,她不愿圆房,阮亭没有逼迫过她。

阮亭为她做的事情,她都能感受到。

再加上今个陆遇这档子事情,阮亭没有怀疑她,给予了她充分的自由。

这一世的阮亭,和前世相比,有许多的改变。

所以,甄玉棠决定给阮亭一个机会,也是给她自己一个与前世和解的机会。

说起来也是缘分,在做了这个决定后,甄玉棠挺想尝试一下。

前一世她和阮亭的结果不如人意,这一世,又会怎么样呢?

她浅浅一笑,“我想试一试。”

“都依你。”阮亭脸上的深情很是宠溺,他又打趣着,“若你见到的第一个男子不是我,你可不准哭鼻子。”

甄玉棠挑了下细眉,“豪迈”的道:“不准哭鼻子的人是你,阮婷婷。如果我见到了好几个男子,对我来说是好事啊。”

一旁带着白底描花面具的小姑娘提醒道:“夫人,公子,这一轮的走三桥要开始了,公子先去到桥的那一头吧。”

望着阮亭离开的背影,甄玉棠收回视线,一步步走过白石路面,踏上前世桥,上一世的记忆,一幕幕飘荡在她的脑海里。

阮亭负了她,求而不得的苦楚与酸涩她深有体会。

她太骄傲,不敢把弱点展露在阮亭面前,只要她不把心底深处的情意告诉阮亭,她就还是那个恣意潇洒的甄家大小姐。

而阮亭也是个骄傲的人,两个骄傲的人处在一起,都不愿意低下头颅坦诚相待。

前世有一些苦楚,可都过去了,人应该往前看,不可执着于过往。

一步步走下前世桥,前世的记忆从脑海里散去,十年的求而不得,已离她远去,甄玉棠的脚步轻快许多。

又踏上今生桥,甄玉棠迈出第一步,夜幕中的花灯散发着光华,照亮了脚下的路。

她抬眸看着桥中央,见到的第一个男子,会是阮亭吗?

走到桥中央的那一刻,突然出了一个小变故,甄玉棠身边的一位女郎被人挤了一下,不小心撞在甄玉棠身上。

甄玉棠受到牵连,被人一撞,她身子朝前踉跄,下一刻,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位郎君扶着她,把她抱在怀里。郎君的怀抱很安全,周身漾着清冽的雪松气息。

这个怀抱,甄玉棠并不陌生,清冽的雪松气息,她也不陌生。

她抬眸看过去,对上阮亭墨色的眸子。

她见到的第一个男子,是阮亭。

甄玉棠眸子弯起来,戳了阮亭的胸/膛一下,“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放开我?”

阮亭勾着唇,“不放,玉棠姐姐亲我一下,我再放开。”

甄玉棠笑着腹诽,这人真把自己当登徒子了。

与此同时,人群中热闹起来,灿烂的烟火在夜幕中绽开,宛若巨大的花瓣缓缓绽放,流光溢彩。

甄玉棠下意识看向阮亭,阮亭没有看烟花,也在看着她。

他的眸子好似落入了漫天星辰,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在阮亭的眼睛里,甄玉棠是他唯一的光。

他唇角噙着笑,今个夜里,他能感受到甄玉棠的变化,甄玉棠离他更近了一步。

半空中的烟花绚烂,甄玉棠眸里闪着狡黠的光,逗着阮亭,“怎么就只见到了你一个男子,可真是遗憾。”

阮亭神色慵懒,“玉棠姐姐还想见到什么男子?”

甄玉棠又俏皮的道:“当然是长得好看的男子。”

阮亭拉着她的手,“那可不行,好看的男子,玉棠姐姐看我一个人就够了。”

七夕夜出来的,不止阮亭与甄玉棠。

陆瑶挽着温如蕴的胳膊,无精打采,没有心思欣赏街上的花灯。

她发着牢骚,“温姐姐,我大伯母就是故意的,故意给我找了那么一个古板的夫家,那户人家诗书传家,说句话都要讲究规矩。我还没嫁过去呢,他们就派了嬷嬷给我立规矩了,看我的手心,都被嬷嬷打肿了。”

教导规矩的嬷嬷,随身带着戒尺,同一个动作,能让陆瑶做上千百遍。陆瑶不服气,时不时顶嘴。

她脾气犟,那些嬷嬷可不是吃素的,只要落到嬷嬷们手里,再坚硬的棱角都能被磨掉,拿戒尺打陆瑶的手心,罚她一遍又一遍的跪下,陆瑶可谓是生不如死。

一段时日下来,陆瑶面上透着萎靡。

温如蕴心里也不好受,听着陆瑶发着牢骚,她心里更起了厌烦。

温如蕴皱着眉,随即才松开,“若不是甄玉棠,陆夫人也不会这样对你。”

陆瑶恨恨的道:“是啊,都怨甄玉棠。”

“不说她了,温姐姐,今个是七夕,宁府三少爷怎么没约你见面?”

