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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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唐安芙在齐辰怀里默默坐了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大概都被唐碧茹这个女人给恶心到了。
半晌过后,唐安芙忽然一动,从齐辰身上坐直,齐辰以为她要起来,谁料唐安芙忽然说道:
“唐碧茹当年为了怀孕,吃催生的虎狼药,那裴昭仪……呃,贤妃的胎会不会……”
毕竟裴娇和唐碧茹走的很近,可以确定,裴娇就是唐碧茹走的一步大棋,但怀孕这种事情说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唐安芙从德妃那知晓,陛下其实召见裴娇的次数并不多,最多两三回的样子,陛下这个年纪,两三回能就能让裴娇成功怀上?
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因为牵扯上了唐碧茹,这件事似乎就变得不那么单纯了。
**
裴景失魂落魄的坐在祠堂里,看着案上安定候夫人的牌位。
这是昨天出殡以后刚摆上去的。
上一世,裴景死的时候,他娘还在呢,如今却早早没了。
小厮进来通传,说是裴景派出去调查事情的人回来了,在外求见。
裴景正在挨个给老祖宗点香,闻言道:“让他进来。”
小厮把人放进来后,便在外头守着。
裴景把香插|进他太爷爷面前的香炉中,手下行礼过后,对裴景回道:
“世子,您吩咐小的查的事情都查好了。”
裴景擦火石的动作顿了顿:“说。”
“平安堂的左立春左大夫半年前成亲,娶了李员外家的小姐,听说左家娶的并不太情愿,李小姐生的十分丰腴,被退过好几回亲,后来左家给李家老夫人开的药出了点问题,李家也没让左家赔,只说结一门儿女亲事。”
“成亲以后,左立春就接替了他父亲的药房。因着跟李小姐的婚事不顺意,左立春在猫儿胡同另外买了间小院儿金屋藏娇,不过据邻居说,那小院儿中不常有人,偶尔人来,也是马车来马车去,有时候早上、有时候中午,从不在那过夜。”
“不过邻居对回回出入那小院的马车有印象,说甚是华丽,马车的壁上还有一个‘定’字。”
手下说到这里就停下看裴景的脸色,等他指示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毕竟后面他查出来的事情可事关世子和侯府的颜面。
华丽马车上有个‘定’字……回禀事情的手下又是那副神情……裴景手里的香都被他无意识的捏断了,点燃的香头落在地上,烫到了他的衣摆。
裴景抖了抖衣摆,抬脚将那点燃的香头踩灭,沉声道:“继续。”
手下应了一声:
“小的把世子夫人常坐的那辆马车画下来,拿去给那邻居分辨,那邻居一眼就认了出来。”
“小人又让人去找了个平安堂的伙计出来,那伙计悄悄的誊了一遍平安堂的草药进出簿子和近一年来,平安堂主动给人开的药方,小人拿去给专门的大夫瞧了瞧,发现几张药方十分可疑。”
官府对药铺的管制很严格,每个铺子中进出什么药材,怎么开方,开了哪些方子都要有明确记录,为了在发生纠纷时,药铺可以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家开的药方绝无问题。
手下从怀中拿出几张抄下来的药方递给裴景,裴景接过之后,心中不妙预感渐甚。
“这些药方就算是一般的大夫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小人是从太医院请的太医观瞧后才得知内里乾坤。”
“这里有一副看似治疗心疾,但实际若按此药方服用,会适得其反,元气大伤,若哪一日心绪激荡,便是心脉崩溃之时。”
“还有这一副药,据说能为妇人固子,但对妇人的身体和用此方怀上的孩子伤害巨大。”
听到这里,裴景再也无法淡定,气急败坏的将手中药方撕个粉碎,纸屑撒了一地。
那手下也不敢说话,只素手而立,裴景捏着拳头在供桌上猛地一锤,发出一声巨响,有两个果子因为供桌震动而从盘子里滚落。
“你下去吧。我让你查的事情,谁问也不许说。”
裴景沉声吩咐,会被他派去调查这种私密之事的人都是他的心腹,自然不必担心他们会出去乱说,只是这件事牵连巨大,裴景不得不再着重叮嘱一下。
手下知道规矩,他们都是签了死契在世子身边做事的,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敢透露主家的事情。
应声后便退了出去。
从下午坐到了晚上,祠堂里没有点烛火,昏暗的什么都看不清,裴景一直坐在母亲的牌位之下,心中恨意久久不能平复。
唐碧茹这个女人,不仅坏到骨子里,还蠢笨如猪。
她害死侯夫人,害死就害死了,偏生她还自作聪明把手伸到了她不该伸的地方,若是东窗事发,整个侯府都要为她的愚蠢陪葬!
裴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重生得来的机会,眼看布局这么多年,就快要成功的时候,会因为唐碧茹的这个行为而功亏一篑。
这个女人,该死!
