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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初蘅和季褚两人决定了尽早结婚,那么季家和宋家两边的长辈便开始风风火火地筹备着婚礼。

而褚阿姨,则将婚礼的全部事宜都大包大揽了下来。

初蘅回到宋家之后,虽说也见过不少世面了,但仍被褚阿姨的这番架势给惊呆了。

“提前一年开始准备,选个婚庆公司还要招标……不用这么夸张吧?”

在初蘅的认知里,结婚这种事情,不就是两家亲戚朋友坐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了吗?

可现在褚阿姨才不准他们随随便便请客吃个饭,非得要花一年时间来准备隆重的婚礼。

初蘅靠在她的怀里,觉得简直是太奇怪了——

“别人不都是巴不得早点帮儿子骗到媳妇吗?晓晓,你不对劲……是不是傻?”

“又没大没小。”褚阿姨伸手捏了捏初蘅的脸,“我看你最傻,都还没结婚,用得着你替我们家考虑吗?婚礼办得隆重点,让你有面子不好啊?”

初蘅搂着褚阿姨的腰,嘟嘟囔囔的:“那我不是怕晓晓累着了吗?人家心疼你,你还不领情。”

褚阿姨又捏了捏她的脸,“知道蘅蘅最乖了。”

话说起来,褚晓从前还没发现初蘅居然这么能黏人。

之前在英国的时候,小丫头还只是三不五时打个电话来明示暗示自己去看她,现在回了国,小丫头就更是“原形毕露”了,恨不得每天晚上都要和自己煲半小时的电话粥,每周必定要见至少一次面。

养了二十多年儿子的褚晓,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有一个黏妈妈的小棉袄的滋味居然这样好。

小棉袄嘴甜又可爱,和自己家那个驴头驴脑只会卖傻力气的儿子可不一样。

想起自己家那个驴头驴脑的蠢儿子,褚晓便忍不住对着初蘅道:

“趁着他这段时间有假期,你们俩正好出去玩玩。”

初蘅想了想,然后道:“我……想去他们部队看看。”

褚晓一愣:“啊?你去那儿干什么?”

初蘅有点不好意思,笨嘴拙舌地解释道:“就……从情理上来说,我是不是也该去见见他的那些战友?”

其实初蘅在人情世故上实在是不通,但恰好她所在的实验室里有一位师姐,也结了婚,也是军属。

师姐每年暑假都要趁着闲暇去部队探望老公,还要带上大包小包的零食特产去送给老公的上峰和战友们。

按照师姐的说法:“我们家那个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我当然要多帮他考虑一下啦……而且要是能和他们领导的太太搞好关系,那将来说话办事儿都方便多了。’”

和这么会来事儿的军属一比较,初蘅突然有些自我怀疑了:

她这样从没去季褚部队里探望过的家属……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合格?

再想到自家那个驴头驴脑的呆美男,他也从没说过让自己去探望他、顺便和领导夫人们搞好关系之类的话,于是初蘅又觉得,驴美男应该也和她一样,不懂什么人情世故。

而一旁的褚阿姨,在听完初蘅的这一番话后,便忍不住笑了。

“唔……蘅蘅果然是要结婚的人,考虑事情都这么周全了。”

初蘅听出来她是在笑话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再笑……再笑我不嫁了。”

见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褚晓便觉得好笑。

“哪儿用得着你来考虑这些事情?每年我去看季褚,可都是准备好了两份礼物的。”

初蘅还没反应过来:“啊?”

“一份是我和他爸爸准备的,一份是你准备的,不过你是因为学习太忙、导师变态,所以没时间去看他……到时候你可别说漏了嘴。”

***

季褚刚进飞行大队的时候,不可谓不憋屈。

其实他的各项身体素质在同一批的飞行员当中都是拔尖,原本应该是绝佳的飞行员苗子。

但因为过去几十年国内战斗机的设计理念都沿袭了前苏联,座舱的容积和高度都对他这种身高的人不太友好。

在培训的第一年里,季褚摸真飞机的机会少得可怜,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模拟舱里度过的。

