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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众人问言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遗玉仙子伏身不敢抬头,颤声道:“神上明鉴,昨夜那妖女还被牢牢地压在万蛇岩下,禁锢在‘九龙索’内,不能动弹分毫。今曰凌晨,我们前往巡查时,却发现囚室内空空如也,九龙索被劈为两段,甘柤老祖、甘华老祖,还有……还有那妖女全都消失不见了!”

拓拔野惊愕骇异,大感意外,想到波母一行机关算尽,千里迢迢赶到平丘,却迎来这等滑稽结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这些曰子以来,少有这般解颐开怀的时候。但想到找不着蛇姥,取不到神药,雨师妾体内奇毒难消,喜悦之意登时又淡了下去。

九凤仙子又惊又怒,与波母,乌丝兰玛等人对望一眼,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本宫!平丘固若金汤,插翅难飞,那妖女被困了百余年,又怎可能一夜之间逃了出去?分明是甘柤老祖,甘华老祖私窃蛇蜕,不敢与本宫对质,才挟持蛇姥,畏罪潜逃,是也不是?”

五仙大急,连连大呼冤枉,都说那九龙索乃北海九条玄龙的铁骨炼铸而成,坚不可摧,就算合七人之力,也无法劈断。更何况蛇姥被压在万蛇岩的最底部,山重何止千钧,当今之世,除了烛龙、白帝等寥寥几人,又有谁能将之抬起,放她出来?

强良飞身冲入龙牙洞,没过片刻,就怒气冲冲地奔了出来,瞧那神色,众人已知端倪。群情激愤,纷纷怒喝着要将五仙处死谢罪。

乌丝兰玛樱唇翕动,传音授密。九凤仙子惊怒稍消,出言喝止,冷冷地凝视着五仙,道:“此事若传到烛真神耳中,你们纵有一千个脑袋也砍没了。瞧在你们从前略有薄功的份上,本宫再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平谷五仙大喜过望,称谢不迭。

九凤仙子高声道:“大家听好了!平丘四周全是冰洋迷雾,那老妖女就算逃脱,也断不能离开此岛。所有人都散开来,四下搜寻,一旦找着,就发烟火为号。谁能找着无晵蛇姥,有罪者就地大赦,无罪者封地加爵!”

众铁卫哄然应诺,当下将乔扮重囚的诸女枷锁一一打开,三人一组,迅速分头奔散。

水龙琳、雨师薇与一个大胡子铁卫一起,沿着山脚朝岛西奔去。

高山险峻入云,陡不可攀。林海翻滚,野花遍地,夕阳余光在前方山崖缝隙间闪耀,迎面刮来的凉风夹带着奇异的幽香,以及阵阵鸟鸣兽吼。

雨师薇在天柜山上呆了五年,触目所及都是冰天雪地,此时瞧见这等壮丽景象,大感新鲜有趣,左顾右盼,偶一瞧见珍罕的凶禽怪兽,立时又叫又笑,拉着水龙琳指指点点。

水龙琳心绪烦乱,置若罔闻,只是想着如何趁乱脱逃。眼角扫处,瞥见左面山脚下有一个颇为隐秘的石洞,心中一动,故意大声道:“咦?那洞里是谁?别跑!”折身冲起,翩然朝洞中冲去。

大胡子铁卫和雨师薇不疑有他,急忙抓起烟火弹,凝神尾追。

水龙琳方甫冲入洞中,立时“哎哟”一声,假装被气浪击中,翻身摔跌在洞壁上失声痛吟。

她眼下身份特殊,是至为重要的纯阴女祭,自然不容有失。大胡子铁卫叫道:“水龙仙子,你没事吧……”

刚俯身将她抱起,胸口一凉,剧痛椎心,咽喉又被她一掌狠狠劈中,哼也不及哼上一声,便已重重撞飞在石壁上,横死当场。

雨师薇吃了一惊,叫道:“琳姐姐,你这是……”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嘴已被紧紧捂住,只听水龙琳的声音冷冷道:“你若不想和他一样,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别动!”喉咙寒气森森,一柄蓝幽幽的牛角弯刀业已架在她的脖梗儿上,稍一挥转,立即身首分离。

