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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顶端的明珠常年不熄,冷白的光线洒在中心的白玉石床之上。

吴清婉步伐轻盈走进石室,肩头耷拉下来,看起来有些疲倦,直接爬上了石床,在上面侧坐,抬手拍了拍身边:

“凌泉,你过来。”

左凌泉是准备过去,但瞧见吴清婉手儿撑着石床半躺的姿势,倒是不太敢了。

他迟疑了下,缓步走到跟前,在边缘正坐,含笑询问:

“吴前辈,怎么啦?”

吴清婉斜撑着石床,目光在左凌泉身上打量,虽然姿势稍显懒散疲倦,不过眼神还是和长辈一般端庄。她扫了几眼后,才道:

“今天去皇城,因为昨天大火的事儿,师兄他们都被朝臣骂了一顿。朝廷给下了最后通牒,让国师现身,若是还不露面,栖凰谷被人打进来,朝廷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左凌泉眉头一皱,认真了些,侧身看向吴清婉:

“话说这么重?”

吴清婉微微颔首,手指搅着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眼神满是愁色:

“是啊。如果不出意外,程九江很快就会打进来。谷内只有两位师兄入了灵谷,根本不是对手;其他人毫无作用,恐怕也不会插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左凌泉近日,对灵谷境修士的本事已经有所了解;程九江是灵谷四重的高人,无垢之躯刀剑难伤,炼气期的修士,根本没法近身,近身了也毫无威胁性。栖凰谷里能勉强挡一挡的,估计也就两位师伯,还有他和吴清婉。

左凌泉想了下:“我既然入了栖凰谷,便会和吴前辈同进退,四打一的话,不一定没机会。”

吴清婉摇了摇头:“程九江又不傻,岂会单枪匹马杀进来?为了不让朝廷动怒,可能不会倾巢而出,但肯定会带上大长老蓝英,甚至拉拢清池剑庄;我们四个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奈何程九江,怎么打?”

左凌泉皱了皱眉:“打群架?那我们能不能多上点儿人?”

“都是大丹朝的修士,规矩还是要讲的,朝廷也不会允许两宗杀得血流成河。我和几位师兄是当事人,和程九江动手说得过去,但带上弟子搏命的话,朝廷就直接下令驱逐我们了,到时候连打一架的机会都没有。”

吴清婉幽幽叹了口气,坐近了些:“好在程九江也不敢兴师动众,最多叫两个帮手。你若是能跻身灵谷,凭借你的剑法,说不定还真能逼退程九江。”

左凌泉对自己是挺有自信,但还没自负到炼气打灵谷四重。

“我才刚在炼气十二重站稳,还没开始攻关破境,短时间入灵谷,恐怕不太可能。”

“想办法嘛。”

吴清婉移到左凌泉旁边,并肩坐着,偏头望向他的侧脸:

“我让你找人双修,你可有目标了?”

“……”

左凌泉坐直了些,心里异常古怪,他转头看向吴清婉,确定吴清婉神色和往日没区别后,才摇头:

“这才一天,哪里找得到。”

吴清婉眼底显出几分失落,轻轻点头:“也是。那就没得法子了,我想办法强行破境试试,若是能入灵谷最好,入不了伤了经脉也无妨,反正结果都一样……”

??

左凌泉听见这话,连忙劝慰:

“吴前辈,你别冲动。强行破境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就是大道断绝的下场,即便成功也会根基不稳,给未来留下隐患……”

“那你说怎么办?”

吴清婉双眸幽然,瞄着左凌泉:

“你没法破境,那就只能我来。有三个灵谷,说不定还能挡住程九江,我若只是炼气十二重,上去也是送死,还不如拼一把。你也别劝我放手,宗门两百年基业,交在我们师兄妹手上,岂有不战而拱手送人的道理?我这一步要是退了,必生心魔,以后也没法修行,还不如死在宗门外面,九泉之下祖师爷想来也不会怪罪。”

左凌泉见向来温柔娴静的吴清婉,连寻死的念头都有了,眼神微急:

“吴前辈,做事不能这么莽,没办法可以想办法,心生死志岂不是更没机会了。目前想入灵谷,也不是没法子,我想想……嗯……”

吴清婉望着左凌泉的眼睛,微微皱了下眉儿:

“你莫不是还想和我双修?”

