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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溪稍微转了转脑袋,发现她此时正蜷缩着身体,坐在一辆颠簸的、小巧的马车里。
马车精致奢华,窗棂上布满了华丽的鎏金藤蔓,红色的绒布车顶丝毫的尘埃不染,看上去有种奢华的美感。
……就是不适合长途旅行,美观性远远超出了实用性。
陆溪有气无力的一歪脑袋,靠在车窗上喘气。一边的老妇人见她如此,露出欣喜若狂之色。
“殿下!”老妇人欣喜的看着陆溪,一双手婆娑着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感激的留下泪珠,“上帝保佑,上帝保佑,您终于活过来了!”
她的手上布满老茧,摸在陆溪的脸上有种粗粝之感,但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暖。陆溪歪了歪脑袋,情不自禁地,蹭了蹭老妇人的手心。她轻呼一口气,低低道:“我很累,需要休息,请让马车停下来。”
“好好。”老妇人对着前面驾车的人说,“查理,我们今晚在这里休息,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好的,格雷西女士。”
查理应声,马车很快停下来。他弯下腰,小心翼翼的窥视了一眼陆溪,见她睁开眼睛,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神色。
格雷西和查理一起把行李搬下来,搭起一个简易的帐篷。又从行李中拿出柔软的被褥,给她搭成一个简易的床铺。
今天晚上,陆溪就要休息在这里了,陆溪还有帐篷和床褥可睡,格雷西和查理要轮流守夜,无法安眠。
这具身体大病当中,陆溪实在没有力气,趁着格雷西和查理忙前忙后时,歪着脑袋靠在车壁上,接受关于这个世界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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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叫露西,父亲是这个世界里的国王。她是这个世界的公主,却不能像一位尊贵的公主一样生活。相反,她的人生轨迹随处可见心酸和压迫,算得上凄风苦雨,是个惨遭压迫的小可怜
这是一个西幻世界观的背景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王室,有教廷,有人种高低划分。只要不是高等人种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原罪,永世不能翻身,因为他们的发色,他们的瞳孔颜色,将是伴随他们一生的烙印,不能祛除。不论他们接受怎样的教育,拥有怎样的智慧、怎样高贵的灵魂,在别人眼里,他们就像烂泥,该踢到阴沟里去,而不是出现在明亮大道,弄脏他们的马路。
在这个世界里各色不同的人种,通过发色和眼珠的颜色来划分。王室是洁白无瑕的银发,他们高洁而华美,从他们国家流传下来的神话中,这是受到了月亮女神的庇护。
贵族是金发,其后是黑发。
在这个国家的教义中,黑色是被黑暗之神诅咒的颜色,代表着毁灭和堕落。
而露西的母亲,则是一个黑发的美人,是国王众多情人中的一个。
露西的眼睛是蓝色的,遗传自父亲,头发是黑色的,遗传自母亲。她有王室的血统,却没有遗传到父亲的银发,鲜少几次在外露面的时候,总会因为怪异的发色,引来别人的议论和讨论,是王室里最尴尬的存在。
国王是一个多情的人,他有数不清的情人也许多的孩子,露西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甚至因为她的发色,让国王觉得碍眼,露西黑色的头发更让他感到蒙羞,所以国王始终不待见露西。
直到露西长到四岁时,她的父亲都没有抱过她。
她也不像别的公主,从小生活在王宫里过着人人艳羡的生活,而是被安置在一个偏僻的小院里,被藏起来,见不得人,见不得光。
在露西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事情,也就是每周,亦或者隔的时间更久,就会有一辆华丽的马车把母亲接走,把她带进城里和父王幽会。安静的、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她,独自等待母亲回来。
屋子很大,很黑,她很害怕。
没有人知道,这种寂静和孤独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怎么样的恐惧。
露西就一直忍受这种安静和孤独,长到五岁时,就已经是一个早熟懂事的小姑娘了。
在院子里,她同样需要干活,需要自己照顾自己,因为母亲只有一个仆人,而那个仆人,只会负责母亲和父王的一切事宜,已经忙得焦头烂额,顾不到她,她的母亲又不管她,露西必须在很小的时候就要学会照顾自己。
所以小小年纪,在别的小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她就学会自己搭着椅子,爬到灶台煎蛋。摔倒了会自己爬起来,赶紧拍走裙摆上的泥巴,因为她知道,要是弄脏了裙子,还得自己洗。