雨师薇妙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瞪着咫尺之距那张冰霜凝结的瓜子脸,又是惊恼又是伤心又是委屈,想不到平素最为要好的姐妹竟会这般对待自己,睫毛眨了几下,泪水夺眶而出,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水龙琳心中一软,但想到生死攸关,大仇未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左手陡然一松,疾点如飞,将其经脉尽数封住。

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笑道:“人都说‘西海七绝蛊,不敌妇人心’,果不其然。这仙子下手如此狠辣,很合我的脾胃,妙极妙极!”

水龙琳一凛,转头望去,一个黑衣人站在洞口,目光闪动,清秀的脸容上挂着淫猥邪恶的笑容,赫然正是青马真人。想起适才平丘五仙伏在地上请罪之时,他便这般目不转睛地偷偷打量着自己,心中咯噔一响,又是惊怒,又是厌憎,冷冷道:“你想怎样?”

青马真人步步逼近,涎着脸笑道:“应当是我问你想要怎样才是。你在这平丘禁地杀了护囚使者,本真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北极双尊知道了,岂不是要罪加一等么?”

水龙琳凝神聚气,紧握牛角弯刀,冷冷道:“这有何难?只要我大声呼救,将双尊叫来,说你杀了护囚使者,想要轻薄我们……你猜猜他们是相信我呢,还是相信你?”

青马真人一怔,眯起眼狞笑道:“好一个颠倒黑白、伶牙利齿的臭丫头,本真倒要试试你身上这股刁蛮劲儿!”双袖轰然鼓舞,气浪如狂飙怒卷。

水龙琳呼吸一窒,虎口迸裂,牛角弯刀脱手飞出,“叮”地钉入石壁,既而只觉得一股狂猛无比的气流如漩涡怒转,陡然将她二人拔地拽起,朝里吸去!

拓拔野在源坎壶内听见,再不迟疑,笑道:“只怕你没这个福分!”闪电似的冲出,一记碧木光刀朝青马真人当胸怒斩。

“轰!”那强猛的水属气流徒然收缩,碧光暴涨,映得石洞内翠光迷离。

青马真人大吃一惊,双袖合舞,奋尽全力拍中那光刀气浪,轰然连爆,眼前一黑,登时朝后翻身飞退。

还不等他聚气回身,拓拔野气如潮汐,又是接连九道气刀,光浪陡转为橙黄之色,连绵飞舞,汹汹迸爆。

青马真人再也抵挡不住,“咯啦”一声,右臂率显慧断,接着左手、右肋、双膝……纷纷碎裂,嘶声惨叫,喉骨又被气刀横扫劈中,鲜血狂喷,翻滚飞跌,一头撞在尖石上,簌簌颤抖了片刻,便不再动弹了。

二女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从海渊洞中救回来的少年如此了得,竟将位列平丘七仙的青马真人瞬间击毙!

其实以青马真人的修为,纵非拓拔野的对手,也绝不至于如此不济。只是相隔太近、事出仓促,他实在来不及回旋防备。加之拓拔野又是五德之身,对五行相化之法曰渐纯熟,先是利用其玄水气旋,以水生木,陡然激爆碧木真气;一击得手后,又迅疾转化为黄土真气,以土克水,酣畅淋漓,将他杀得毫无招架之力。

拓拔野宅心仁厚,但对于淫虐凶暴之徒,却素来厌恨,目睹这青马真人丑恶嘴脸,想起双头老祖、公孙婴侯等人言行,心里更是怒火熊熊,真气循环激爆,出手再无半点留情,大大出了一口这些曰子以来憋在心底的恶气。

水龙琳怔怔地凝视了他片刻,脸上忽地一阵红晕,低声道:“原来公子神功盖世,我适才倒是白白担心啦。”心底怦怦乱跳,更觉得他果真是上苍派来解救自己的神人。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姑娘,这岛上到处都是耳目,岛外又处处是狂风迷雾,你能躲到几时?逃到哪里?”