?!

左凌泉表情微僵,见吴清婉有点反感,严肃道:

“吴前辈,我绝无此意!”

“呵……”

吴清婉摇了摇头,眼神带着三分薄怒:

“我知道我们境界合适,五行更是合适,只要一起修行,说不定能一起入灵谷。你有这个念头,也只是想帮宗门渡过危局,心意是好的。但我毕竟是姜怡的小姨,虽说没血缘,但也是叫小姨的,还是你的师长,你……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左凌泉被这古怪眼神看的有点坐立不安,他摊开手道:

“吴前辈,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前辈对我无微不至,我岂会打这种大逆不道的主意?”

吴清婉眉梢不易察觉地皱了下,柔声道:

“真的?”

左凌泉迟疑了下,还是认真道:

“我为人处世有底线,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先不说师长、姨啊什么的,哪怕我和吴前辈萍水相逢,遇上同样困局,若是吴前辈不愿,我也不会做出违背原则的事情。”

吴清婉眨了眨眼睛:“是吗?”

左凌泉认真点头:“举个例子。我和王锐同时掉坑里,弹尽粮绝快要渴死饿死,救援还得半个月才会抵达,我要是把王锐吃了,能活,但王锐也不想死,所以我肯定不会那么做,因为做了我一辈子睡不着觉。”

这个例子举得有点恐怖,但很到位。

吴清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左凌泉继续道:“再者,吴前辈愿意,我也不会答应。这就和王锐眼见活不下去,想让我吃了活命一样,我不想那么做,饿死都不会答应,这是原则,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个,没了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吴清婉听见这话,表情稍微变了下,坐直了身体,眼底稍显复杂:

“嗯……我没说会答应,也不可能答应。不过,你为什么不答应?”

左凌泉摇了摇头:“在别人眼里,双修什么的是一种功法,为了大道,甚至可以当作一件事儿来做,但我不行。在我眼里,那种事就得‘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吴前辈若是为了宗门、或者为了大道,在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跑来和我一起修炼,我答应了是犯罪。”

吴清婉微微点头,眸子里露出几分赞许,然后又道:

“可事急从权的道理,你明白吧?就比如一个姑娘不小心中了奇毒,只能和你双修才能解。她和你素不相识,但是为了活命求你解毒,你难不成也不帮忙?”

左凌泉有些无奈:“生死攸关、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我肯定不会看着人家死。但现在并非无路可走的情况,也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先不说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即便打不过程九江,栖凰谷易主,也不过是暂时的,我有十成把握再拿回来……

……吴前辈对我照拂有加,在我心里,分量比栖凰谷重太多。若是真守不住,我肯定会选择暂避锋芒,想办法日后夺回栖凰谷;而不是在没有两情相悦的情况下,让吴前辈做出那么大牺牲,一起双修来应对。为了守个小宗门,伤了身边人,对我来说是本末倒置。”

吴清婉目如清泉,注视着左凌泉,似是在确认此言真假。

左凌泉问心无愧,他并非不近女色,但原则还是有的,为了大道、宗门,和一个不喜欢他的女子勉为其难合体,是对自己和女子的不尊重,他也没那么廉价。

吴清婉注视了片刻,又转开了目光,幽然一叹:

“你不守,我得守。反正我死在宗门外面,也不会放任宗门易主。”

左凌泉也是叹了口气:“吴前辈,你别这么莽。若是真守不住,我不可能看着你送死,会拉着你撤下来,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不管,以后想办法把宗门拿回来即可。为了这种事死人,我怎么想都觉得亏,不可能让你如愿。”

“……”

吴清婉无话可说了,她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笑意:

“我果然没看错人,你以后能成大事。”

“吴前辈过奖。”

吴清婉笑容一收,抬了抬手:

“行了,我乏了,睡觉了。”

?

