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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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物集团出来,米宛打算亲自去一趟玄雾山,因为有些话,她必须当面和魏老头讲。只是车子还在半路的时候，她先接到了魏老头的电话。

“掌门,您现在在哪,方便我过去找您吗？我有话想和您说。”魏老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

“怎么了？”米宛好奇的问道。

“电话里说不大清楚,还是当面说吧。”魏老说道。

“我就在玄雾山附近,我过去找你吧,十五分钟后到。”米宛见魏老吞吞吐吐的,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反正她马上就要到玄雾山了。

“好，我等您过来。”魏老道。

挂了电话，米宛思索了片刻,大概就猜出了魏老找她的原因，应该也是为了这次忽然爆发的病毒。

扭头看向窗外，米宛发现，两边的街道已经出现了佩戴口罩的人群。相对于五百年前，人类在应对病毒危机上，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有了防止传染的办法，有了研制疫苗的团队，有了完备的医疗体系,不像从前，一旦发生瘟疫，只能封村,屠镇，等人死光了再一把火烧掉。

米宛不知道过去的瘟疫是不是也是人类污染环境造成的，但是她跟着师傅和师兄们去过许多感染瘟疫的村子，她忘不了那些百姓绝望无助的眼神。她只知道，如果她有办法治好他们，就一定会尝试。

米宛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也没有人要求她去做一个好人，如果这次的病毒，感染的只是极个别的人，她什么都不会说。但是这一次病毒有着强大的传染性，如果放任不管，病毒可以蔓延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出事的不是最初感染的那几个个体，可以是成千上万的人，他们可能是你身边每一个认识的人。

试问，如果有成千上万的人即将死去，而你知道救治他们的办法，你能因为一句他们活该，就放任他们死去吗？米宛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但是她……终究是做不到。

她不反对做错事的人需要付出代价，但是这个代价就一定要用成千上万的生命来偿还吗？如果大自然真的如此绝情，那为何又要留下可以净化病毒的妖族？

米宛的脑子乱糟糟的，想了很多，却想不出一个章法来，思索间，车子平稳的停在了玄雾山门口。

魏冀亲自等在门口，把米宛迎了进去。

“掌门，令兄没事吧。”米氏集团是第一感染源的发现地，米炎被隔离的事情，魏老也是知道的。

“没事。”米宛摇了摇头，“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魏老似乎也很着急，见米宛问了，也不迂回，直接说道，“刚才捉妖师协会的总会长易巡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想让我拜托掌门您和妖族交涉。”

“交涉？”米宛一怔。

“对，今早爆出来的病毒其实早在三天前，南海市就已经发现了，当时南海市的医疗团队还不能确认是不是传染性的病毒，所以就没有对外公布，再加上病毒有8-10天的潜伏期，以至于等确诊的时候，感染的人群已经从南海市遍布了全国乃至世界各地。”魏老叹息道，南海市可是世界知名的旅游胜地啊，“南海市那边依旧不断有人送去医院，而最初被送进医院的病患，已经出现了死亡的情况，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十。”

米宛沉默不语，继续听着。

“如果传染源控制住了的话还好，但是这次的传染源根本无法控制，现在世界各地陆续有人被确诊，情况非常的严重。”魏老焦急道。

“捉妖师协会找我，想让我和妖族交涉什么？”米宛故作不知道。

“找妖族要病原体。”魏老解释道，“三十年前，我们也经历过一次类似的病毒传播，当时就是妖族找到的病原体，有了病原体，专家研制疫苗的速度会快上很多。”

“既然三十年前妖族给了你们病原体，那这一次为什么又要让我去交涉？”米宛问道。

“三十年前，妖族拖了整整三个月，在经过一系列的谈判之后才愿意帮我们寻找病原体。但是三个月的时间太长了，如果再拖上三个月，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捉妖师协会就想通过您和妖族交涉，希望这一次可以尽快把病原体找出来，减少伤亡。”魏老解释道。在这一点上，他也是赞同捉妖师协会的做法的，也因此，他才会答应帮易巡传话。

“通过我，为什么？因为我是妖王的女朋友？”米宛自嘲道，她刚才被鲨鱼妖说道德绑架樊辰，现在正好，她也被捉妖师协会给绑架了。

“掌门，我知道你为难，但是……”魏老艰难道，“这是千万人的生死啊。”

米宛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是啊，这是千万人的生死啊，她刚才不就是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去求樊辰帮忙的吗。所以说到底，不管她怎么不喜欢现在的捉妖师协会，但她骨子里其实和他们是一样的吧。

“掌门，您只要出面交涉就好，如果妖族那边有什么要求，捉妖师协会这边会尽量满足的。”魏老又说道。

“他们打算付出什么交换条件？”就算樊辰已经答应了帮忙，米宛也没打算让樊辰白白帮她这个忙。她亲自来玄雾山本就是为了和捉妖师协会谈条件的，如今捉妖师协会主动找上门了，她正好顺水推舟。