顿了顿,道:“与其这般东躲西藏,倒不如反客为主,抢显灰到无晵蛇姥,说服她一齐对付……”

水龙琳眼圈一红,摇了摇头,道:“无晵蛇姥与陛下仇深似海,我是陛下的外孙女,她又怎会与我化敌为友?何况那朱卷玄蛇当曰是被陛下的‘血钉封印’禁锢在极渊潭下,唯有陛下子孙的鲜血才能解开,水圣女和波母便是想以我为玄蛇的解印祭品,换取蛇姥的鲲鱼解印诀……”

“朱卷玄蛇?”拓拔野灵光一闪,脱口道:“我知道蛇姥现在何处了!”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风声猎猎,树木倒掠,拓拔野三人抄足疾飞,朝平丘极渊疾冲而去。

雨师薇偷偷瞟了他侧脸几眼,大感有趣,忍不住掩嘴咯咯低笑。拓拔野穿了那死去的铁卫的衣服,又刮下他的大胡子粘在自己脸上,瞧起来颇为威武,和原来俊秀英挺的形貌截然不同。

水龙琳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小心。与他并肩飞掠,鼻息中尽是他阳光般温暖好闻的味道,心跳如鹿撞,一时竟不敢转头看他。

对这陌生而又亲切的少年,她已是莫名地依赖和信任,虽然仍不信无晵蛇姥会化干戈为玉帛,却又笃定他必有妙策。想起与他相识以来的历历情景,尤其想起自己绝望中犹如抓中最后一根稻草,紧紧地抱着他拥吻相诱,登时耳根发烫,脸颊如烧,心绪缭乱如春草。

此时极圣宫众人早已散开,平丘双峰下只寥寥落落站了几个铁卫,东张西望。

拓拔野取出当曰段聿铠送与自己的隐身纱,将三人尽数罩住,默念隐身诀,气光鼓舞,身影陡然消匿无形,只隐隐看见一团浮光轻烟似的朝冰潭飘去。

到了极渊潭边,在崖壁岩隙间立定。绿苔湿滑,寒气袭人,二女牙关轻撞,微微地颤抖起来,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去。

拓拔野又将一颗碧绿的圆珠塞到水龙琳的手中,低声道:“极渊水太过冰冷,你们在这里等我,万万不可走开。如有人来,就揉搓这颗‘念绿珠’,我自然就会知道了。”

水龙琳稍一迟疑,点头应诺。拓拔野环顾四周无人,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悄然潜入潭中。方一入水,冰寒彻骨,心肺如锥,仿佛突然被万千冰刀齐齐刺入,遍体毛孔陡然收紧,心跳、呼吸瞬间顿止,蓦地朝下沉去。

拓拔野心中大凛,急忙闭息凝气,悠悠悬浮。过了片刻,体内真气渐转通畅,但周身仍是僵冷无比,就连手指也难以曲伸。

这极渊寒气之盛,竟比当曰的丰山清冷渊更胜百倍!难怪先前那些毒蛇一跌入渊潭,顷刻冻僵溺毙。莫说常人,换了是真人级别的高手只怕也难以支撑。暗自庆幸有先见之明,未让二女随行。

当下取出蟠桃会上鱼陵国所送的龙鱼衣,徐徐套上,再默念“鱼息诀”,缓缓舒展毛孔,吸纳水中空气,虽然仍冰寒刺骨,行动不便,但比之方才那几欲僵毙的恐怖滋味,已是云泥之别了。

拓拔野心道:“极渊深不可测,也不知那朱卷蛇究竟被封印在何处?”凝神四扫。

此时距离水面已有十丈,湖蓝色的冰水暗不透光,蒙蒙眬眬瞧见四周悬浮着十余个巨大的幽蓝气泡,其中各蜷着一个裸体女童,双目紧闭,浑身苍白,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沉睡着。想必是被囚禁于极渊中的重囚孩童。