**
是夜,后宫。
钟宁宫寝殿外走廊,一个宫婢急匆匆的走过,来到寝殿外,不经通传就直接进去。
贤妃裴娇穿着一身寝衣在焦急踱步,听见响动赶忙迎了出去,不等那宫婢开口便问道:
“怎么样?东西呢!”
宫婢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说道:
“娘娘,当真要这么做吗?这一包下去就再无回头路了。”
裴娇捏着那药包,是藏红花落胎药,唐碧茹与她说,她腹中的胎注定活不了,不用利用起来,反正她现在已经晋升为妃,这胎意外落了,陛下定会心疼她,等过两年身子养好了,她不愁没机会再怀一个。
这杀子固宠的手段太狠,裴娇原本是不忍心的,可唐碧茹催得紧,说再不落胎就要露馅儿了。
裴娇父兄有把柄在她手上,若不听话,父兄都会遭受牵连。
她自己知道,自己如今能封妃,靠的就是安定侯府,陛下想抬举安定侯府,才会借着她来表达。
安定候夫人已经故去,唐碧茹眼看就能掌管安定侯府,今后裴娇还要多仰仗唐碧茹,让自己有底气在后宫行走。
因此,尽管不舍,裴娇还是让人去寻了落胎药来。
而吃着落胎药也有讲究,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吃的,她等今天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好长时间。
若是不抓紧机会,下次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淑美人送来的燕窝还温着吗?”裴娇问。
“温着呢。”宫婢回。
裴娇暗自咬牙:“去拿过来吧。”
她这腹中的胎既然要落,那就绝不能平白无故的落。
唐碧茹之前的打算是想让她碰瓷皇后,可自从陛下宣布她怀孕以来,连皇后的面都没见着。
皇后不兴礼数,免了后宫诸妃的晨昏定省。
每日的补品全都是按照宫中分例,由御膳房送来,私下从来没有给裴娇送来任何东西,这就使得裴娇怎么着都害不到皇后身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焦虑渐甚,这不,今日终于给她等到一个机会——淑美人近来比较得宠,陛下半月之内已经唤她侍寝两回,若再怎么下去,淑美人很可能是下一个怀上龙胎的人,而且是健康的龙胎。
若让她成功生产,裴娇这胎却落了,在那样的对比之下,裴娇的日子约莫也不会太好过。
想到这里,裴娇就觉得陷害淑美人这件事一点都不难做了。
谁让她风头正盛,谁让她倒霉撞到枪口上了呢。
让宫婢把淑美人送的燕窝取来,裴娇便攥着那包落胎药,坐在寝殿里等。
也不知为何,那宫婢去了许久都不回来,裴娇攥在手里的药包都快要被她紧张的手汗攥湿了。
忽然,裴娇听见寝殿外响起脚步声,心上一喜,不等宫婢进来就主动迎到门边,然而寝殿的大门打开以后,她看见的却不是那个宫婢,而是脸色阴沉的德明帝,皇后站在他身后侧。
而先前给裴娇送落胎药的宫婢此时正被皇后身边两个贴身嬷嬷牢牢擒住,瑟瑟发抖,低头饮泣。
此情此景,裴娇如何还不知事情有变……
“陛下,冤枉啊。臣妾,臣妾是被逼的。”裴娇哭诉。
德明帝长叹一声,皇后身后又窜出两个粗壮嬷嬷,将裴娇按住,在她寝殿中搜查起来,连裴娇的身上都不放过。
裴娇攥在手心里的落胎药包自然给搜查了出来,东西送到帝后面前,德明帝看了一眼,沉声问:
“这是什么?”
裴娇吓得满头是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用她开口,自然有太医被传唤进来,是裴娇一直以来联系的那位太医,收了裴娇很多很多银子封口,对于裴娇腹中胎儿情况三缄其口,并且还时常配合太医院给裴娇开一些安胎药。
而这回的落胎药,裴娇自然也是向他要来的,如今他被抓,裴娇就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
“吴太医,贤妃腹中胎儿状况究竟如何?”皇后从旁问道。
那吴太医趴在地上颤抖回道:“贤,贤妃娘娘腹中胎儿先元不足,只怕生不下来。”
德明帝愤恨的瞪向脸色惨白的裴娇,沉声质问:
“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裴娇一个激灵,赶忙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妾,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受人蒙骗,陛下饶命啊。”
“朕问你!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德明帝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立刻剁碎了喂狗。
裴娇一时语塞,不知道要不要把唐碧茹供出来,正犹豫之际,皇后从旁开口:
“贤妃,你可知本宫与陛下为何会来?”