那时季褚一度心灰意冷,却偏偏还要在父母和女友面前强颜欢笑,假装自己在飞行基地里混得如鱼得水。

直到后来兰州飞行中心那边的领导无意间看到他的资料。

领导看见这个小伙子各项飞行数据和身体指标都很好,但每年的有效飞行时间却少得可怜。

他觉得奇怪,等到再仔细一看季褚的资料,这才知道,又是一个被身高耽误了的小伙子

领导只觉得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飞行员个子不能太高,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我们每年出那么多新型号的飞机,座舱高度也调了。人家美国飞行员没超过两米都行,我们现在平均身高上去了,对身高也不用限制得太死嘛。

而且我看这个小伙子的灵敏度和稳定性指标都非常好,这批培训名单里也把他加上吧,他要是不行再说。”

后来的这几年里,季褚也没有辜负这位领导的赏识,最后成同批学员里第一个评上二级飞行员的。

季褚这次回家是请了探亲假回来的,除了待在家里陪父母和蘅蘅,就是和从前的老朋友见面吃个饭。

江敬去年刚出国去读csster了,因为已经拿到了大厂offer,所以他便趁着还没入职的这段时间回国来陪陪父母。

恰逢季褚也回北京了,两个人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便约出来一起吃饭。

得知他要结婚的消息,江敬还是觉得很不可置信。

“那是蘅姐!蘅姐!未来的居里夫人……凭什么就被你娶回家了?”

季褚听出来这混蛋语气中的羡慕嫉妒恨,当下便很不悦地看他一眼。

“你有女朋友了。”

“我是有女——”说到一半江敬才反应过来这狗东西是误会了,当下便怒道,“我又不是想撬墙角!”

对蘅姐,他可是从来都只有敬重的。

不像季褚这种畜生,说嚯嚯就嚯嚯人家了。

江敬越想越好奇:“你是怎么求婚的啊?”

这得是多油嘴滑舌才能哄得初蘅这么早就愿意结婚啊。

季褚闷头闷脑袋的不说话:“……”

说实话,连他也觉得奇怪。

因为他根本就没求婚。

前段时间他刚回来的时候,那天晚上初蘅来他们家吃过了晚饭,他送她回家。

那晚的月色很好,所以他便没有开车,两人一路手牵着手步行回去。

其实两个人现在的生活环境已经几乎没有半分重叠,而季褚平时的训练又枯燥无趣,所以他只能挑一些顺耳听到的八卦讲给她听——

“听说保定有一个霍团长,在部队里和来采访的女大学生搞上了,又被大家撞见了,最后就只能娶那个女大学生了。哦,听说那个女大学生还是你们附中的。”

初蘅听见,对团长搞女大学生的事情不甚在意,只是故意反问道:

“听说你们飞行员很乱的,同时有好几个女朋友是正常事……是不是真的?”

这几乎算得上是一道送命题了——虽然初蘅知道这位呆美男驴头驴脑的,几乎不可能动什么歪心思,但她还是想看看他着急冒火自证清白的样子。

只是出乎初蘅的意料,呆美男皱眉想了想,然后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竟是对她的说法表示了赞同。

“没错,我也知道好几个人有三四个女朋友的,真的很乱。”

初蘅:“……”

要不是知道他向来就是这么驴头驴脑的,初蘅简直要以为他是在故意气自己了。

直到将女朋友送到了家门口,季褚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初蘅刚才问他那个问题,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们飞行大队到底有没有人脚踏三四条船!

下一秒,他便轻咳一声,略带尴尬地开口了:“我和那些人都不熟,我都懒得和他们说话……真的!你要不信可以去问我们指导员!”

这话季褚是绝对真心的。

他的确是很看不惯那些不好好训练,成天就知道仗着自己的飞行员身份出去勾搭女孩子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也几乎和这种人没有交集。

初蘅看着面前一脸紧张的呆美男,终于还是绷不住脸,抿唇笑了。

“傻子。”

今晚的月色很好,亮澄澄的一轮圆月挂在墨蓝色的夜幕上。

月色洒下的清辉让男人的五官轮廓上都沾染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初蘅光是看着他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她轻声道:“你年初过的二十二岁生日。”

因为先前没能正确回答女朋友问的送命题,所以季褚现在很紧张,误以为这又是一道送命题。

他沉默了半分钟,然后一脸严肃道:“你送我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是瑞士钟表大师stern亲手制作的陀飞轮。”

大概是生怕遗漏采分点,沉默三秒季褚又立刻补充道:“那块表上的编号是0052,是你在佳士得秋拍上投到的。”

听这个呆子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大堆话,初蘅不禁失笑。

“你干嘛?”