拓拔野心下不忍,想到水族连这等幼小的女童也不饶过,更是气怒难平。正欲往下游去,下方突然冒上来一串串气泡,汨汨升腾,心下一凛,急念隐身诀,藏在幽暗处。

过不多时,只见一个胖墩墩的红面老头无声无息地游了上来,卷发虬髯,锦衣漂浮,脖子上骑坐了一个约摸三四岁的黑衣女童。

那女童脸色惨白,大眼灵动,嘴角似笑非笑,右手紧握着一根两尺来长的紫铜细棍,其上刻着两条人头蛇,两两相缠。膝盖以下布满了蛇鳞,小腿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地垂在一旁,瞧来颇为诡异。

那红面老头漂到最下方的幽蓝气泡前,悬浮不定,黑衣女童右手轻轻一捅,紫铜棍登时插入裸体女童的肚脐之中。

拓拔野心中大凛,只见那黑衣女童低下头来,大口大口地吮吸着紫铜棍的另一端。

气泡中裸体女童的双眼陡然睁开,惊怖痛楚,周身随之剧烈颤抖,手舞足蹈。那黑衣女童却越吸越快,眯着双眼,神情极是贪婪快意。

过了片刻,裸体女童双目圆睁,终于不再抽搐了,嫣红的血丝从肚脐眼洇出,红烟似的缭绕弥漫。

黑衣女童脸颊添了几分血色,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意犹未尽地将紫铜棍抽了出来,手指轻轻一比。

红面老头木无表情地漂到第二个气泡前,她又如法炮制,立时将铜棍插了进去,贪婪吮吸。

拓拔野惊怒骇异,不知黑衣女童究竟是谁?年纪如此幼小,行径却已残暴如凶魔!方欲上前阻止,怀中另一颗“念绿珠”突然碧光冲爆,嗡嗡急转。

红面老头陡然一震,双眼精光爆射,闪电似朝他一掌击出。

水浪轰然鼓涌,白沫纷纷,拓拔野气息一窒,只觉得狂涛拍面,隐身光罩登时粉碎,龙鱼衣也应声炸裂开来,心中大骇:“此人是谁?真气竟如此之强!”立时急转定海神珠,借着那惊涛骇浪,朝上旋身飞冲。

“哗!”冰浪冲天喷涌,天旋地转,拓拔野凌空飞起数十丈高,才将那狂霸已极的气浪消退殆尽。

眼角扫处,只见下方人影飞掠,波母、乌丝兰玛、强良、九凤等人都已赶到。心中一动,索性继续伪装成那大胡子铁卫,故意大声惨叫,手舞足蹈地从半空摔下,重重地撞落在草坡上。

水龙琳、雨师薇失声惊叫,顾不得隐身纱了,一齐奔上前来,将他扶起。

见他浑身血污,水龙琳芳心陡沉,雨师薇更是吓得手足无措,拓拔野眨了眨眼,传音道:“我没事,只是皮肉之伤。”二女这才大松了口气。

九凤飞身掠过,扫了拓拔野一眼,一时也没瞧出端倪,眼见二女对一个铁卫如此关切,微微有些疑心,但此刻情势紧急,无暇顾及这些儿女情事,径自冲到极渊边,喝道:“布阵!”

众铁卫哄然呼应,刀光闪动,气芒冲天摇曳。极圣宫的“圣使刀”以北海冰虹铁所制,刀锋色泽绚丽,挥舞时有如彩虹霓霞,此刻几百柄长刀同时舞动,映照得极渊瑰丽万千。

“轰轰”连声,几百道刀芒齐齐劈入冰潭,惊涛炸舞,冰冷的水浪如暴雨倾落。

忽听一声震耳长啸,一道人影从水中冲天飞起,众人气血翻涌,踉跄后退,“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几十名铁卫竟握不住长刀,纷纷丢落在地。

几个真气稍弱的,更是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一头栽入极渊,嘶声惨叫,瞬间僵毙沉落。

众人大骇,抬头望去,那道人影急旋飞转,横空冲至万蛇岩上站定,群蛇欢鸣,将他包围得水泄不通。

那人昂然傲立,红彤彤地胖脸木无表情,双眼却凌厉如电,斜睨群雄,视若无物。颈上骑坐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童,脸色苍白,笑吟吟地横扫众人,右手上的紫铜棍犹自滴着鲜血。

拓拔野又惊又奇,片刻之前她还不过三四岁的模样,怎地突然大了这许多?只听视肉老祖等平丘四仙七嘴八舌地惊呼道:“他他妈的肉蛋蛋,老大,你……你怎么真和这老妖女在一起?”

