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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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月是请吴明举进屋了,在这之前她也瞪过吴明举一眼,但直到吴明举说完他想出的娶她计划,素月才第一次正视这个男人。
他穿了一身绸缎衣裳,名贵却不扎眼,颜色素淡。他眉清目秀,没有陆家兄弟出彩,却也十分养眼,想块儿白玉,温润清雅。他用一种素月十分陌生的眼神看着她,炽热却不低俗,不像拐子刘那般猥琐,不像裴景寒那样势在必得,反倒有点像,陆成看凝香。
陆成喜欢凝香,是素月见过的最痴情对妻子最好的男人。
那么,吴明举真的喜欢她,不是单纯地想要她的身子?
可,是又如何呢?
素月不喜欢吴明举,对她而言,吴明举只是一个陌生男人,她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熟悉的男人,也不想浪费时间冒着被人说闲话的危险与他来往熟悉她,素月之前没有骗吴明举,她是真的没有考虑过再嫁。
她只想守着女儿,做一个安分守已的寡妇。
上辈子沈悠悠害了她,素月迁怒过裴景寒,那那些怨恨,在裴景寒肯与她一起搬到庄子上照顾染病的女儿时就消了。这辈子,素月分不清自己对裴景寒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重生后,她压根就没有在男女感情上费过心思,先是一心报复沈悠悠,后来便一心扑在了女儿身上。
最后裴景寒用他的方式,救了她与女儿,免了她与女儿的流放之苦。
就凭这一点,素月想替裴景寒守节。裴景寒那么爱女儿,她却不能告诉女儿她有天底下对她最好的爹爹,这对裴景寒来说很不公平了,她怎么能带着他的女儿改嫁,让他在天上看着他的宝贝女儿喊旁人爹爹?
素月知道裴景寒有多骄傲,他一定不会愿意女儿喊旁人爹爹的。
想到裴景寒留给她的银票,他被斩首的消息,素月就算只是考虑改嫁,她都觉得良心不安。
“三爷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意已决,这辈子绝不再嫁,三爷趁早另寻姻缘吧。”素月收起剪刀,表明自己相信他的诚心,但她也不会同意嫁他。
看着平静到冷漠的女人,吴明举心沉了下去,不甘心地道:“素月姑娘,我……”
“请三爷见谅。”素月打开门,再次逐客。
吴明举攥了攥手,突然朝她行礼:“吴某一时冲动,冒犯了。”
言罢朝门口走去。
素月稍微往后退了点。
吴明举唇抿得更紧,快要擦肩而过,他又停住,目视前方道:“我知道我的提亲很突然,你一下子接受不了,没关系,我会继续等。你在侯府,我没想过等,现在你恢复了自由,我便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答应为止。”
素月没料到他会这样,动了动嘴,还没想好怎么劝,吴明举快步走了。
素月站在门口,看见男人利落地翻上墙头,做贼般观望了片刻,忽然朝后看来。
素月心里一慌,及时退进了灶房。
那边传来轻轻的落地声,素月继续站在灶房门口,看着自己的新家,想想刚刚的对话,突然有种做梦似的感觉。她怎么就招惹了这样一个富家少爷,她不是黄花闺女了,有个女儿,名声也不好,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素月知道自己貌美,但她不信吴明举没有见过比她美的清白姑娘,要么是吴明举太傻,要么就是他看似情真意切地编了那番话,其实只是哄她开心的甜言蜜语罢了,很多男人接近女人时都会承诺婚嫁,最后哄得女人心软了给他了,还不是一去不返?
随他去吧,反正她不会改变主意。
关好门,素月回了东屋。
昭昭侧躺在炕头,小脸睡得白里透红,嘴角流了一点口水。
素月帮女儿擦了擦,挪开针线,躺在一旁端详女儿。
像她,但仔细瞧,也能看出一点裴景寒的影子,万幸普通百姓见过裴景寒的不多,这边更是只有陆成凝香见过,凝香大概信了她的话,不曾怀疑过。不过小孩子脸蛋还没张开,除非特别像,随便找两个俊朗的男人说是女儿的父亲,单凭容貌,谁也说不准。
素月只希望,女儿长大了也要像她,别惹人怀疑。
不过等女儿长大了,应该已经没人记得裴家了吧?