左凌泉眉头一皱,觉得这话有点疏远,他犹豫了下:

“嗯……吴前辈,你若是心里有话,可以直言……”

“我能有什么话?都说完了,你还想留在这儿陪着我睡不成?想欺师灭祖?”

左凌泉话语一噎,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

“那我走?”

“回你自个院子去吧,我想静静,累了。”

吴清婉神色疲倦,似乎掏空了心神,她转身直接趴在了石床上,手儿抱着脑袋,留给左凌泉一个后背,再无声息。

左凌泉张了张嘴,又摊了下手,实在摸不准吴清婉的心思,也不敢妄动,只能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出了石室……

--------

春风扫过竹林,阳光透过密集竹叶洒在院落之间。

汤静煣送别小花师姐,回身叉着小腰,打量眼前的篱笆小院,眼底神色稍显复杂。

栖凰谷的独栋小院,住的都是嫡传弟子和各房执事,环境比集体宿舍好太多,但也仅此而已。

篱笆墙的院子里,就三间小房子——吃饭睡觉的主屋、放杂物的侧屋,以及生火做饭的小厨房。

房子以木料搭建,简朴素雅,院子中间就是个小平地,如果再翻一块儿地种点小菜,和乡野间的农家院子没任何区别。

修仙的人,住的地方怎么这般简朴,我还以为多玄乎呢……

汤静煣如果父辈不出意外,也是家财万贯、又白又富又美的大小姐,虽说常年自食其力并非养尊处优,但面前的院子确实有点太简单了,连个乘凉的地方都没有。

小鸟团子蹲在肩膀上,倒是挺喜欢这亲近大自然的地方,扇着小翅膀在院子里飞来飞去,似乎是在打量新家的环境。

汤静煣本来只是想和左凌泉到栖凰谷来看看,没准备下半辈子都待在这里,但被留下来了,临河坊的铺子没收拾好,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当下也只能随遇而安,开始收拾起院子。

小院长年无人居住,院坝里长了些杂草,房间里也落了些灰尘,小花送来了新的被褥床单,都整齐叠好放在床板上。

汤静煣撸起袖子,在院中来回忙活,刚把床铺整齐,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她探头看了眼,却见左凌泉走了过来,神色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汤静煣人生地不熟的,就认识一个左凌泉,连忙走出门招了招手:

“小左小左。”

左凌泉还在琢磨吴清婉的话语,闻声回过神来,快步走入院中,露出明朗笑容:

“汤姐,怎么啦?”

汤静煣走到跟前,左右看了看,见周边竹林里没人,才有些纠结的道:

“小左,我就准备过来看看,怎么就住下来了。我半点准备都没有,也不认识人……”

左凌泉抬手接住团子摸了摸:

“我刚来也不适应,习惯就好了。能修行便算是福缘,尝试下没有坏处,汤姐先适应几天,我刚好给三叔打个招呼,安排人把酒肆收拾好;若是汤姐实在住不惯,到时候我送你回去即可。”

“这多不好意思……唉……”

汤静煣左右看了两眼,又道:“我方才瞧了下,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有点柴火,要起火做饭的话,该去哪里买米粮?外面的镇子有点远……”

“起居房有饭堂,不想做可以过去吃,不过汤姐恐怕不习惯,我待会去起居房领些米粮,给汤姐送过来。”

左凌泉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养气决》和一块牌子,递给汤静煣:

“这本养气决是刚领的,汤姐先拿着看看。若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随时叫我,我带着汤姐四处转转散心,就当是出来踏春了。”

汤静煣接过书册和身份牌:“以前都是一个人住,倒是耐得住寂寞,习惯就好了,你先忙你的吧。”

左凌泉也没啥事,当下跑去了起居房,搬来些许蔬菜米粮,又帮忙把院落里的杂草除干净。

汤静煣虽说在陌生地方有点局促,不过天生性格开朗,适应了下也就习惯了。

两个人忙活的时候,左凌泉也和汤静煣讲了些修炼的细节;汤静煣听得似懂非懂,但都认真记下了。

不过快收拾完小院的时候,左凌泉忽然发现,蹲在窗台上的团子跑不见了。

他转眼扫了一圈儿,才发现门外的院坝里,小鸟团子在地上蹦跶,好像在踩什么东西。

左凌泉略显疑惑,走近一看,才发现他十两银子买来的‘记性’,被团子踩在爪爪底下蹂躏,都被按进了土里。

“诶诶诶……吃不得吃不得!”