季褚一脸认真道:“你送我的每样礼物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言下之意是:这道送命题我答得出。

看着面前这个自以为很了解女人的呆美男,初蘅都懒得和他生气了。

她抿了抿唇,然后轻声道:“国家规定男性满22周岁、女性满20周岁就可以结婚了……我们家和国家规定一样,到年龄就行,你们家呢?”

大概是这个话题转移得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季褚一时间竟没能领会女朋友话里的意思。

他看着初蘅,仔细地回顾了过去二十二年的记忆,然后摇摇头道:“我们家没讨论过这种问题。”

初蘅简直要被他气得翻白眼。

她的暗示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这个呆子到底在说什么???

而一旁的季褚,见女朋友好像生气了,一时间再次紧张起来。

“蘅蘅,你别生气……我这就打电话回家问问。”

初蘅的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打什么电话,你回家当面好好问问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家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而这位驴头驴脑的呆美男,竟然真的就这样回到家问亲妈——

“我想结婚的话,我们家有什么规定吗?我到法定年龄了。”

话一出口,不等褚晓回答,这位呆美男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蘅蘅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如今都满法定年龄了……可以结婚了!

季褚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嗡嗡”声作响……似乎是有烟花声在他耳边炸开,一声又一声。

下一刻,不顾亲妈在背后的呼喊,季褚又直接冲出了家门。

夜已经很深了,他到宋家门口的时候,正撞上了约会归来的宋引。

一见到这个驴头驴脑的呆妹夫,宋引便忍不住嫉妒心发作。

当年还在上学的时候,蘅蘅那么懒的一个人居然愿意帮他专门一对一辅导;

后来高中毕业了,这个狗东西去了国防大学,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一次,更别说是对蘅蘅履行男朋友的义务了。

可哪怕是这样,蘅蘅居然从来也不作他,反而还加倍体贴心疼他。

嫉妒简直要使人发癫发狂!

而茶艺大师宋引现在当然不会直来直去地针对这个呆妹夫,当下他便换上了一副笑面虎的脸孔,一把勾住季褚的脖子,道——

“来找我的吗?快来快来,我们喝一杯。”

季褚无语:“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来找蘅蘅的。”

宋引气得恶狠狠地磨了磨牙,但转瞬,他便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只有爷爷奶奶带大,和你这种有一大家子亲人的幸运儿不一样。小时候就连幼儿园阿姨发饼干,都要给你多发一块。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活在你的阴影之下苟且偷生……”

季褚的第六感在此时起了作用,他感觉宋狗不怀好意,当下便警惕道:

“我妈不是一直让你把她也当妈吗?你到底要说什么?!”

宋引无声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隐忍和委屈——

“褚阿姨再好,也不是亲妈啊。而且我还和宝贝妹妹失散了十几年,哪像你,从小就和融融那么可爱的妹妹一起长大……”

季褚听得一阵头皮发麻,简直是忍无可忍:

“宋狗你是不是男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你直接说行吗?”

宋引垂下了眼睛,一脸的悲伤。

“是啊,我说话拐弯抹角,不能和你坦坦荡荡的大男人相提并论。

可那是因为蘅蘅喜欢你,你都不用猜她的心思,所以什么都直来直去的。

但蘅蘅不喜欢我这个哥哥,所以我每天都要猜她的心思,用尽小心机才能让蘅蘅对我好一点……”

季褚实在是没办法听下去了,他恨不得给宋狗跪下。

下一秒,他按住宋引的手,认真道:“兄弟,你到底要我干什么,你说出来我都答应。”

宋引立刻收起茶艺面具,微笑道:“今晚陪我喝酒,就我们俩。”