同时,敏感的她也能感觉到,把她视为空气的父王不喜欢她,母亲同样是不喜欢她的。
露西的母亲是个很美的女人,这个过分美丽纤弱的女子一直觉得,是她的出身限制了她的高度。如果不是这头黑发,她会被接进王宫里,成为国王的妃子,可以享受一切荣华富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龟缩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无法享受别人的艳羡与赞誉。
这小小的四方角落,简直让她美丽的容貌如同落了尘埃的镜子,在岁月流逝间,渐渐的失去自己的光彩,这让她格外难以忍受。
她的想法不是毫无道理。
露西的父王是个很傲慢的男人,同样也很滥情。滥情到,他每参加一场宴会,床伴就会换一位女士的程度。这和他的英俊风趣、出身地位逃不开关系,同时也决定了他的感情不会只用在一个女人身上。在这种身边不停换女伴的情况下,露西的母亲能待在他身边待了近十年,不得不说,她很有些本事。
正因为这种强烈想要往上爬的野心,露西母亲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露西的身上,希望她能完美继承父亲的血统,赢得她父亲的喜欢,这样,她就能够母凭子贵,被带进王宫。
可是,她心心念念期盼的孩子,没有遗传自父亲的银发,反而把她的黑发遗传了。
这对露西的母亲来说,是个耻辱——露西是个失败品,是疤痕,是一个无法给她带来利益的废物,露西的母亲不愿面对。
她的美梦在露西出生的那一刻就破碎,这带给她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她之后每多看露西一眼都会觉得烦闷。最开始会尖叫着让仆人将还是小婴儿的露西带走,后来则是彻彻底底的忽视。
露西是渴望母亲的爱的,但她毫无办法,她怕自己的出现会惹恼母亲,一直躲得远远的,自己照顾着自己,独自抚平被父王和母亲忽视冷漠的哀伤,长到了八岁,迎来她人生的第一个结点。
在露西八岁时,她英俊而多情的父王,终于为他的滥情付出代价。
他勾引了一位贵族的妻子,那位深情的丈夫向国王发起了决斗,要夺回他妻子的芳心。
在决斗中,国王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这意味着以后他再也不会增添新的孩子。
这个打击,让国王一蹶不振。
但国家还需要一个继承人,需要一个可以肩负起责任的王嗣打理这个国家。
王嗣只能从国王已有的孩子中挑选,那些不被重视的孩子都有继承王位的资格,于是他们都一一被接回王宫养起来。
他们是国家的继承人,他们其中的一个,将会继任王位,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被接回来的孩子中,也包括露西。
她终于从那个小院里走出来,一脚踏入华丽的王宫里,成为一位名义上的公主,享受到了过去从未享受到过的重视——来自周围每一个人的重视。
这让露西感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快乐。
一开始,露西是欣喜的,开心的。她以为能向母亲证明,她是有用的,是骄傲的,不是被遗弃的布娃娃,她能够像母亲期望的那样,成为对母亲人生有助力的人,而不是她的累赘。
露西就像一只挣脱囚笼的小鸟,欢快的飞向新的家,可小小年纪的她并不知道,那里并不是一个充满光明与希望的地方,只是另一个更深的地狱和更繁琐的囚笼,只不过这个牢笼,是用黄金打造的,看上去十分迷惑人罢了。
因为露西的出身是她一生都去不掉的烙印,自诩高贵的王室是不欢迎她的。
露西的发色会一辈子跟随她,哪怕进了王宫,成为公主,脱去破旧的裙装,换上一身丝绸的宫廷礼裙,露西也从没被当成一个真正的公主对待。
相比起别的姐妹,她的礼裙花边没有缀珍珠;她的礼仪老师会冷眼看着她,私底下伙同别人训斥她基因不好就是基因不好,哪怕飞进王宫里,麻雀也变不成凤凰;她的哥哥弟弟们会往她的餐盘放虫子,要和她开玩笑,吓哭她,若是露西真的哭了,他们反倒哄堂大笑,快乐得不得了。
因为这一切对他们来说,欺负露西只是找个乐子,只是他们少年繁杂的学习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调剂品。
他们并不在乎这些行为和言语之中的暴力会在年幼的露西心里留下深深的伤痕,更不去考虑后果,浑然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导致露西此后余生,都要非常努力地去治愈童年时留下的阴影和伤痛。
露西不明白,明明都是父亲的孩子,身上流着一样的血统,他们可以坐在父亲身边进餐,她却不能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同桌而食。
她乖巧,温和,努力的照顾好自己,从来不做错事,小心翼翼地想要获得他人的信任喜爱,可其他人却把她一腔真切的期盼狠狠摔在脚下,把她一颗真心踩得稀巴烂,她想要的东西那么少,却什么都得不到。
仅仅是因为她的出身,她的发色,所以她必需要低人一等,不能抬起头做人吗?