凑过去,素月轻轻亲了亲自己的小丫头。
~
下午吴明举领着吴婷上了马车,除了陆定仿佛更沉默了,陆家众人继续平淡地过,月底春耕,进了四月,就忙着为月中陆言与周玉的婚事准备了。喜铺那边确认好了,亲戚们也都通知了,四月十六这日,陆言高高兴兴地去迎接新媳妇。
跟着去了一帮子人,陆家这边依然热闹。
大人不说,孩子就好几个,阿桃阿木算是大的,剩下阿南牛牛果儿昭昭,这都是会跑会跳会啊啊叫唤的了,徐秋儿严敬的胖儿子叫栗子,刚学会爬,坐在木车里看哥哥姐姐们玩,偶尔叫上两嗓子,嫌弃哥哥姐姐们不理他,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比什么都热闹。
素月系着围裙,与潘氏同另外几个帮忙的妇人忙着准备晌午饭菜。在院子里搭的棚子,夹了几个大铁锅,她站在最里面,被其他忙碌的媳妇们遮挡了身影。
可吴明举依然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是陆言的东家,陆言成亲这等大事,肯定会给他下帖子。
素月知道吴明举在盯着她,否则她也不会躲在里面轻易不肯出来。
“娘,我要拉臭!”
昭昭突然从孩子堆儿里跑了出来,站在炒菜棚子前喊娘亲,虚三岁的孩子,方便得大人看着,帮忙脱裤子或擦屁.股。
素月看看女儿,低头想瞧瞧院子里都有谁,没看到凝香,猜测她肯定在里面招待女眷,还想再找找,忽然瞧见吴明举朝女儿走了过来。素月一急,抢着嘱咐道:“去找你阿桃姑姑!”
她手里忙,实在走不开。
昭昭小手攥着衣裳,扭头瞅瞅,没找到阿桃姑姑,看见阿木舅舅蒙着眼睛再摸瞎子。昭昭喊了一声,童音淹没在了宾客们的噪杂声里,刚想再喊,看到不远处前不久刚认识的叔叔在跟人说话。
昭昭快憋不住了,自来熟地跑过去,仰头告诉吴明举:“叔叔,我要拉臭!”
吴明举低头看她,面露茫然。
陪他说话的是东林村的村长,见他不认识昭昭,赔笑道:“是陆家隔壁的孩子。”说完挥手撵昭昭,“去找你娘。”小丫头片子,怎么逮着人就喊?吴三爷是贵客,怎会管她拉臭放屁?
昭昭撇撇嘴,水汪汪的狐狸眼机灵地观察吴明举,仿佛吴明举皱下眉头,她立即就换人。
吴明举笑了,在村长震惊的目光里弯腰抱起孩子,平和地道:“既然你喊我叔叔,那我就忙你一次。”悄悄扫一眼棚子里面,抱着昭昭去了老院那边的茅房,今天那边人少些。
昭昭得意地扭头,朝村长扮了个鬼脸。
村长哭笑不得,望着吴明举的背影,在心里好好夸了这个富家公子一顿,脾气真好啊。
棚子里面,素月心情复杂。
吴明举给女儿几两银子,说明不了什么,因为吴明举有钱,但他陪女儿去农家茅房,便足以证明他是真心实意喜欢女儿的。
没过多久,新郎接新娘子回来了,宾客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对儿新人身上。
“二叔掀盖头!”
陆言刚把媳妇抱到新房西屋炕上,随着他跑进来的果儿就凑到炕沿前撺掇道,紧跟着昭昭牛牛也脆脆地叫了起来,阿木阿南两个男孩子站在妹妹们身后,一个咧着嘴笑,一个内向点,但凤眼里也闪烁着新奇雀跃。
陆言有点紧张。
凝香好笑地催他:“二弟天天惦记着娶阿玉回来,今天人抱回来了,怎么不敢掀盖头了?”