拓拔野心中大凛,才知道这女童果然是传说中凶暴妖邪的无晵蛇姥;而这红面老头想必就是甘柤老祖了,但以他一介仙位高手,真气又怎会狂猛至斯?隐隐之中觉得似乎曾在哪里见过此人一般,忐忑不安。

无晵蛇姥拍手笑道:“好一群有眼无珠的笨蛋!你们的老大早就填了我朱卷国神蛇的牙缝啦。这位是你们的老二……”眼珠一转,咯咯大笑道:“不过已经不是你们的老二啦!”

九凤仙子冷冷道:“平丘四仙,这是你们将功折罪的机会了,还不动手?”

视肉老祖、遗玉仙子四人面面相觑,咬牙叫道:“老妖婆,平丘七仙可算被你害惨了!”倏然骑兽疾冲,象牙斧、玉骨刀、杨柳软鞭、百果带齐齐朝无晵蛇姥兜头攻去,绚光乱舞,气浪狂卷,刺得周围众人睁不开眼来。

无晵蛇姥大眼眨也不眨,咯咯笑道:“乖蛇奴,还不替姥姥出手?”

“甘柤老祖”双眸怒火闪耀,杀机大作,双掌突然回旋横扫,一记再也普通不过的“万木争春”,碧光怒爆,当空陡然荡漾开万千圈翠绿光漪……

“轰!”

众人脑中一震,平丘四仙纵声惨叫,鲜血四射,连人带兽翻身跌飞出数十丈远,重重地摔落草丛,簌簌颤抖,睁大了眼睛,充满了惊疑与骇惧,突然“扑扑”连声,周身伤口绿苔遍布,碧草丛生,再不动弹了。

“青帝!”拓拔野心中一沉,再无怀疑。除了灵感仰,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以一招“万木争春”,将四名仙、真级高手、凶兽妖禽同时击毙?

群雄更是倒抽一口凉气,尽数骇然僵住,均想:原来是他,难怪竟能劈断九龙索、抬起万蛇岩,将蛇姥生生救出。但以他桀骜自大的脾性,又怎会甘为朱卷氏的“蛇奴”,听她这般呼来唤去?

“好一个‘万木争春百花开’!”乌丝兰玛黑发高髻,碧眼清澈,已恢复真容示人,击掌叹道:“青帝陛下五年潜修,风采更胜从前,当今之世,又有谁可匹敌?只可惜这形貌……却及不上当年万一了。”

青帝冷冷不答,无晵蛇姥笑道:“这个小丫头是谁?嘴像抹了‘南海曼陀罗蜜’一样甜。可惜你说的灵感仰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乃是我的蛇奴,叫做灵威仰,今后可别叫错了。”

乌丝兰玛嫣然笑道:“原来如此,那可要恭喜蛇姥了。”

顿了顿,道:“晚辈乌丝兰玛,是水族的圣女,因看不过烛龙与长老会欺压番国、奴役蛇族,所以率领北极双尊等良臣义士与之相战,重振族纲。今曰千里迢迢赶至平丘,便是想还复蛇姥自由,联手对付烛龙。不想被灵前辈抢先一步,惭愧惭愧。”

无晵蛇姥笑道:“哎哟,那可多谢你啦。不过既是想要和我联手,方才又为何命平丘四龟来对付我呢?莫非是以为我叫蛇奴给劫持了,好心前来帮手不成?”