可她的出生,并不是由她自己选择的呀。
母亲不爱她,父王不喜欢她,没有人欢迎她来到这个世界,还要在她弱小的心灵上打上这么深的烙印,成为一辈子的枷锁。
年幼的露西太弱小,身边又无人教导,连反抗都意识不到。可当受到的委屈积累到巅峰,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思考——为什么不能挺直腰杆,狠狠训斥那些往她的餐盘、她的水杯扔虫子的坏蛋呢?为什么不能直接辞掉唯独对她疾言厉色,对其他兄弟姐妹一脸恭维的礼仪老师?为什么……偏偏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不会伤害别人的她要忍受这一切的不公?
仅仅是因为她黑色的头发吗?
可是它很美呀。
它比夜空还美,丝滑得像绸缎。柔软又丝滑,摸上去手感比白云还舒服。露西小时候把这当成上天的馈赠,把它当成星空的代言。曾经露西对自己的长发有着发自内心的喜爱,可没想到,长大后,这漂亮的头发,会成为带来一切苦难的根源。
究竟是谁,把罪恶往她身上泼?又是谁给她定下了原罪?是真的因为她是个天生的坏孩子,所以所有人都讨厌她欺负她?可她明明一直保持着温和友善。
如果说,王室的银发是月亮女神的祝福,那和星星、月亮并存的黑色夜空,不也是很美吗?没有了夜空的并行,又怎么能衬托月亮的美?
明明大家一样重要,却要给颜色划下三六九等。
这不公平。
这种念头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就再也剔除不掉,露西的心灵充满了对这件事的思考和探究。
她疯狂的学习,思考,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起先她怨恨自己的兄弟姐妹,后来,她却明白了,灾难的根源,并不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而是教廷。
错的不是颜色,是人,是制定这一切规则、将自己的同类划分为三六九等的人。
今天教廷可以说,银色是月亮女神的祝福,那明天他们也可以说,黑色是月亮女神的祝福。
是好还是坏,世界的颠覆,不过在他们一念之间,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准则。
他们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制定一切规则,哪怕王室的继承和权利,也要通过教廷高高在上的神明来授予。
他们是天,他们是地,他们代表世界的意志,掌控所有人。
就因为这可笑的规则,她才会饱受欺凌。
从那一刻起,露西就发誓,她要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让这该死的颜色见鬼去吧!
她喜欢银色,就顶着银色的头发招摇过市。她喜欢黑色,也能顶着黑色的头发出去,不让人置喙。
这是她的自由,不因其他人的评判而改变。
露西觉醒了了不得的东西,从此她更加努力往自己想要的目标靠近,她想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为了这个目标,她付出很多努力。
不管是什么课程,她永远是最拼命的,她努力摘掉自己身上的标签,想要获得所有人的认同。她想把这令人作呕的规则从国家的法典剔除出去,想让所有黑色头发的人,都能堂堂正正走在街上,而不是受人白眼。付出十倍的努力,却只能拿回一成的报酬。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露西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她努力的讨好父王,和兄弟姐妹争权,以为做好自己,让民众看到她的优秀,她就能有机会给这个国家带去变革,却没想到,她的对手不仅仅只是一个教皇,而是一个盘根多年的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盘踞在国家许多年,吸足了血,养足了瞟。它的力量深不可测,它的背后有千千万万人,想要撼动它,必须要足够的力量,这力量要大到足以划世纪,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能掀起以后惊天动地的变革。
后果当然是失败了。
老国王垂垂老矣时,挑选继承人的时刻来临。
到了此时,父王的意见不重要,民众的支持不重要,只要教廷看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选中了露西的王姐,一个脑袋空空的木头美人,是所有竞争对手中,露西认为最不可能继承王位的那个。
在所有的课程中,王姐的成绩是最差的,几乎所有的作业都是靠露西帮她抄写,老师提问的问题她也无法回答出来。
在王姐的世界里,她最需要头疼的事情,就是明天穿什么裙子,裙边要缀珍珠还是宝石。做发型的手艺人能不能给她梳漂亮的头发,王冠上的宝石究竟有几颗。
就是这样一个脑袋空空的草包,成为王国的代言人。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现实给露西一个响亮的耳光,把她给抽懵了。