小甲虫可是有毒的,左凌泉吓了一跳,连忙跑到跟前,把凶神恶煞的团子捧起来,从爪爪下面救下了黑色甲虫。

团子见状,张开鸟喙,一副‘快喂我’的模样,眼巴巴瞅着小甲虫。小甲虫则是憨憨的,在左凌泉掌心转圈儿,也不跑。

汤静煣瞧见黑不拉几的甲虫,还有点害怕,把团子接过来,训斥道:

“什么都吃,刚才没喂你啊?再贪嘴把你烤了。”

团子连忙闭喙,委屈地叽叽了一声。

左凌泉院子距离此处并不远,散养的小甲虫被抓住并不奇怪,他怕团子贪嘴真把甲虫弄死了,也没再久留,告辞道:

“汤姐,我回去把虫子关起来,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叫我一声即可。”

大半天忙活下来,太阳已经落了山,汤静煣也没挽留,只是奇怪道:

“你养什么不好,怎么养只虫子,看起来好怪。”

“这可是‘锁龙镇魂蛊’,上古神兽,很凶的,汤姐可不要小瞧了。”

左凌泉随口开了句玩笑,便和汤静煣告辞,拿着小甲虫离开了院落。

汤静煣目送左凌泉背影消失,回到了屋里,坐在了小床上。

家徒四壁,孤苦伶仃,干坐着实在有点无聊。

汤静煣想了想,点起油灯,翻开左凌泉拿来的养气决,查看几眼后,按照上面的描述,开始炼气。

小鸟团子瞧见主子又盘坐在了床上,明显有点慌,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却换来汤静煣一个凶巴巴的眼神。

“叽~”

团子有点委屈,在被褥上挪动几下,等着汤静煣入定后,才壮着胆子飞起来,把桌上的油灯踩灭,然后稍显安心地落回了汤静煣怀里……

------

另一侧。

左凌泉穿过竹林,回到瀑布下的小院。

进入院子前,先是抬眼看了下上方的石坪。

石坪上没有吴清婉的踪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左凌泉脸上的笑容消去,茫然和莫名再次涌上心头,回到屋中把小甲虫装起来,在床榻上盘坐,想要静心修行,扫开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这躁动的心神,哪里扫得开。

左凌泉闭目凝神,眼前却总是浮现在石室中对谈的一幕幕——他总觉得错过了什么,有点后悔,但理智又告诉他得坚守本心,不要胡思乱想。

心神左右互搏,渐渐月上枝头,窗外除开瀑布轰鸣,再无声息。

素洁的小屋里没点起灯火,左凌泉安静盘坐,实在无法入定,便点起了油灯,取来佩剑,借着灯火给佩剑擦‘剑油’。

剑油是保养佩剑避免生锈的东西,修行一道还有更高级的剑油,不过左凌泉只是寻常铁剑,倒也用不上保养法器、法宝的剑油。

月下挑灯看剑,不知擦了多久。

左凌泉神游万里,也未曾听到周边有动静,房间的木门忽然发出轻响,好像是被风吹开了一般。

吱呀——

左凌泉放下擦剑的手帕,准备起身栓门,不承想抬眼一瞧,整个人都震了下。

“吴前辈,你……”

-------

夜色已深,窗外的青竹都在无声中沉静下来,白月光从天空洒下,透过打开的木门,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曲线曼妙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白衣如雪,手儿扶着木门,安静地站在门口,如同一尊玉质的雕塑,纹丝不动。