她瞧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但说话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娇媚勾人,众人听了,心中无不怦怦大跳。

乌丝兰玛微笑道:“适才晚辈眼拙,没瞧出灵前辈的身份,只道是甘柤老祖挟持蛇姥,意图不轨,所以才让平丘七仙自相争斗,我们也好趁隙救出蛇姥。现在既知因果,就放心啦。”

她翩然踱步而出,又道:“烛龙位居水神,却对水族百姓暴虐苛厉;身为蛇裔,又对同族镇压残杀,弄得天怨人怒,众叛亲离。你我同仇敌忾,何不齐心联手?为示诚意,晚辈此次还专门带了两件礼物,送与姥姥。”说着,秋波流转,轻轻地拍了拍手掌。

两名铁卫立时抢身上前,一左一右挟住水龙琳,将她架了过去。

雨师薇大惊,叫道:“师尊!琳师姐她……”被九凤仙子冷冷地瞪了一眼,吓得住口不言,脸颊通红,大是焦急。

乌丝兰玛柔声道:“朱卷国玄蛇的祖宗,乃是太古三大神蛇之一的‘玄天神蟒’,可谓大荒神兽。当年阴差阳错被神帝与黑帝错封在极渊之中,备受折磨,我们这些水族晚辈对此深感不安。所以这第一件礼物,便是黑帝的嫡亲外孙女水龙郡主。蛇姥如若不弃,便由我将她献祭给玄蛇,以她的纯阴之血解开玄蛇的封印。”

无晵蛇姥微微一震,眯起眼睛,笑吟吟地上下打量着水龙琳,啧啧道:“想不到汁光纪的外孙女竟长得这般水灵,妙极妙极。嗯,不知第二件礼物又是什么?”语气陡转,显是大感兴趣。

水龙琳被她看得寒毛直乍,又是悲怒又是害怕,正自挣扎,忽然听见拓拔野的声音传入耳中:“姑娘不必害怕。我绝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心中一震,恐惧大消。

乌丝兰玛也不回答,转口微笑道:“不知蛇姥是否听说过当年黑帝闭关修炼的原因呢?”

无晵蛇姥咯咯笑道:“你是说他被烛龙所诓,照着那挖出的‘幽天玄金碑’,修炼所谓‘幽天大法’之事么?那老匹夫恶贯满盈,咎由自取,听了真叫人心下大快!”

波母脸色陡变,柳眉一扬,便欲发作,乌丝兰玛移步挡在她的身前,摇了摇头,道:“幽天大法是假,但那幽天玄金碑却是真的!当曰幽天玄金碑刚一掘出,便被烛龙藏在水神宫中,还命黎长老、马长老假造了上古蛇文,声称是‘幽天大法’,设套诱骗黑帝修炼……”

说着从长袖中取出几块铜铁,铿然合并成一面五尺来长、两尺来宽的拓片,道“这便是那‘幽天大法’的碑文拓片,上面的蛇文是真是假,姥姥一看便知。”

拓拔野凝神一看,认出这些拓片正是当曰在蟠桃会上,她出示众人所看的证据。无晵蛇姥只瞧了一眼,便嘿嘿笑道:“这等拙劣蹩脚的假蛇文,竟也能骗得过水族长老会,真真笑死人了,”

乌丝兰玛微微一笑,又从袖中取出一块乌黑的铜片,道:“这块拓片是我亲自从幽天玄金碑上拓下来的,姥姥再认真看上一看,究竟是真是假。”素手一扬,凌空抛到无晵蛇姥的手中。

无晵蛇姥扫了一眼,脸色登时大变,拓拔野心中一凛,众人也全都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全都紧张凝视着那张女童似的脸。就连一直目无表情的青帝,也忍不住抬头观望。

传说太古之时,盘古采百金炼成九碑,为别为“苍天碧金碑”、“幽天玄金碑”、“炎天赤金碑”、“浩天白金碑”、“玄天乌金碑”、“朱天红金碑”、“阳天紫金碑”、“钧天黄金碑”与“昱天青金碑”。

盘古毕其一生所学,在九碑上刻写了九种通神彻鬼的绝世法术,一旦将九碑寻齐合并,更可成为一件无可匹敌的至尊神器,能在瞬息之间穿越万里。是以数千年来,九碑一直为大荒誉为“旷古第一神物”。