今晚约会结束的时候,他送符微月回家,结果因为不小心说错话惹女朋友生气了,所以连上楼去坐坐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这样,季狗今晚也别想见到蘅蘅。

很好、很公平。

就这样,季褚陪着宋引喝了一整晚的酒。

陪是真的陪,宋引喝啤酒,他喝白开水。

放在从前,季褚大概会陪好兄弟一起喝,但自从进入飞行大队开始受训之后,季褚要比从前只有一个懵懂的飞行员梦想时更加明白,实现梦想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么多年来,他和初蘅之间说过的话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

可时至今日,季褚依然记得,当年季正诚要求他考上国防大学、他以为这几乎是天方夜谭时,那个眸光清冷的女孩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他想要实现梦想的话,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无论他喜欢不喜欢,很多事情都是他必须要做的。

当年的季褚为了考上国防大学,需要咬着牙努力学习。

而如今的季褚,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素质、让自己的身体指标时刻处在最佳状态,从来不碰烟酒,规律作息早睡早起——这样的付出他早已习惯,不再需要咬着牙了。

每每回想起当年的初蘅,季褚便忍不住微笑。

当年她明明才十五岁,心智怎么会那么成熟?

而自己那个时候又怎么会幼稚得惹人发笑。

宋引喝了好几罐啤酒之后,便生出了困意。

季褚夺走他手中的啤酒罐,“快睡吧你。”

宋引哼哼唧唧的:“我真的好可怜……从小到大都没人疼没人爱,呜……”

季褚将这傻子给拖到了床上去,将他的外套和裤子都给脱了,又给他盖上被子。

等做完这一切,季褚出了宋引的房间,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这些年来,初蘅和宋老爷子的关系也逐渐缓和,每个月也有几天会回家住。

季褚一路走到初蘅的卧室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蘅蘅。”季褚靠在门板上,轻声开口,“我想过了,等过了今年,我可以申请调到保定的空军团。”

他若是能调动到保定去,两人虽然还是异地,但他每个月起码能回来一次了。

房间里的人不说话,于是季褚便继续说了下去:

“这几年我在部队里不买东西,也没怎么花过钱,工资奖金津贴什么的都打到工资卡里,一直放在我妈那儿保管。”

季褚刚开始拿工资那会儿,颇为自得,觉得自己也是个能正经赚钱的男子汉了。

他将工资卡交给褚晓,那时季正诚就打趣道,让他最好一步到位,直接把工资卡交给初蘅,也省得褚晓受累替他保管。

但当时褚晓一本正经地反驳了老公的这个想法。

“所以说你们男人真的很蠢。他现在就把工资卡交给蘅蘅了,那将来结婚的时候要交什么?还能有进步空间吗?”

再一看蠢儿子还是一副驴头驴脑的模样,褚晓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听懂了没有啊?!等你要结婚了,再来我这儿要回工资卡,而且还得是你千辛万苦要回去的,这样才能在蘅蘅面前卖好,知道了吗?!”

此刻回忆起亲妈的这番高论,季褚深以为然。

于是下一秒,他便清了清嗓子,又对着房间里面的人道:

“蘅蘅,工资卡之前一直是我妈拿着,这会儿突然问她要,她肯定会有些不舒服。你给我一星期——哦不,你给我三天时间,我找个机会把工资卡要回来。”

门后的人终于说话了。

初蘅一副似笑非笑的语气,“那晓晓要是不愿意呢?”

季褚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发挥了起来:“她肯定会很生气,但没办法……我的工资卡肯定是要交给你的。”

季褚觉得这番回答既展现了要回工资卡的客观难度,又体现了自己要回工资卡的主观决心,十分完美。

只是下一秒,初蘅便冷声道:“这话又是晓晓教你说的吧?”