白皙的脸颊,一侧迎着月光,可见修长睫毛下,秋水般温润的眸子;丰润唇角,火红如夏日玫瑰,明显点了胭脂;神色依旧冷清,好似远离尘世的冰山;但整体看起来,偏偏就只能让人感觉到一股难以描述的春意。

白色长裙勾勒着肩窄臀圆的身段儿,腰似杨柳盈盈一握,莹白月光照映着裙摆下更加白皙的脚踝。

场景看起来,就好似农家小院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报恩的白狐,又或者降下了一位九天之上的仙女。

左凌泉呆坐在床榻上,放下佩剑的手定格在半空,愣了不知多久,才回过神来:

“吴前辈,你……”

吴清婉妆容艳丽中不失淑雅,表情依旧如探望晚辈的长辈。她抬起纤纤玉足进入屋里,回身关上房门,又插上了门栓。

咔——

左凌泉坐直身体,有点慌:

“吴前辈,你栓门作甚?那什么,大晚上的……”

吴清婉把门栓好,步履轻盈地转过身,走到了床榻跟前,低头望着有些紧张的左凌泉:

“凌泉,我今天考虑了下。无论你怎么想,我还是要守栖凰谷,哪怕死在宗门外面,也不会放手。”

左凌泉想起身,却被近在咫尺的吴清婉挡住起不来,他和吴清婉对视,稍显尴尬:

“呃……守就守,我陪着吴前辈一起守即可,只是现在……”

吴清婉神色端庄严肃,不带半点异样:

“守归守,但我也不想死。要守住栖凰谷,至少需要灵谷的修为,才能发挥作用。所以,在程九江打进宗门之前,我得跻身灵谷。”

“话是这么说,但是……”

“我在十二重卡了好几年,短时间不可能顺利破境,想要跻身灵谷,就得依靠那卷功法。但是那卷功法,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配合。”

吴清婉又走近了一步,在床榻上跪坐了下来,和左凌泉面对面,近在咫尺:

“你和我五行相生,境界相等。所以我需要你帮个忙。”

帮个忙……

左凌泉被堵住了,只能在床榻上坐着,幽兰暗香扑鼻,昏黄灯火照耀着灯前美目,勾魂夺魄的场景让人有点窒息。

左凌泉看着面前跪坐的风韵佳人,强压心头悸动,询问道:

“当炉鼎?”

吴清婉心智不是一般地过硬,直至此时,眼神都不带半分异样,就好似只是在说修炼的事情:

“对。不过也不是炉鼎,这事儿对你也有益无害,如果能一起入灵谷,胜算会更大一分。”

左凌泉正欲开口。

吴清婉又道:“除此之外,还有姜怡。姜怡的天资不差,但比你差太远,不出意外,以后会被你甩到很后面,直至阴阳两隔。如果你不练这门功法,就没法帮姜怡提升修为。”

“我和姜怡练就是了……”

“那你想看到我老死的那天?”

左凌泉话语一噎,张了张嘴,这次没说出话来——他肯定是不舍得的。

吴清婉眼神动了下,继续认真道:

“你只和姜怡修炼,境界会止步不前,姜怡也不会答应,她恐怕比你还着急,会推着我来帮你修行;这么做,对我们三个人都好,你不必带着负罪感,觉得愧对了姜怡,你这是为了我们以后着想。”

左凌泉有点难以招架,往后退了些,靠在了墙上:

“吴前辈,我肯定希望你们长生不老,至少得死在我后面。嗯……我也准备娶几个媳妇,但媳妇再多,也得两情相悦。白天已经聊过了,这种事情不是修炼那么简单,至少得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才能那什么……”

吴清婉双膝跪在被褥上,又往前移了些,柔声道:

“凌泉,我是姜怡的长辈,便也是你的长辈,所以你我不能有男女之情,你喜欢我,我也不能答应。我为了姜怡能跟上你,为了你不原地踏步荒废了时间,还有栖凰谷,才和你一起修行这门功法。”

左凌泉并非不近女色,但他把吴清婉当身边人看,不可能因为美色而忘了尊重。他认真道:

“吴前辈,这不是一件事情,而是两个人的姻缘。吴前辈对我无微不至,我知晓,也记在心里,甚至对吴前辈有点歪心思……准确说是喜欢,偷偷地喜欢。如果吴前辈对我有好感,不用吴前辈说这些,我巴不得和吴前辈一起修炼。但吴前辈如果对我没半点心思,单纯把这当成一件事,为了修行才如此,我答应不了;没办法可以想办法,却不能答应这种类似于‘乘人之危’的办法。”

吴清婉安静听完,也是没办法了,她心一横,干脆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几分,如花娇艳几乎凑在了左凌泉脸上,呵气如兰吹拂着左凌泉的脸颊:

“凌泉,我好看吗?”

!!

我的天……

左凌泉差点岔气,抬起手来,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认真道:

“好看。我没说不好看,吴前辈哪怕点个头,或者一个眼神……”

吴清婉蹙起眉儿,眼神毫无变化:

“觉得好看就行。我是你的师长,不能对你生情愫,双修也是为了宗门、为了姜怡和你。此事你知我知,也不会告知外人,你不必想那么多。”

左凌泉经过最初的冲击后,心思慢慢压了下来:

“话不能这么说,君子慎独,哪怕没人知道也不能乱来。吴前辈不喜欢我,那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种事儿,这不仅会害了吴前辈,还会坏了我的道心,还……还请吴前辈自重。”

“小孩子有什么道心?乖,听话。”

“……”

左凌泉拨浪鼓似的摇头。

吴清婉对视片刻,心里也有些无奈了。

她把功法给左凌泉,便是想让左凌泉主动提要求,她‘迫不得已’接受,给自己个台阶下。

左凌泉这榆木疙瘩认死理,她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主动。

但主动归主动,吴清婉不会表明情意——因为一旦两人是‘两情相悦’才双修,那性质就变了,她身为师长怎么做人?以后怎么坦然面对姜怡?

况且吴清婉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也不敢去摸清,反正现在就一条路可以走,既能帮左凌泉又能帮她和姜怡,她也不去想那么多了。

眼见左凌泉还是认死理,吴清婉微微吸了口气,如同严厉的师长,眼神示意旁边的枕头:

“凌泉,你给我躺下!”

左凌泉心乱如麻,他可能从小到大,都没经受过这么残酷的考验;练剑十四年再迷茫,本心都纹丝不动,此时却难以抑制的在左右摇摆。

左凌泉被堵在墙边上,和眼神澄澈的吴清婉对视许久,还是勉强笑了下:

“吴前辈,你别这样。我话说明了吧,我对吴前辈是有非分之想,不然也不会找借口送肚兜。但吴前辈若是不喜欢我,只是为了修行例行公事,那我接受不了。嗯……你只要对我有一丢丢心意……”

吴清婉认真摇头:“我是你师长,有情也是爱护之情,你不能多想。快点躺下。”

左凌泉眼神纠结,咬了咬牙道:

“既然这样,我……晚辈实在不敢对吴前辈不敬,我出去静静。”

左凌泉小心翼翼挪动身体,连鞋子都没穿,快步走向房门。

可是他刚把手放在门栓上,背后就传来一声:

“凌泉~”

