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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挂了电话,暮云把手机放到旁边的洗衣机上,把自己的衣服放进盥洗盆,机械的搓洗。同一个地方反复的洗了很多次,她才罢手。
洗衣液倒的太多,水池里全是泡沫。
她抬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心里的感觉很复杂。至少她分不清,现在的魂不守舍里,有多少是担心祝教授,有多少……是因为他。
今天早上,从得知他回北城的时候开始,几乎每时每刻脑海里都有他。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好像突然之间,他又在她的生活里变得无处不在。
原本理清的东西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又变成了一堆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手机又响起,暮云凑过去看了眼,是怀宴,她擦干手接起来:“喂,大哥。”
“暮云,我行李箱内侧夹层里放着一份文件,你帮我送到公司。”怀宴早上走的时候把行李箱放在了正屋,说处理完事情回来拿。
“现在就要吗?”暮云快步走到正屋,用肩膀夹着手机,去开行李箱。
“对,现在。行李箱密码是xxxx,里面就一份文件,直接送到上次去的那个办公室。”
“好,知道了。”
东西不难找,是一个很普通的透明文件夹,扉页一片空白,没有标题。
暮云没有打开看,用一个帆布袋装着,拿上手机换了鞋,一边锁门一边在软件上打车。
到公司是半个小时后,从写字楼a座进去,顺着记忆找到瑞华分公司所在的楼层。
这次没跟着怀宴,所以被前台拦下了:“你好,请问找谁?”
“我是……张总的助理。”暮云找了个最简单的理由,拿出文件道:“他让我来送一份文件。”
暮云这么一说,前台也想起来了:“您前段时间跟着张总来过是吗?我说有点眼熟。张总在蒋总办公室,这边直走再左拐,最里面那间。”
“谢谢。”
走到办公室外,暮云抬手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执。
“张怀宴,我蒋涛再怎么样也没对不起你们张家,你不至于做的这么绝吧?”
“蒋叔,我一直敬重您是长辈,但这件事,您应该知道有多严重,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那公司损失的绝对不仅仅是这五千万,您真的问心无愧吗?”
怀宴很少说这么重的话,暮云的手缓缓垂下,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不该进去。
“蒋叔,事情从发生到现在,我一直没想通,您什么都不缺,家庭事业都很美满,何必铤而走险。”
“更何况你这是拿我们整个公司在冒险。”怀宴的语调里有隐忍的愤怒,还有失望,“万一被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大厦倾颓也仅仅是一瞬之间。”
蒋涛沉默了一会,态度软下去:“怀宴,你也知道,我是最初就跟着你父亲创业的,瑞华发展到现在,少说我也有四分之一的功劳,我怎么会愿意拿它冒险。”
“那您告诉我,为什么?”怀宴说,“这么多年,我们家没有亏待过你吧?”
蒋涛重重的叹了口气,“没有。”
办公室里似乎短暂的安静下来,暮云猜测手里的文件也和他们说的事情有关,想敲门又犹豫。
里面似乎又说了什么,但听不清。暮云想了想,给怪宴发微信:【大哥,我到了。】
还没点发送,里头蒋涛的声音又变得清晰:“让我离开公司可以,给我六千万。”
“什么?”怀宴似乎也惊愕,“蒋叔,公司已经帮你补了这五千万的窟窿,您从中间拿了多少,以前还有没有在其他方面贪过钱,这些我都不追究……”
“没有。”蒋涛粗暴的打断他,音调拔高:“除了这一次,我没有任何地方是对不起你们张家的!这些年,我没有功劳也要苦劳!”
“……抱歉。”怀宴也觉得刚才的话太难听,“但是,六千万我——”
“你不用说你同不同意,你去问你爸同不同意。”蒋涛再次打断他,“你爸还活着,有些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沉默了几个呼吸,怀宴压低了声调:“您应该知道,您做的这个事,犯/法,是我们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更大的错误!”
怀宴咬重了“犯/法”这两个字,“公告的邮件下午就会发到各分公司,我能不能做主,您说了不算。”
“张怀宴!”蒋涛声音都在发抖。
“蒋叔,这样的事谁都有可能做,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怀宴似乎累了,语调也缓了不少。
“什么样的事?”蒋涛似乎笑了,“你觉得自己多清白吗?你觉得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多清白吗?你觉得你爸他就很清白吗?”
暮云听到这,手抖了一下,把刚才编辑好的消息发了出去。
她下意识转过身,走到了离门远一点的地方。
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觉得你爸他就很清白吗”,他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心慌意乱中,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怀宴从里面出来,脸色看得出不是很好,他走到暮云旁边,“走吧。”
“那这个……”暮云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怀宴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暂时不需要了。”
“噢。”暮云有些魂不守舍,机械性的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她感觉到什么,回头看过去。
猝不及防的,对上蒋涛的视线。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直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又似乎只是在看暮云。
“怎么了?”怀宴察觉到,顿住脚步。
“没有。”暮云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沉默着到了楼下,她才想起来问:“大哥你,等会就回北城吗?”