季褚:“……”

虽然现在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但季褚很多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我和我爸又被绿了吧”的想法。

下一刻,季褚面前的房门被拉开。

初蘅看着这个呆子,又好气又好笑。

她退后一步,“进来吧。”

季褚跟了进来,随手便关上了房门。

今晚的月色很好,所以刚才初蘅一直躺在露台上的躺椅上一边听音乐一边看月亮。

这会儿季褚一进来,便大摇大摆地霸占了那个躺椅,然后又一把拽住了初蘅的手腕,将人拽到了自己身上来。

他人高手长,力气又大,初蘅根本没有反抗余地——也不打算反抗,所以便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身上。

初蘅揪了揪他的衬衫扣子,又揪了揪他的衣领,紧接着手又一路往上,捏了捏他的耳垂。

而人高马大的美男也就真的如同一只温驯的大狗狗一般,任由着她摆弄。

初蘅就这么趴在他身上毛手毛脚地摆弄了他十几分钟,季褚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哑着声音嘟囔道:

“蘅蘅……我难受。”

此言一出,初蘅的脸微微地红了。

两个人谈恋爱这么多年,要是告诉其他人,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还只是停留在亲亲抱抱上,其他人肯定是不相信的。

但……事实的确如此。

两个人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季褚也曾经和大多数满脑子黄色废料的青春期男孩子一样,满脸通红地试探性提出一些要求。

那个时候初蘅自然是严词拒绝了。

毕竟她这是第一次谈恋爱,小嫩鸡仔觉得有些行为只能在婚后进行。

直到去英国念书后,初蘅发现自己似乎太老古董了……而且婚前验货也很有必要。

但是这位驴头驴脑的呆美男,在被女朋友拒绝了一次过后,便很乖地再也不问了。

他的解决办法很简单:憋着。

反正初蘅觉得他有点呆。

自己拒绝了他一次之后,这么多年他也就一直老老实实地憋着,也没再冒出过半点其他的想法。

初蘅抿了抿唇,看着面前微微皱着眉的男人,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甜:

“怎么就难受了……那你想做什么?”

话里的暗示已经呼之欲出了。

季褚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严肃道:

“我们有几个战友组织了露营,带家属的那种。我……想带你去。”

季褚知道蘅蘅从来都不喜欢往人多的场合挤,本来他还纠结要不要提这件事的,现在既然她问了,他便说了。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原本暧昧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初蘅简直要被这个呆子气笑了,“你……你,啧。”

初蘅真的开始怀疑人生了。

也许要怪她以前从来不作他,所以将这位美男养成了驴头驴脑的一根筋。

见她这样,季褚赶紧道:“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初蘅趴在他的怀里,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我去。”

说完她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吧。”

这个呆子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他今天晚上到底错过了什么。

***

过了几天,季褚和初蘅便收拾好了露营要用的帐篷和其他日用品,去京郊附近的景区露营。

这次兰州飞行基地里和季褚同一批休探亲假的战友里,有七八个京津冀的同乡,所以这群人便组织起了露营活动。

一大清早,季褚便开车来宋家接她了。

前一晚季褚说让她收拾自己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就行,剩下的他来准备,所以初蘅只提了一个小包出门。

宋引知道他们俩要去露营,这会儿也闻风而动,推着个行李箱跟在妹妹屁股后面,也蠢蠢欲动地想要上车。

季褚看了宋狗一眼。

大家都是带女朋友去露营,他带个大舅子,这像话吗?

但因为吃够了绿茶宋狗的亏,所以季褚没说话,只是很谨慎地看向了初蘅,眼神里带着询问。

不等初蘅说话,宋引便先楚楚可怜道:

“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庭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季褚沉默了:“……”

至于初蘅,因为宋引的绿茶语录已经大半年没更新,所以她现在已经差不多免疫了,当下便一瞪眼,“回你自己房间去。”

宋引很委屈地拖着箱子回去了,还一步三回头:

“有了老公忘了哥哥……你可以的。”

等到拉开车门,初蘅才发现副驾上放着睡袋。

季褚给她拉开后排车门,“你坐后边。”

待会儿要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坐后面能睡一会儿。

初蘅一愣,然后抿唇笑了。

这位驴头驴脑的呆美男,不解风情起来是真的不解风情,可在这种事情上他又总是格外留心。

每次在市区开车就算了,但凡要上高速,他从来都是让她坐后面的。

没别的原因,就一个:安全。

初蘅坐进后排,打开手里的保鲜盒——里面装的是家里阿姨一大早起来给她切的水果拼盘。

她叉了一块蜜瓜递到前座,“喂。”