声音柔婉,销魂蚀骨。

左凌泉脚步一个趔趄,还是没抗住,回过头来。

灯火清幽,床榻之上,身着白裙的吴清婉,变成了侧躺,手儿撑着脸颊,左手轻轻挑来了衣襟的布扣。

布扣本就绷得很紧,随着手指挑开,立刻被团儿撑得散开了些。

云白衣襟散落,雪白的脖颈显现在灯火下,还有光洁细腻的锁骨。

白色系绳,绕过耳边垂下的发丝,一直延伸到锁骨下。

云白色的肚兜,被撑得很立体,上面的荷花和鲤鱼好似都胖了几分,因为侧躺的动作,大团儿叠在一起,荷花之间出现了一道沟壑。

灯火朦胧,衣衫半解。

明明面容端庄知性、不食人间烟火,却又摆出这种撩人的姿势,相信世间没有那个男人,能经受住这样的残酷考验。

左凌泉愣了下,先是迅速偏开了目光,不过马上又觉得不对。

花间鲤……

不是丢了吗,怎么在吴前辈身上……

那晚……

左凌泉心念一动间,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幅画面。

雷雨夜,天之下。

脑袋枕着软软的东西,面前是一张凑过来的脸颊。

那双眼睛如盈盈秋水,认真间又饱含担忧,慢慢凑向他……

冰凉的雨点消失,温润的触感回到了嘴边……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此时回想起来,却是那般地清晰,就好像发生在上一刻。

左凌泉身体微微僵了下,回过头来,看向手指搅着一缕青丝的吴清婉:

“吴前辈,上次你给我喂药……”

吴清婉搅头发的动作顿了下,眼神依旧没什么异样,认真道:

“事急从权,那是为了救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左凌泉转回了身形,打量着吴清婉身前鼓囊囊的花间鲤:

“穿着我送的肚兜、特地点着胭脂,也是事急从权?”

吴清婉温润脸颊稍微红了下,抬手拉起了松散衣领,眼神平静:

“要你配合修行,自然得考虑你的感受,总得让你满意些。”

左凌泉缓缓点头,他琢磨了一下,干脆反其道而行,劝道:

“吴前辈,你哪怕骗我也行,假装对我有情意,我不就从了吗?”

吴清婉现在都是装的,还怎么假装?说了就是真的了。

“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你今天要是敢走,咱们肯定恩断义绝,再无往来。”

左凌泉听见这话,总算是明白意思了——肯用嘴给他喂药、肯和他双修当道侣、肯找一大堆义正词严的理由解释、肯穿他送的肚兜,就是不肯承认喜欢他。

如果只是为了修行或者其他,根本没必要如此纠结‘喜欢’两个字,不肯说只能是因为不敢承认。

不敢承认喜欢,那就是喜欢。

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只是因为能接受他,但是不敢,或者不好意思罢了。

理清楚头绪后,左凌泉豁然开朗。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言语,但恐怕都明白了意思。

吴清婉察觉到左凌泉态度转弯,忽然有点怂了,放开了指间的头发,摆出了稍微正经的姿势。

左凌泉虽然想清楚了头绪,但还是有点迟疑——他刚明白吴清婉的心意,就一起滚床单,有点太快了,感觉还是不尊重吴清婉。

左凌泉念及此处,走到床铺边缘坐下,柔声道:

“吴前辈,其实没必要,这种事可以慢慢来……”

吴清婉看着近在咫尺的左凌泉,眼底有点紧张了,不过还是摆出长辈模样,认真告诫道:

“我对你没有其他情愫,你别瞎想。你我只是共同修行,平日还是师长和弟子的关系,不牵扯其他。”

左凌泉点了点头:“明白。”

吴清婉抿了抿嘴,觉得左凌泉口是心非,但她好不容易把这头倔驴拽回来,也没法再强调纠正了,继续道:

“程九江随时可能打过来,所以等不得,你现在就得和我修炼。”

左凌泉起初心智坚定,是觉得婉婉不表白,他就不能那么做;现在忽然想通,就有点把持不住了。他回过头来,认真道:

“婉婉,我……”

“叫吴前辈,没大没小。”

吴清婉训了一句,心其实跳得很快,裙下的赤足都弓了起来,脸色却依旧严肃庄重。

左凌泉其实最喜欢看吴清婉这副师长模样,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寂静下来,气氛先是诡异,渐渐又化为旖旎。

吴清婉慢慢不再和左凌泉对视,想了想,闭上双眸,躺在了枕头上,端端正正,手里拿着那枚小小的玉简:

“你别说话,认真修炼即可,来……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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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天子

六道
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天下大乱,有一布衣,拔剑乱世中。他运筹帷幄,辗转征伐九万里,剑锋所指,敢令八百诸侯。他东征西讨,荡平割据军阀,克定天下。他以柔治天下,励精图治,天下英才,尽归其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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