温如蕴半垂着眼睛,神色黯然,“他的病情还未好转。”

早知宁三郎身子这般病弱,她就不该与宁三郎定亲。

街上一对又一对挽着手的郎君与女郎从她们二人身边经过,热闹的气氛与她们无缘。

陆瑶定亲了,可她的未婚夫今晚上只送了来一份礼物过来,她嘴上不说,心里不是滋味。

温如蕴亦是如此,纵然她不喜宁三郎,嫌弃宁三郎有一副病殃殃的身子,太不中用,可到底宁三郎是她的未婚夫,不能陪着她一道出来,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也不知还能活多长时间,不如退了这门亲事。

陆瑶四处张望着,看到甄玉棠纤柔的身姿。

甄玉棠着一身鹅黄色襦裙,在夜幕中,花灯与月华交相落在她锦裙上,为她镀了一层熠熠的光辉,格外的耀眼。

陆瑶低呼起来,“那不是甄玉棠吗?”

温如蕴顺着看过去,只看到阮亭拉着甄玉棠的手,面上满是柔情。

这一幕可真扎心,温如蕴紧攥着手心,愈发不是滋味,神色也愈发黯然。

阮亭离京的前一年,赶在七夕的那日,温如蕴问他晚上要不要出去看花灯。

那个时候,阮亭说:“不去,花灯有什么好看的。”

她一直以为阮亭不喜这样的场合,可今个,她第一次看到阮亭面上露出这样的柔情。

——————————

不同于缱绻热闹的七夕,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意萧瑟,朝堂之上发生了极大的动荡。

皇上常年待在西苑,半个月前在西苑举办了一场宴席,席间歌姬扭摆着腰肢,舞乐靡靡。

皇上兴致大发,把他设计的袍子,奖赏给宠幸的臣子,其中就有李春言与高庐。

高庐是个不咬人的狗,最是会阿谀奉承,第二天在官服外套着这件圆领袍子,上朝的时候也穿着这件袍子。

李春言看不过去,大晋朝官员该遵守仪容仪表,他批驳了高庐。

高庐当时没说什么,下了朝,立即去找天子诉苦。

李春言的这一举动,惹来了当今圣上的不满。

这件袍子是他亲手设计的,李春言敢当着诸位朝臣的面训斥高庐,可见没把他这个天子的威严放在眼里。

李春言看不惯次辅高庐拍皇上的马屁,更不把司礼监那些宦官看到眼里。

而当今皇上崇信高庐与司礼监的宦官王来,这些人当着天子的面,添油加醋的诋毁李春言。

哪怕李春言有一分的错,在高庐与王来的嘴里,他就是个权势滔天、对圣上不敬的奸臣。

一时间,李春言可谓是内忧外患,备受夹击。

这日,他又给圣上递了帖子,主张收复辽东一脉。

辽东地区被外敌侵占几十年,如今大晋朝风调雨顺,正是收复失地的好时机。

皇上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他召了几位皇子与宠臣商议。

高庐则是与李春言的想法不同,极力反对动兵收复失地。

皇上越发崇信高庐,听从了他的意见。然而李春言这边不清楚皇上的态度,他误以为皇上赞同他的提议,在皇上未下令之前,提前联系上驻守在辽东附近的将军与总督,商议收复失地的事情。

皇上得知后,甚是恼怒,高庐又借此机会,污蔑李春言私下与辽东总督有所往来,妄图发动战事,从中谋取银钱。

人心都是偏的,皇上无心理政,自然偏信高庐的话语。

加之皇上越发不满李春言,认为他存有二心,对天子不敬,他直接下令处死李春言。

这个命令一出,满朝文武哗然,权倾朝野的一代首辅,辅佐了两任皇帝,最后落得个腰斩街市的下场。

处死李春言的那天上午,轮到阮亭在翰林院上值。

他是从六品的修馔,本有机会向皇上奏对、书写诰文等,然皇上不理朝政,进来翰林院几个月,他只见到了皇上一面,平日多是与几位皇子打交道。

阮亭正在翻看一些公文,皇上身边一个小太监过来,“今个是阮大人当值?”

阮亭淡声道:“是。”

那小太监捏着嗓子,“皇上有吩咐,让翰林院今个当值的人去送李春言一程,既然是阮大人当值,劳烦阮大人跑一趟。”

司礼监得皇上崇信,水涨船高,这些太监的心气也高了起来。

阮亭放下手中公文,锐利的目光盯着那个小太监,“纵然皇上处置了李首辅,可并未革除李首辅的官职,李首辅的名讳,岂是你可以称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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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更新在晚上八点四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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