季褚系好安全带,然后侧过头,就着她的手将那块蜜瓜吃了下去。

初蘅觉得自己像是在给家养的大驴喂饲料,于是又多喂了他两块蜜瓜,一边嘟囔道:

“都怪你,好几次我和导师一起出去,都下意识坐后排了。”

得亏宋教授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不然照她这样拿导师当司机的行径,大概八年都毕不了业了。

越野车的发动声响起,季褚轻笑了一声,“嗯,怪我。”

季褚一路将车子开到约定的地点和战友汇合之后,一行人便开着车子浩浩荡荡地往露营地去了。

路途漫长,车子足足开了三四个小时。

而初蘅,在上车的半个小时后便睡着了。

正是暮春时节,这几天倒春寒,气温骤然降低了许多,季褚怕她睡着感冒,所以特意停了一次车,帮她把外套脱了盖在身上,又将车里的温度打高。

等车子开到了目的地,初蘅揉着眼睛醒来,这才发现美男脸色微红,还出了一脑门的汗。

初蘅想了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傻不傻?”

都知道给她脱外套,不知道给自己脱衣服?

季褚如今很乖,被女朋友说了也未置一词,只是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给她套上。

“下了车风大。”

初蘅的个头不矮,但一穿上季褚的衣服,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似的。

她虚虚地拢着衣襟,然后跟着季褚一起下了车。

这是初蘅第一次见季褚的战友,所以出发前一天她特意问了一起来露营的人数,给他那些战友的女朋友们都准备了口红香水之类的小礼物。

年轻女孩子的关系原本就很容易熟络起来,再加上初蘅准备了小礼物,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子便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起来。

而另一旁,正在三三两两搭着帐篷的男人,气氛却很诡异。

……大家看向季褚的眼神变了。

当初季褚被调到兰州飞行基地后,短短一周内便成为了基地无可争议的头牌。

别说是基地里的女飞行员女军医们了,甚至还有好几个司令员都专门来打听过季褚——毕竟这些司令们也是有女儿的。

不过人家季头牌直接表示:有女朋友了,不约。

再到后来,随着褚晓去兰州看他的次数一多,于是大家也都渐渐知道了:

季褚口中的这个女朋友从没来看过他;

季褚女朋友家有钱,特别有钱;

季褚他妈还特别喜欢这个准儿媳妇,堪称二十四孝好婆婆。

这么几个标签下来,再结合季褚在基地待了几年、连只母蚊子都不敢搭理的样子,大家推断出了——

这明显是季家眼看着就要破产、所以季头牌被他爸妈推给豪门千金卖身抵债来挽救家族企业了!

大家再一联想到季头牌从来不给大家看他女朋友的照片,于是纷纷认定了他的女朋友必然不是那么拿得出手。

这么一来,大家伙都开始同情季头牌了。

“明明可以自由恋爱,但却被家里逼得不得不出卖色相讨好豪门大小姐……啧,男人的尊严都没了。”

而同情了季头牌整整三年的直男们,此刻看向不远处那位“拿不太出手”的豪门大小姐,纷纷无语凝噎。

哪怕是套着宽大的男式外套,众人也能轻易看出来,初蘅的个头高挑、身量修长,胸是胸腿是腿的。

年轻女孩的气质清冷,五官却精致漂亮得不像话,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浑身上下也像是在发着光。

简直是美得惊心动魄。

于是大家再看向季褚的时候,心情瞬间由“兄弟可惜了长得这么帅还要出卖色相讨好富婆”变成了“妈的好一个绿茶心机吊女朋友长这么好看居然藏得这么牢”。

毕竟是在部队里待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们,他们十分麻利地搭好了帐篷,这会儿三两下又架好了烧烤炉子开始烤东西吃。

虽然其他人的女朋友都没动,但初蘅觉得干坐着不太好,于是便起身走到季褚身后。

她拽拽他的衣摆,轻声道:“要我帮什么忙?”