而世界给露西开的玩笑不仅于此,她很快被以莫须有的罪名驱逐出王城,被流放,被放逐。
甚至不需要什么切实的证据,她就这么,败了。
此时的露西终于明白过来,摆在她面前的对手是多么可怕。凭她一腔热血,根本不能撼动其半分,也不能给对方造成重击。它的根,已经深入王国,除非国破了,王没了,不然它就会一直在。
她妄想在它的头上动土,只能把自己给搭下去。
露西已经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
在被流放的路上,她就因为疾病,病死在路途上,悄无声息的死去。
现在醒过来的人,是陆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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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溪废力的咳了一声,从来没感觉自己如此柔弱过。
刚从满天飞的机甲世界里穿过来,要面对还没有什么工业水平可言,科技发展处于中世纪阶段的世界,还真有点不习惯。
陆溪知道,目前还没有抗生素此类药物出现,光是一点小小的病痛就能夺去人的生命。她现在是真的柔弱,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不行,不然可能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嗝屁了。
“格雷西。”陆溪叫唤了一声,把她的教母叫来。
这个跟着她的老妇人,是露西给自己选的教母。
她从小没人关心,当然也不会有人给她挑选教母。这是露西回到王宫后,跟着其他的孩子接受洗礼时,为自己挑选的教母。
和其他兄弟姐妹们挑选的教母不同,他们的教母非富即贵,都是一些贵妇人,格蕾西只是一个平民女子,因她帮过露西,被露西记住,就一直记挂她的恩情,还了一报。
格雷西也不负露西的重望,一直保持她的善良,给露西带去不少关爱,给以她温暖。
只是好日子没享到几日,如今就要随着露西被发配边陲,一起流浪。
陆溪看着这个两鬓斑白的老妇人,眼睛里充满愧疚。
格雷西小心的问她:“殿下,有什么吩咐?”
露西道:“给我温水,我要沐浴。”
在简陋的旅途上要求热水沐浴,这要求未免太过无理任性,但陆溪知道,她必须要为自己孱弱的身体做点改变。
手头没有退烧的药物,也只能物理降温了。
好在格雷西没有表现出为难,点点头,然后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些锅碗瓢盆来。
炉子很快搭起来,温热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带起一阵阵氲氤的雾气。
陆溪觉得冷,一双手不停的往火堆旁凑。
格雷西心疼得一双眼盈满泪珠,哭泣道:“可怜的孩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您的父亲……也真是够狠心的,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说!”
言语间,满是对国王的埋怨。
这对一个平民来说,可是一个大罪过,可格雷西是一心一意向着露西的,而且如今公主身边已经沦落到只剩下她一个教母和一个查理骑士。都是心腹,哪怕她在这里大骂国王,也没人会揭发她的罪行。
当时,公主殿下被教廷驱逐时,国王也是知道的。
甚至驱逐公主的命令就是国王下的,他并未因两人的血缘关系而对公主有丝毫的仁慈,反而为了保全自己的价值,疯狂撇清关系,不管公主的死活。
这样一个父亲,真是令人不齿。
陆溪收回目光,勉强的笑笑,身体虽然因为病痛而疲累万分,但她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清澈。
仿佛遮挡在她面前的是崇山峻岭,她也有越过去的勇气和力量。
陆溪说:“格雷西,查理,辛苦你们陪我走这一趟。你们今天护送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一定会记得报答你们的。请你们安心,今天的磨难和挫折只是暂时的,终有一天,我要回去,我要坐在王座上,带领我的臣民走向更好的未来。”
这样坚定的眼神,这样铿锵有力的话,在这样的夜色中,给格雷西和查理坚定的精神支柱,让他们瞬间不再迷茫。
查理是保护公主的骑士,也只剩下他这个骑士了。
少年人心中充满了浪漫的奇幻冒险,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听了陆溪的话,一双眼睛瞬间亮起来。他握住拳头,一脸恳求道:“殿下,请容许我永世追随您,您是天上的太阳,我愿意为您奉献出生命。”
和格雷西一样,查理也是因为恩情和露西绑定在一起的。
查理有一头金发,按理来说是个贵族,可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公主有不受待见的公主,贵族当然也有没落的贵族。查理的家族就是没落的贵族,属于贵族的荣光早已随着祖先的逝去长埋尘土,留给他的只是一个空壳子。