裴娇连连摇头:“臣妾,臣妾不知。”
她腹中胎儿有异常这件事,除了她身边的贴身宫婢和吴太医之外,只有唐碧茹一人。
“安定候世子昨日已入宫请罪。”
裴娇震惊,竟然是安定候世子……那唐碧茹定然已经……
彻底断了裴娇的念想之后,她开始疯狂磕头请罪:
“陛下,臣妾也是受了唐碧茹的蒙骗,她拿我父兄威胁我,逼着我翻下这滔天大罪。都是她,都是她逼臣妾的。请陛下看在臣妾尽心伺候的份上,绕过臣妾吧。”
德明帝总算亲耳听到她承认,深深一叹。
“你从前只是在我宫中为针线女官,为何突然调去御前?”皇后如是问。
裴娇知道再不交代便无活路,哪敢隐瞒:
“回皇后娘娘,也是唐碧茹找到了臣妾,她说能让臣妾到御前伺候,她要臣妾在陛下面前有意无意的提起对娘娘的忠心,陛下为着娘娘也会对我高看一眼,臣妾……不是,奴婢知罪,请娘娘救我。”
德明帝这才明白其中套路。
当时袁家遭难,他虽保下德妃,却无法让她继续为妃,只能幽禁冷宫,他对德妃心怀愧疚,而此时恰逢一个德妃从前身边伺候的宫婢出现,有意无意的在德明帝面前提起德妃如何贤良,如何待人宽容……
正如唐碧茹猜测的那般,德明帝果然记下了这小宫婢,有一日见她被人欺负,便将之调到御前,偶尔宠幸了一回,竟不想这些都是别人的圈套。
不想再理会这等勾心斗角的事,德明帝既知晓前因后果,剩下的便交给皇后处理。
德明帝离开之后,皇后便叫人将裴娇和太医、宫婢一同押去掖庭受审。
其实这件事,皇后早在七天前就知道了。
辰王妃连夜入宫告知了她这个消息,皇后怕打草惊蛇,一直派人暗暗监视着裴娇的举动,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安定侯府,如今袁家正逢难后重建的关键时刻,裴家紧紧咬在后面,意图取而代之,甚至把裴娇推上了四妃之位,争权之心,路人皆知。
若是裴娇这件事处理好了,对裴家而言就是致命一击。
可是,让皇后没想到的是,裴娇之事还未东窗事发,那边裴景就主动入宫向陛下坦白了此事,陛下震怒,派她调查,皇后只得顺水推舟将所查之事禀告陛下知晓。
得知裴娇身边的贴身宫婢今日和吴太医私下接触,拿了落胎药,皇后便知她打什么主意,赶忙回禀陛下来抓她个现行。
陛下把这件事交给皇后处理,那就说明他不愿在此事上多做文章了。
虽然没能彻底解决裴家,但这件事之后,裴家的灭顶之灾算是躲了过去,但从今往后也没了筹码再跟袁家一争上下。
所以对皇后来说,并非毫无所获。
也多亏了辰王妃提前告知,皇后才能利用这几天把事情查清,否则若陛下问询之时,她这个皇后一无所知,在陛下面前倒显得无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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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芙看着门房送到她手中的这封信,陷入了思考。
给她信的人,是唐碧茹。
“什么时候送来的?”唐安芙问门房。
门房回:“就刚才,小的还未转交王总管手中,见王妃出来,便直接交给您了。”
唐安芙看着这封信,写好之后装进信封大约有些时候了,给什么东西压的平平的,信封上‘阿芙亲启’四个字,唐安芙怎么看怎么讽刺。
这封信显然是唐碧茹很久之前写好了,却没有立刻让人给唐安芙送来,而是等到这时,才叫人匆匆送到唐安芙的手里。
什么意图,一想便知。
前儿唐安芙让风铃去调查了左立春,得知唐碧茹这一年多来,背着裴景所做的事情。
由衷的感慨这个女人既蠢又坏。
她以为自己和左立春重新搞到一起,借着左立春的医术在背地里搅风搅雨很痛快,殊不知,旁人不是傻子。
若她不是急于接手安定侯府的中馈,这么急着对安定候夫人下手,说不定一切后果还能晚几年到来,可她沉不住气,见裴娇成功晋升妃位后,连巩固都等不及,就把安定候夫人给害死了。
殊不知,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是重生回来的。
唐安芙这边就不说了,因为她比他们晚了半年多,他们不知道唐安芙回来了。
可裴景是和她一起回来的,两人互相知道底细。
裴景再怎么混账也该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好端端的,一句‘心疾’就宣告病死,他怎么可能不怀疑。
只要他开始怀疑,那么查到左立春身上就是早晚的事情。那她背后干的那些事情,自然就兜不住了。
如今送到唐安芙手中这封信的内容,不用看唐安芙都能知道。
无非就是在信里跟唐安芙说上一世的事情,引起唐安芙的兴趣,然后插手她和裴景的事,那么她就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唐碧茹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喜欢耍手段,耍的还是那种动辄见血要人命的手段,她以为心狠手辣就是手段,殊不知,那只是恶毒。
‘唰’一声,唐安芙将信撕成两半,四半,八半……
狗咬狗的戏码,还是让狗自己去解决就好。
不管裴景会怎样对唐碧茹,那都是她咎由自取,跟唐安芙可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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