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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我以为我胆子挺大了,没想到你胆子比我还大。真不愧是我元蕊娘的好朋友!”
元蕊娘和唐安芙走在黑黢黢的上山小径上,小径已被层层青苔布满,不像是有人常走,周围树木密集,阴影林立,暗夜看来格外恐怖。
“我胆子是挺大的。”唐安芙无奈低头:“但你能从我身上下来吗?走不动了。”
元蕊娘第一次深夜来这种深山老林,阴气缭绕的地方,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体验到有多恐怖,白日里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言论都变成了诳语。不知不觉间就跟唐安芙越靠越近,近到干脆趴到了她身上。
“咳。”
尴尬的分开一点点,但周围的阴森恐怖气氛让元蕊娘还是忍不住重新抱上了唐安芙的左臂,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两人就这么拖拖拽拽的上了半山腰,来到那鬼庄门前。说是鬼庄,其实就是一座普通的庄子,庄门紧闭,门前有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
走出了鬼影重重的树林,元蕊娘就不怎么怕了,径直往鬼庄的大门走去,被唐安芙拦住:
“平白无故门前这么大一块空地,别走正门了。”
唐安芙在军中待过几年,不敢说能看穿所有陷阱,但在那些绝境中练就出来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领着元蕊娘沿着墙根来到后侧处,唐安芙率先翻上墙头一番观望,确定无事后才接过元蕊娘手里的四只口袋,拉着她上墙。
唐安芙托着云蕊娘轻巧的翻落墙内,两人借着月光往前走,穿过一片花圃,唐安芙感觉身后不怎么听见脚步声了,便对身后招招手,轻声说道:
“跟紧点。”
身后静悄悄的,除了风声之外,没有丝毫回应的声音。
唐安芙眉心一蹙,猛然转身,只见刚才还跟在她身后的云蕊娘竟不知所踪,唐安芙焦急的压低声音喊道:
“蕊娘。蕊娘。”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唐安芙沿路返回,在一些枯草对上看见了一只鞋子,是蕊娘的。
心中闪过不妙,唐安芙捡起蕊娘的鞋子别在后腰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个鹞子翻身,飞跃上屋脊,站在那飞檐之上鸟瞰整座庄子,发现庄子前后没有任何灯火,除了那火红的凌霄花廊处有些微灯火之外,天地间皆是清灰之色,周围安静的几乎连风声鸟鸣都听不到。
来这里之前,唐安芙觉得不过是闯一个鬼庄,凭她的身手,纵然闯不了皇宫大内,但放眼整个京城,能拦住她的府邸屈指可数,没想到出师不利,蕊娘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弄丢了。
想着蕊娘此时可能遭受的危险,当年她独自闯入断了手脚,这回跟着唐安芙来定不能让她再受伤。
唐安芙焦急的在屋顶上飞跃,来回几趟后就发觉了不对劲,她自始至终都是在兜圈子,看起来飞出去很远,实际上又回来了。看起来不过半丈距离的凌霄花廊却怎么走都过不去。
这庄子确实有古怪,就连屋舍都是按照五行八卦排列的,唐安芙曾经在军中跟一位老军师学过些八卦阵,掐指尖算天干地支,坤乾方位,唐安芙放缓脚步,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在屋脊上空一步一跃,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终于绕到了那凌霄花廊处。
唐安芙翻过一座假山,终于嗅到了浓烈的凌霄花香,穿过一道月亮门,唐安芙看到一片颇为宽阔的小湖泊,湖泊周围一圈又一圈的花廊,被火红灿烂的凌霄花点缀的美轮美奂。
而唐安芙先前看见的那点灯光,确实就是从这里传出的,就在这片湖泊的对岸,可唐安芙将这片湖泊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见哪里有路通向对岸。
无桥之水如何渡,唐安芙仰头看向那一圈圈的凌霄花廊。
尽管她现在不知道那灯火处是何龙潭虎穴,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就断没有回头的道理,她必须把蕊娘一起带回去才行。
唐安芙轻身一跃,踩在凌霄花叶上从花廊上方绕到了对面湖泊,翻身跃下,唐安芙看到了那点火光是从哪里发出的,花廊的尽头处,有一间庐舍,庐舍里有锅,有灶,有桌椅,厨具一应俱全。
在那锅灶后头有一个在动的颀长身影,低着头在灶台前摆弄着什么,看不清脸,身上倒是缀满了月色银辉,在这漆黑的庄子里平添一股诡异。
唐安芙鼓起勇气上前,不管是人是鬼,看见了总不能当没看见。
谁知她刚往庐舍的方向动身,颈间就感到一丝冰凉,一把寒光四溢的剑抵住她的脖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到她身后而令她毫无所觉的,她定然不是对手,唐安芙不敢冒险。
此时那锅塘后的人抬头看过来,锐利的目光锁定在唐安芙身上,盯着她看了半晌,只见那人微微一抬手,唐安芙脖子上的剑就被收了回去。
“过去吧。”
一道空灵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唐安芙下意识抚上被剑刃碰到的地方,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往身后看了一眼,想看看躲在暗处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如鬼似魅的身法未免太可怕了。
没了身后的威胁,唐安芙的注意力又回到庐舍下的那人身上。
先前光线不好,他又低着头,现在唐安芙走近之后看清楚眼前这张脸,顿时就愣住了。
眼前人一身宽袍玄衣,眉目清隽,身姿挺秀,俊雅修竹,像一根拔地而起的雪地青竹,不言不语笼罩着扑面而来的寒霜。
这张脸唐安芙认识,就在不久前刚刚见过。
正是莫名闯入她的葬礼,当众杀了唐碧茹的安南王齐辰。
这个传说中练了魔功,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魔杀星。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照理说他这个时候应该走火入魔陷入昏睡,当年之所以轮到裴景上阵,就是因为敌军来犯,齐辰在岭南昏睡不醒,陛下没办法只能重新点将上战场,才有了唐安芙辅佐裴景两年打了胜仗之事。
“会做双皮奶吗?”