“嗯。拿了行李就得去机场,有些事情要回去处理。”怀宴心情也不好,但不想把这种情绪带给暮云,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不能陪你吃午饭了。”
两人打了辆车一起回家,车里始终很安静,只有电台放着老歌。
暮云看着窗外,昨天那场大雨过后,街道还是湿润的,整个城市的线条都变的清晰而深刻。
而怀宴始终紧皱着眉头,他在想蒋涛的话。
-你觉得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多清白吗?你觉得你爸就很清白吗?
虽然蒋涛似乎说完就后悔,怀宴也想不起父亲有哪里值得被说“不清白”的地方。
但他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不安。
“大哥,到了。”
怀宴累极了,一直阖着眼,被暮云提醒,才发现车已经停下。
他回家取了行李,临走前叮嘱了暮云几句,最后道:“大哥想麻烦你件事。”
“什么?”
怀宴把之前那份文件又交给暮云,“你找个时间,把这个送到蒋涛手里。”
“这是……”
“合同,签了这个,也能让他后半生无忧。”怀宴叹口气,“总不能不给人家留退路。”
原来是这样。怀宴一直是这样的性格,不管做什么事,都会留一线余地,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也许他也有苦衷吧。”怀宴看着远处的天空,“蒋叔他的确不该是那样的人,这么多年我其实愿意相信他,但疑人不用,保下他继续待在高层,后患无穷。”
……
怀宴离开后,暮云也没心思吃午饭。坐在书桌前定定的出神,知道手机接连震了好几下。
林西湛:【最近在忙什么?】
暮云看着通知栏里的名字,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这些天,她没怎么和林西湛联系,他发消息过来,她也总是用“在忙”或者“有事”搪塞过去。
似乎疏远了不少,但也应该说清楚。
暮云:【有点事要办,回青城了】
林西湛:【办完了吗】
暮云:【嗯,差不多】
林西湛:【我这两天正好要出差去趟江城,是不是离你那很近?】
暮云:【挺近的,但我……】
林西湛:【?】
暮云打了又删,最后发:【学长,我考虑过了,但很抱歉,我还是给不了你回应。所以,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屏幕上反反复复的“对方正在输入”后,聊天框陷入沉寂。
许久后,林西湛回:【好】
似乎还应该说点什么,但又好像不需要了。成年人之间都有一种冰冷的默契,不追问、不解释,在心照不宣中自然消减,然后各自转身,消失在人海。
所以,就这样。
暮云退出聊天框,却觉得心头怅然。下一秒,她接到谢图南的电话。
“吃饭了吗?”他问。
“没有。”
那头隐约传来女人和小孩的哭声,还有旁边人的低声劝慰。
“你还在医院?”
“嗯。”谢图南走的离那家人远了一点,“不用说话,陪我待一会。”
他的声音又点轻,似乎离的很远。想问问医院的情况怎么样,但生死的枷锁压在心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好。”暮云看向院子里的晾衣绳,白色衬衫在阳光下随风轻动。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分一秒加长,事情似乎朝着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她不想反抗,也无力挣扎,就任由自己的心,一点点沦陷。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图南才重新开口:“等会要去趟医生办公室。”
“嗯。”
“那我先挂了。”
“……去休息一会吧。”暮云没怎么经过思考,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谢图南:“好。”
电话挂断的前一秒,暮云听到那头似乎是祝夫人的声音,问:“跟谁打电话?”
“……”
后面的回答却听不清了。
通话结束,暮云从院子里收回视线,目光又缓缓看向桌上的文件。
蒋涛……
该去见他吗?
……
而医院那边,祝夫人在谢图南旁边坐下,“公司很忙的话,别守在医院了,身体吃不消。”
“不是公司的事。”谢图南收了手机。
“是个姑娘吧。”祝夫人其实早听到了,“早上也是和她打电话?”
谢图南:“嗯。”
“是不是上次来过家里那个,姓乔。”祝夫人不太过问谢图南的行踪,但祝教授提过一句。
谢图南:“嗯。”
“是个挺好的姑娘,怪招人疼的。”祝夫人回忆着,“什么时候再带来见见。”
谢图南沉默。
祝夫人观察着他的神色,明白过来:“人姑娘还没答应。”
谢图南:“嗯。”
他似乎只会这么一个字了,祝夫人都听烦了,“你认真点行不行?”
谢图南看着对面的瓷砖,“认真的。”
让他认真点说话,但显然谢图南理解的是他对人姑娘是认真的。
祝夫人也累的没脾气了,“早点安稳下来吧,以前从来没催过你,但你看,我们年纪都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她看着icu的防护门,后半句没有说下去。
谢图南皱眉,刚想开口被祝夫人打断:“好了,我知道,不说。”
她话锋一转,又绕回去:“你和那姑娘,是不是之前就谈过?”
“您上次问过的。”谢图南说。
祝夫人反应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就是她?到底谈了多久?”
“……三年。”这个数字不长不短,但说出来,却带着淡淡的苦涩。
“那之前怎么没带回来见——”祝夫人说一半觉得不对,“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谢图南的眼皮耷拉下去,“我不知道……”他顿了顿,“如果有,我该怎么做?”
“很严重吗?”祝夫人眉头皱了一下。
“嗯。”
“说给我听听?”
谢图南不吭声了。
“……”祝夫人看他那样就觉得肯定挺混蛋的,“你自己都知道严重,那人家凭什么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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