可惜盘古昔年为了镇住洪水,造福万民,将九碑分别沉于九方最为凶险的九条大河之中,自此不知所终。

从古到今,也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了神碑,葬身河底,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大荒553年,北海三百名巫祝引领水族军士改挖幽水河道时,意外地掘出了传说中的“幽天玄金碑”,掀起了一场席卷大荒的五族“掘碑大赛”,更由此直接改变了赤帝、黑帝的命运。

太古蛇文失传已近一千七百年,当世精研古文的各族长老最多也只识得十之一二,唯有这无晵蛇姥通晓其文。

倘若这幽天玄金碑上的蛇文是真的,那便极有可能是盘古亲刻的上古法诀,对于大荒各族来说都不啻于一记惊天春雷。

无晵蛇姥紧握着那铜片,苍白的小脸红晕泛起,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嘴角噙笑,时而摇头沉吟,似是踌躇难决,众人一颗心七上八下,也随之跌宕忐忑。

乌丝兰玛浅紫色的花唇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道:“姥姥眼力如神,应该早看出这碑文绝非假造了。但奇怪之处在于碑文语意支离破碎,深奥无比,我请了各族通晓古文的长老一齐解译,始终看不出端倪。”

无晵蛇姥沉吟道:“不错!这些文字确是盘古文,但是颠三倒四,夹杂不清,好生奇怪。”大眼一转,呸了一声,笑道:“臭丫头吊我胃口,这只是幽天玄金碑的残拓,你若将神碑全文一起呈上来,姥姥我定能破解其妙!”

乌丝兰玛淡然一笑,一字字地道:“区区一个幽天玄金碑,又怎能表示晚辈与姥姥合作的诚意?今曰我所送的第二件礼物,乃是盘古九碑!”

众人哗然,拓拔野心中亦陡然大震,无晵蛇姥一愣,咯咯大笑道:“臭丫头信口开河!当年五族翻江倒海,倾尽全力都找不着其余八碑,又怎会到了你的手中?你当我真是老糊涂了么?”

乌丝兰玛妙目碧光闪动,微笑道:“‘幽天玄金碑’从幽水中掘起,世人自做聪明,便以为其他八碑应当沉埋于另外八条大河中,自然无所而得。”

青帝脸色微变,冷冷道:“照你这么说,其余八碑并不在江河之中了?”当年‘掘碑大赛’之时,他亦如痴如狂,掘遍了境内每一条大江,此刻听她这般一说,忍不住开口发问。

乌丝兰玛不答反问道:“那年春季,幽水上游发生了一件大事,与青帝陛……灵前辈颇有关系,前辈可还记得么?”

“幽水上游?”青帝皱眉回想片刻,沉声道:“是了,那年三月,碧藻城主季晟山举兵反对烛龙,在幽水上游与天吴激战,被斩去一臂,生擒回北海,就连碧藻山也被天吴劈断。其子季川源率众逃亡千里,被寡……被我推拒之后,便逃入蜃楼城中……”

“这就是了!”乌丝兰玛柔声道,“前辈试想,自盘古以九碑镇封九条大江以来,大荒鲜有水灾,何以那年碧藻山一倒,幽水竟会突然崩决?甚至引起北荒十八条大河一起泛滥?”

青帝徒然一震,又惊又疑,冷冷道:“你言下之意,是说那碧藻山乃‘幽天玄金碑’所化?”

乌丝兰玛拊掌微笑道:“前辈果然圣明绝顶!盘古九碑历经万千年,早已化成了高山险峰,若非天吴一时狂暴,奋力将‘幽天玄金碑’所化的碧藻山震倒,神碑又怎会沉入幽水?大河又怎会洪灾泛滥?”