贵族的头衔传到查理父亲时,家里的积蓄已经承担不起贵族该有的体面。查理和其他伙伴一起上学时,也总是被欺负,被比较。他被所有人排挤孤立,不被所有贵族的子嗣接纳。
这个时候,是灿烂明艳的露西公主出现,带给他一丝光明。告诉他,他的一生应该由他自己定义,而不是要受制于他祖先的辉煌,用于活在祖先的荫蔽,同时无法走出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
他应该努力进取,获得他想要获得的一切。
这些话,是查理那段迷茫的日子里,唯一的指路明灯。
从那时候起,查理就发誓,他要追随露西公主,做她的骑士。
如今的困境只是暂时的,他相信,公主一定有能力带领他们走出困境,迎接更美好的未来。
不管在什么的处境中,公主永远都会保持向上昂扬的姿态,像个太阳,永远不会停止前行的脚步,只有别人会追随她,跟上她。
查理一双眼亮晶晶的,他感觉到,之前还心如死灰的公主,此时又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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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溪在格雷西搭的简易帐篷里,脱下一身繁复的衣裙,露出姣好白皙的背部,等着格雷西给她擦拭身体降温。
这个身体已经被高温折磨得奄奄一息,没有抗生素消炎,没有退烧药,任何一点点会产生热量的行为,她都不想动。
温热的毛巾贴上来,带起一阵舒服的颤栗。陆溪睫毛动了动,轻轻舒出一口气。
处理好身体之后,她脱下这一身繁重的宫装,穿了一套男士的衣服裤子。一来更保暖,二来行动更方便。
裙子好看是好看,但穿起来十分折磨人,光是勒紧的胸衣就几乎令陆溪窒息——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为了腰肢纤细,能把肋骨勒得变形的胸衣。
本来就重病,陆溪可不想自己的身体接受这种折磨。
格雷西有心想要劝她,不应该丢了一个公主尊贵的体面,但转念一想,公主都被驱逐出王城了,还要什么体面?体面了,别人见得着吗?
“格雷西,把我的盘发拆下来。”陆溪说:“夜里不好睡觉。”
男装都穿了,这点算什么?格雷西很快按照她的要求,把用来固定发型的假发和发夹之类的物品一一卸下。
陆溪感觉脖子一松,浑身都舒坦了。
之前奄奄一息,说不定就是被这行头搞的……这也太累了吧。
格雷西钻进被窝里给她暖床,摸着她的手脚,把她冰凉的手掌往怀里带。她看着陆溪的眼睛里充满了慈爱,那真正像一个母亲的眼神,这个身体的亲生母亲从没给过,却在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身上体会到了。
陆溪深深的叹口气,然后循着温暖的怀抱,往格雷西怀里钻。
一夜睡得还算安稳。
格雷西和查理互相守夜,将就度过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陆溪感觉自己的脖子和肩膀像卸掉好几块砖头那样轻快,曾经作为医生的本能在告诉她——她的病情正在好转!
陆溪心中一松,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撤掉。
她绑了个高马尾,黑色的、如丝绸般的头发高高荡起,说不出的飒爽。这个身体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哪怕脂粉未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身轻装,也有股难以言喻的瑰丽。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的她,可以轻松驾驭所有风格。
这样的她,和平时高贵的淑女模样完全不同。查理看到她时,忍不住愣了一下。
陆溪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赶紧钻进马车里去,下令:“继续前行,我们还没到新的领地呢。”
“是,公主殿下。”查理很快唤回心神,然后开始尽职尽责扮演起车夫的角色。
露西被驱逐出王城后,也有新的领地可以继承,只不过被发配至遥远的、贫瘠的地方,无法再回到权利的中心,也不可能再次继承王位。
作为王室的成员,露西还保有领土权,可以从父王的名下,继承一块土地。
这一次他们上路,也是为了去露西的新领地。
根据教廷的人所言,他们一直往西走,走到西边的领主那里,打个招呼,就能从领主那里得到属于她的新领地。
西边和东边沿海的发达不同,那里满是贫瘠荒凉,大地一片荒芜,耕地不多,人口也不多,和王城比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格雷西和查理都对此有些许不满,不知道尊贵的公主能不能适应西边贫穷落后的生活,他们纷纷为此担忧起来。
作为正主的陆溪却一脸淡定,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她垃圾星都待过了,还怕区区一个西陲之地?