季褚正在给烧烤炉铺炭,听见这话,他弯了弯唇,然后点点头,“嗯,是有事儿给你做。”

说着他便将她一路拉到了车子旁,然后打开后备箱,递给了她一把东西。

初蘅一愣,然后笑了。

季褚递给她的,是一把仙女棒。

季褚拿起其中一支,递到她手中,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不远处传来的低声絮语里混杂着阵阵的笑声。

而更远处,则是呼啸的风声和长久的静谧。

初蘅执着手中的那一支仙女棒,在低垂的夜幕中,如同执着一丛火树银花。

她的脸庞被温暖的橘色光芒照亮,唇角微微翘起来。

季褚看着她,唇角也弯起来。

“小时候是不是没玩过?”

“嗯。”

那时候她并没有闲钱买这些小玩意儿。

初蘅放完了一支仙女棒,又抬眼看他。

“干嘛准备这个?是觉得我很幼稚吗?”

季褚笑起来,“可不就得像养女儿一样养蘅蘅么?”

就这样,季褚一支又一支地为她点燃仙女棒。

而初蘅握着一丛又一丛的火树银花,似是回到了小时候——可也不对。

她小时候并没有哪一刻比现在开心。

***

吃过了烧烤,大家又聚在一起聊了会儿天,然后便各自钻进了帐篷里。

而洗过了脸钻进帐篷的初蘅,此刻看着帐篷里的两条单人睡袋,无语了:“……”

她以为他起码会带个双人睡袋的。

……这也太呆了。

等季褚洗漱完回来,外面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季褚刚洗漱完,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水汽的味道。

从下午到现在,他只穿了件薄薄的t恤,但此刻身上还是热烘烘的。

于是初蘅又往他身边蹭了蹭。

季褚探起身又检查了一遍帐篷的缝隙确认没有漏风,等检查完了,他又摸了摸初蘅身下的防潮垫,咕哝道:

“都怪我,下次不来了。”

暮春的夜晚,帐篷里又潮又冷,还伴随着外面呼啸的风声。

季褚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倒是无所谓,但他绝对是脑子抽了才把蘅蘅带过来遭这莫名其妙的罪。

季褚伸出双臂,密密实实地环着身旁的人,生怕她真冻着。

初蘅躺在睡袋里,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捏捏美男的耳垂,表示赞同:“都怪你。”

只是她的声音又甜又软,眸光滟滟,几乎能掐出水来,哪儿有半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季褚轻咳一声,然后别过了脸,“蘅蘅……我难受。”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和女朋友处在这样逼仄狭小的空间里……不能怪他。

初蘅抿抿唇,刚想说话,一旁便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声。

是隔壁帐篷里传来的。

两人的脸齐刷刷地都红了。

……才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随着隔壁帐篷里情侣越来越投入的声音,他们这间小小的帐篷,一时间似乎连空气都是滚烫的,两只小嫩鸡仔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初蘅轻咳一声,然后从一旁的包里翻出来手机,又塞给了季褚一只耳机。

耳机里传来沙沙的低响,像是林间的风穿拂而过,又像是绵密云层包裹着耳膜。

初蘅笑起来,轻声道:“是……水星的声音。”

是她参加的一个实验项目——没什么意义,但有趣。

他们通过太空探测器收集到了水星的电磁波振动,然后他们又将探测器传回来的电磁波振动转换为了声音。

换而言之,季褚刚才听到的,就是她收集到的水星的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听着。

帐篷顶是透明的,两个人就这样躺着,刚好能看见万千璀璨星河。

初蘅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问:“你还记得……那颗星星吗?”

季褚认真地点点头,“gj832,距离地球十六光年。”

她送给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是他出生的那一刻,星星发出的光。

初蘅看向头顶的满天星河。

“人类肉眼最多可以看到六千多颗恒星,我们看到的这些星星里,也有gj832呢……它已经闪烁了很久很久。”

季褚搂着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送给他的那束星光穿过广袤无垠的宇宙、跋涉十六年而来。

而他,遇见了那束星光,也遇见了她。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没齿》是我写过最长的一篇文了,写的时候倾注了多少感情,完结的时候就有多不舍。

收尾部分写了很久,抱歉让大家久等了,不过我很喜欢这个结局。

“恒星闪烁、希望永存”。

祝大家找到属于自己的恒星。

休息一段时间,下篇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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