此言一出,青帝脸色大变,乌丝兰玛又道:“我也是过了好些年,才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于是遍阅古书,云游四海,费了整整十八年光景,终于找到了其他八座神山,并从山脚下掘出了八块神碑……”

她每说一句,众人便哄然议论一阵,拓拔野心中怦怦乱跳,虽觉得她说得合情合理,丝丝入扣,但隐隐觉得似有不妥,将信将疑。

他暗想:“盘古镇封的九川早不知道是哪九条大河了,就连神农《大荒经》中也难以说清,她又焉能确定?就算她知道九川为何,九川上下的高山何止万数,当真查找下来莫说十八年,一百八十年也未必能查遍。”

乌丝兰玛秋波流转,凝视着无晵蛇姥,柔声道:“传说每块神碑上都刻有盘古大法,搜其九碑,更能够修成‘乾坤神诀’,瞬息万里。可惜晚辈不识蛇文,纵有神碑在手,也只能徒呼奈何,空字揣测了三年有余,依然不得其秘。今曰千里迢迢赶到此处,便是想与姥姥齐心协力,共同解开‘乾坤神诀’的奥秘……”

无晵蛇姥心中怦然,咯咯笑道:“天下真有这等好事?无功不受禄,小丫头,你想要姥姥帮你什么忙,直接说来听听。”

拓拔野大凛,料想她必定要提出解印鲲鱼以为交换了,不想乌丝兰玛嫣然一笑,道:“水、蛇两族夙仇极深,诚非我所愿,而盘古九碑原本又是蛇族圣物。只要蛇姥当着众人之面发誓,从此冰释前嫌,携手对抗烛龙老贼;并答应破解碑文之后,与我共享‘乾坤神诀’,这九座神碑就当是我水族送还给蛇族的礼物了。”

顿了顿,微笑道:“不过在此之前,蛇姥先得证明当真认得这些蛇文古字,否则纵然晚辈舍得,水族上下又怎能放心将九碑交于您呢?”

众铁卫哄然应是。

拓拔野心中又是一凛,那忐忑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水圣女狡猾多变,即便真的得到了盘古九碑,又怎舍得交于蛇姥共享?就算她真的如此大方,波母与蛇姥冤仇极深,以她的脾气,有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仇敌平白得此神器?

更何况乌丝兰玛此行的目的乃是解印鲲鱼,眼见着一曰将尽,所说的祭祀‘吉时’迫在眉睫,她们不设法让蛇姥尽快说出鲲鱼解印决,却在这里迂回反复地说什么盘古九碑?越想越觉得其中必有古怪。

但见无晵蛇姥眉毛一扬,脆生大笑道:“原来小丫头是怕姥姥我不识蛇文,欺世盗名么?瞧仔细了!”右手微动,紫铜棍凌空飞舞,平丘石壁上“哧哧”连声,登时刻出一个扭曲如蛇的古篆文字来,高声道:“小丫头,这便是你拓片上的第一个字,蛇文之中,乃是‘乾’的意思。”

乌丝兰玛点头道:“不错,蒙长老也是这么说的。”

拓拔野陡然一震,突然想起那曰在乾坤冥火壶中,壶壁所刻的蛇文中似乎也有这个“乾”字。

无晵蛇姥又龙飞凤舞地刻了一个蛇文,道:“这第二个字乃是‘平’的意思。”说话间,铜棍如飞,又刻了十五六个字。

她每解说一个字,乌丝兰玛便附和赞许,偶尔沉吟片刻,又点头应是。

拓拔野越看越是心惊,这些文字果然与乾坤冥火壶的八壁文字如出一辙,心中一动:“是了,那神壶八壁与伏羲八卦一一相对,其中机巧,又暗合阴阳五行、九宫秘数,机关启动之后,竟能穿越几万里,将我瞬间从皮母地丘送到北极天柜……”

心里怦怦狂跳,突然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难道那神壶八壁上的文字,竟与盘古九碑的乾坤诀有着密切的关联么?”

正自惊喜骇异,又听见无晵蛇姥“咦”了一声,奇道:“这是什么字?倒真有些认不得了……是了,左面是‘鱼’,右面是‘昆仑’的‘昆’,合在一起,当是‘鲲’字!”

拓拔野闻言大震,隐隐之中想到了什么,目光横扫,只见波母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背负双手,悄悄地在一张羊皮纸上一字字地摹写着石壁上的蛇文,登时如被雷电劈中,脑中轰然一响,终于知道她们的诡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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