徐秋儿站在堂姐身边,今天她的任务就是照顾怀孕的堂姐,别叫客人们不小心撞了,这会儿也跟着起哄:“快掀快掀,少装害羞,谁不知道陆家哥仨你脸皮最厚啊。”
陆言幽怨地望向兄长,明明大哥脸皮最厚。
陆成笑而不语,弟弟成家立业,他身为大哥,今天比谁都高兴。
在一大家子的期待中,陆言咽咽口水,笨拙地挑开了盖头。
新娘子周玉羞答答看他一眼,立即低下了头,漂亮极了。
“表姑姑真好看!”果儿看得出了神,怔怔地夸道。
“叫二婶。”陆言也看傻了,却没忘了提醒侄女。
一句话逗得众人哄堂大笑,周玉恼羞成怒,伸手打了陆言一下。
陆言盯着自己的好表妹好媳妇,只会傻笑。
~
当天晚上,陆家老院的东屋,就只剩陆定陪阿南阿木睡觉了。
孩子们兴奋了一天,洗完脚躺被窝就睡着了,陆定仰面躺着,毫无睡意。
大哥娶媳妇了,二哥也娶媳妇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努力再给他添个侄子侄女。
就他,还是光棍。
也只有他,一事无成。大哥说今年秋天买块儿山头,开荒了再种一片果树,交给他打理,陆定很有干劲儿,可果苗几年后才开始挣钱,他等得起,吴婷等不起,她已经十五了,据说提亲的不少,都被她拒绝了。
陆定知道吴婷喜欢他,她表现得那么明显,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他没有底气去提亲,吴婷的父母,没有吴三爷那么好说话。
翌日早上,喝完曾经的表妹如今的二嫂的新媳妇茶,陆定骑驴去了果园。
最近陆成凝香忙着操持婚事,都是陆定去果园看着,捉吃花的黑虫子。
偌大的果园,就陆定一个人。
他一棵树一棵树的找,从这头走到那头,走了不知几趟,折回来时,忽然看到前面有人,看背影是个男人。
陆定疑惑地朝他走去,“你……”
男人转了过来,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慌张看他一眼,咬唇低下了头。
陆定心跳乱了,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你自己来的?”
吴婷摇摇头,看着他鞋面道:“我的丫鬟在棚子那边。”
陆定嗯了声,看看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沉默不语,吴婷心头发酸。
好奇怪,她来找他,却盼望他先跟她说话,说她想听的,说她以为他会说的。
“又有人来我家提亲了,我爹爹很满意。”
她憋着泪,小声告诉他。
陆定看她一眼,移开视线,“嗯”,声音比刚刚更低。
吴婷眼泪落了下来,转身就走。
陆定几乎本能地,在她转身那一瞬攥住了她手腕。
吴婷挣了一下,没挣开,她再也忍不住,背对他哭出了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他也喜欢她,所以傻傻地等,傻傻地跑过来,可他什么都不说,看似有情其实无情。
“我怕你爹娘不同意。”陆定紧紧攥着她,盯着她流泪的侧脸。
说来奇怪,明明没有说过几句话,他却有种感觉,他说什么她都懂。
吴婷眼泪更多,却捂住嘴,挡住自己的笑。
原来她没有误会,他确实喜欢她,她就知道,他只是碍于家世不敢提亲罢了。
“你去跟我祖父说,我祖父同意了,我爹娘就得同意。”吴婷很庆幸,祖父站在她这边。
她急着嫁了,急得来催了,陆定虽然没有多少信心,此时也笑了,“好,等我二嫂回完门,我让我大哥陪我去你家提亲。”她一个姑娘,不顾羞涩大胆地朝他走了这么多步,剩下最重要的一步,当然得由他走。
吴婷笑容更大,吸吸鼻子擦擦眼泪,晃了下胳膊,“那我走了。”
陆定不放手。
吴婷羞涩又疑惑地偏头,不懂他为何还不放。
“给我个信物。”陆定凝视她刚刚哭过的美丽眼睛,“我怕你诳我,我去提亲,你却不认账。”
吴婷红了脸,低头道:“不会的。”
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今天成亲,明天就不算数了。
“口说无凭。”陆定靠近一步,声音低了下去。
吴婷慌兮兮的,脑袋垂得更低,瞥见腰间的香囊,单手解下来递给他,“行了吧?”
陆定接住,在小姑娘偷偷的关注下藏到胸口。
吴婷心里吃了蜜一样甜,眼睫扇动,细声道:“好了,我走了。”
“我也送你一样信物。”陆定就是不放手,站到她身前道,在她惊讶地抬起头时看着她眼睛,“你闭上眼,我让你睁开你再睁开。”
吴婷正好不敢与他对视呢,红着脸垂下眼帘,被泪水打湿的眼睫贴到了一起。
陆定视线挪到了她的樱桃小嘴儿上,克制着搂住她的冲动,他屏住呼吸,慢慢低下去,亲了她一下。几乎才碰上,吴婷就如被猎人吓到的兔子,惊慌失措地推开他,扭头跑开几步,羞恼地骂道:“你无赖!”
这算什么信物?分明是他找借口占她便宜!
陆定摸摸嘴唇,无声笑,一开口声音却泄露了他的愉悦:“我现在没钱,只能送你这个。”
“我才不稀罕!”吴婷气鼓鼓地道,急着撇清关系般快步往前走,心如鹿撞。
陆定站在树下目送她,笑容渐渐收敛。
他稀罕,就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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