一个声音打破静谧。
唐安芙愣了愣后,鬼使神差的点头。
只见齐辰对她招了招手,唐安芙的双腿就像不受控制似的向他走近。
灶台上乱七八糟,到处是牛乳和蛋壳,灶台旁还放着一只桶,桶里倒的都是做失败了的蛋奶。
此情此景,唐安芙简直想用‘魔幻’两个字来形容。
一座外界传说为‘鬼庄’的地方,庄子外围尽是五行八卦阵,内里凌霄花廊下,大齐朝神话中的王爷黑灯瞎火在做双皮奶。
还做的狼藉一片。
“牛乳和鸡蛋都在那里。”
齐辰的声音与他的人一样,看起来和听起来都很冷。
唐安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还有一桶的干净牛乳和鸡蛋、糖之类的食材,还有几口新锅和堆积如山的柴火。
唐安芙走到灶台后,齐辰就自动让出,坐到灶台那端的躺椅上休息去了,躺椅的旁边放了一张茶几,茶几上点了一盏很漂亮的琉璃宫灯,宫灯看起来像是制式,上面还有内务府的标签和一个大大的‘御’字,宫灯旁放着一串手拿白玉佛珠,佛珠下面以编织的红绳坠着一颗莲子。
原来刚才她在外围看到的微弱灯火就是这盏琉璃宫灯发出的。
“怎么还不做?”齐辰将佛珠手串戴回手腕,喝了口茶,问。
唐安芙一惊,不敢造次,走到牛乳桶前,忽然想到一件事,转身问:
“我朋友不见了。”
齐辰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做好了,她自会回来。”
“手脚健全,身体健康吗?”唐安芙紧跟着追问。
齐辰却没有回答她,唐安芙也不敢再问,就当他是同意了吧。
反正现在唐安芙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救蕊娘,连她自己都受制于人,有那个她连影子都没看见的人在,她就是跑估计也跑不出去。
唐安芙认命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干净的水,仔细冲洗了两只手后,拿了一只干净的锅子去舀了一碗生牛乳,放到灶台上烧,边烧边不断搅拌着……
说来也巧,唐安芙并不善厨艺,唯独这双皮奶的手艺是特意学过的。是当初照顾裴景和唐碧茹生的那个孩子时学的,那孩子胎里带病,身子弱,既不会说话,又不会走路,还粘人的紧。
那孩子喉咙细,吃东西要特别精细,这双皮奶是唐安芙有一回带他出去玩耍时,偶然间在一个流动摊位上吃到的,见他爱吃,唐安芙回府以后就学着做了。
刚学的时候厨房也像打仗似的,后来做的多了,渐渐就练出了本事。
半个时辰后,唐安芙从蒸笼里把成品端出,齐辰迫不及待揭开碗盖子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自行把碗端去了躺椅处,还极为顺手的使唤唐安芙给他拿了一把勺。
唐安芙站在一旁看他有条不紊的吃着,直到碗里见底,齐辰才将勺子放入空碗,抬首向唐安芙望去一眼。
唐安芙愣着不动,两厢对视良久后,齐辰才对唐安芙比了个擦嘴的动作,唐安芙疑惑的环顾四周,并没有任何能给他擦嘴用的东西,最后从善如流的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不太确定的呈送到齐辰面前。
齐辰放下碗接过唐安芙的帕子先擦了擦手,然后在嘴上抹了一把,就把帕子和碗都放到一旁茶几之上。
唐安芙看着自己的帕子,愣是没敢开口要回。
“那个……我朋友……”唐安芙艰难的开口。
齐辰吃完东西,继续躺回他的躺椅上。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齐辰冷然问,并没有因为吃了人家一碗双皮奶而态度稍微变好一些。
唐安芙感觉一晚上了,终于被问到了正题,于是就把凌霄花的事情简明扼要对齐辰说了一遍。
“为凌霄花而来?”
“是。”
齐辰从躺椅上站起身,唐安芙紧张的往后退了一小步,齐辰见状,大袖一抬:“摘去吧。”
说完之后,齐辰便拎着他茶几上那盏琉璃宫灯转身离开,空荡荡的凌霄花廊之下,独剩唐安芙一人,要不是炉灶里的火还未完全熄灭,唐安芙简直要怀疑自己真见鬼了。
“那我朋友呢?”唐安芙想起来还不知道蕊娘下落,大声问道。
片刻后响起一道清冷空灵的声音:“摘完了出去,自会看见。”
是那个神出鬼没的人的声音。
唐安芙轻抚胳膊上不由自主起来的鸡皮疙瘩,从腰间口袋里摸出元蕊娘给的六只丝质大口袋……
又忙活了半个时辰后,唐安芙扛着六只加起来足足有两三个她那么大体积的口袋,原路出去。
庄子内最高处的水榭顶上,两道身影临窗而立,将唐安芙离去的硕大身影看的一清二楚。
风影:主子,都薅秃了。
齐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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