不管怎么样,她人还活着,就有办法可以从头再来。
他们三人往西走了三天,终于来到了教廷人所说的城市里——不,要说城市,也太勉强,应该是,这个规模也就一个城镇的大小。但这也是西边最大最大的城市了,这正是陆溪此行的目的,她需要从城主的手里拿到一份文书,证明她继承了领土。
“请通报,露西公主前来拜访。”这辆华丽的马车一出现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边陲的人都知道,有大人物来了,立即有人跑向城主府去通传。
露西公主被流放的事情对上层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城主也早就等候她的到来。本以为她会在前两天到的,没曾想居然耽误了这么久,这让城主有点不爽。
他决定要去会会这个传闻中,敢和教廷作对的露西公主,到底是何方人物。
城主很快就见到了。
露西公主是一个很美丽的少女,她的脸庞尚且带着稚嫩的轮廓,眼睛很美丽,和国王一样,是宝蓝色。唯一令人厌恶的是她那头黑发,简直碍眼!
不过,她这样穿着一身男装,绑着高马尾的样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如果不是他已经有了妻子,或许会热烈的追求,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城主不得不承认,仅凭一面,公主就用她的美貌打动了他的心脏,这让他决定,要在接下去的交接流程中,对她好一点。
“公主殿下,您是先用饭呢,还是先——”
“去看看我的领土。”陆溪面无表情,因为大病初愈,脸色显得有些惨白,但无损她身上的贵气,“我等着接收属于的我臣民。”
城主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不如从命。”
看来是个性格强势的女人,不像她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城主因为这个发现,对她的好感度下降了些。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加喜欢娇软听话的女人。
随后,城主把陆溪带到了一处早就准备好的地方。
刚一靠近,陆溪和格雷西以及查理就闻见一股刺鼻的味道,这味道难以言喻,十分冲鼻。不仅如此,这里一块耕地都没有,地面没有一丝绿意,反而冒出一股诡异的黑色,黑色的油膜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奇异的绿光。
一眼望去,就像沙漠一样无垠。不仅如此,地面还是不是咕咚冒出一个气泡来,十分诡异。
城主说:“这里都是您的领土,您可以随意的征用。”
陆溪眯着眼睛,打量这脸一望无垠的土地,眼睛闪过一丝异色,不过她却没任何表示。
一同跟来的格雷西和查理早就炸了,眼神充满了愤怒。
这块地明显不是好地,就连基础的衣食住行都无法满足,没有居民意味着没有税收,岂不是还是个穷光蛋?以后公主吃什么?住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陆溪从地面收回目光,她拿了一根木棍,在脚底下画了一条线,然后一双眼扫向城主,“请您写下文书证明,这里往西,此后都是我的领土,以后只有我支配征用,其他人不得侵犯我的权益!”
她居然就这么接受了?!
城主吃了一惊,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当公主反抗时,随意给她划拉几个穷鬼就算交差了,哪想她居然接受了一块什么都没有的坡地?!
城主仿佛天上掉馅饼似的,就怕陆溪反悔,很快把手续办好了。
格雷西和查理不明白陆溪为什么要轻易的接受安排,一个个气得跳脚,差点要找城主拼命。特别是格雷西,已经失去淑女的做派,当着陆溪和查理的面把城主几代祖宗都骂了。
陆溪笑了笑,一双中闪动狡黠的光,有别于城主跟前的不动声色。
她又找了一根木棍,从地面咕咚咕咚冒泡的地方裹住黏稠的黑色液体,唇边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知道这叫什么吗?”
格雷西和查理一头雾水。
陆溪解释道:“这里是油矿床,开采石油的地方。这是没有处理过的原油,以后,我会用它征服这片土地。”
所以,人一旦走运,走在路上都能被馅饼砸中。
谁能想到,别人避之不及的领土,看上去荒芜没有价值,实际上却是无价之宝呢?
这么大一片石油田啊,现在都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