“捉妖师协会内部关押的妖，作为病原体的交换条件，捉妖师协会可以释放一部分。”魏老说道。

“上一次也是这样？”米宛问。

“是。”魏老点头。

“释放了几只妖换的病原体？”

“三只七阶大妖。”这件事情魏老也有参与，所以他非常清楚。

“所以……整个捉妖师协会里，都知道病原体是用三只七阶大妖换来的。”米宛问道。

“是，不过这是等价交换，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魏老道。

米宛没有在魏老的语气里听到一丝一毫的感谢，满满的都是等价交换的公正。

“你们有没有想过，妖族其实根本不需要你们释放这三只七阶大妖，因为一旦他们违法了，捉妖师协会依然可以把他们抓回来。而他们如果不作恶，抓不抓其实都一样。”米宛问道，“而妖族如果不愿意给你们病原体，人类的损失反而更大。”

魏老一怔，半响无语，当初捉妖师协会决定释放那三只七阶大妖的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痛快的答应了条件。如今，听米宛这么一解释，他才猛的回过味来，其实……妖族不一定需要和他们做交易的啊。

“所以……当初是妖族有意救人类？”魏老不愿意相信道，“那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病原体给我们，而是要等到三个月后，等到已经有那么多人……”

“因为需要教训，让人类警醒。”米宛明白樊辰当初的决定，他并不想看到人类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也知道一场病毒不会让人类灭绝，他只是想要给人类一定程度上的教训，等人类意识到环保的重要性之后，才交出病原体。

他知道，就算他不给出病原体，再过一段时间，人类也依然有办法找到病原体，只是付出的代价更大一些而已。但是樊辰还是提前把病原体给了捉妖师协会，为的是向人类释放出善意，然而捉妖师协会却并没有领略到他行动里的真意。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公平交易。

或者说，当时的捉妖师协会会长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不愿意把这份善意传达出去。他们甚至会像魏老刚才说的一样，如果你想救人类，为什么早不把病原体拿出来，而非要等到三个月后，等到人类已经出现了极大的伤亡再出来做好人？

猜忌，两个对立的种族，始终是无法互相信任的。

“那……您觉得我们该拿什么和妖族交涉？”作为人类，道理魏老都懂，但他始终不忍心冷眼看着千千万万的人民被传染性病毒再折磨三个多月。

米宛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无来由的憋闷极了，她没办法要求捉妖师协会像自己信任樊辰一样信任妖族，也没有办法让妖族像樊辰维护自己一样，维护人类。她觉得人类自私，觉得自己自私，觉得人类有错，也觉得自己有错，但是有事情，她又不能不做。

而她在这些非做不可的事情里，唯一可以为樊辰做的，就是尽最大可能的回报妖族。

“我可以出面让妖族提前找到病原体，甚至可以让妖族帮忙降低病毒的危害，尽量减少人员死亡，但是捉妖师协会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米宛说道。

“您说。”魏老激动道，他原以为找到病原体已经足够了，没想到竟然还可以让妖族帮忙降低病毒的危害。

“第一，我会向妖族询问一些他们的需求，如果合理，捉妖师协会必须满足。”

“这个没问题。”捉妖师协会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第二，妖族找出病原体的事情，捉妖师协会必须告知每一个捉妖师，让他们明白，这是妖族对人类的善意帮助。并且载入捉妖师史册，传承下去。”

魏老皱眉，没有说话。

“第三，我会把清除妖毒的方法公布出来，捉妖师协会里每一个捉妖师都要学习，并且承诺，以后如果遇见没有为非作歹且需要帮助的妖族，都会伸出援手。”最后这个要求，才是米宛想要回报给樊辰的东西。

米宛一直知道，樊辰第一次发现她拥有净化妖毒能力的时候，就一直期盼着这个方法可以推广开来。但是那个时候，她还不够信任樊辰，对于他所说的，妖族越多，捉妖师自然就会越多的理论有所怀疑。所以她想，再等等，再等个十年，等到她在治愈妖族的同时，世上的捉妖师果真变的更多更优秀之后，她再把这个方法推广出去。

一个小时前，当她请求樊辰帮助人类免于死亡的时候，樊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听她。米宛不知道这份答应是不是单纯的为了她，但是这份答应的背后，是妖族对人类无私的帮助。而这个决定，是她对樊辰的回馈。

听完米宛所说的三个条件，魏老久久不语，好半响他才出声道：“我会转达。”

“三个条件，一个都不能少，今天之内，必须给我答复。”米宛沉声道。

“好。”

米宛没有在玄雾山等着捉妖师协会的答复，说完那三个条件，她就离开了玄雾山。她忽然很想一个人走一走，吹吹风，好理一理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情，到底对不对。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捉妖师而已，她只想好好生活，偶尔惩治一两只祸害人间的妖，她并不想卷入这种复杂的事情里。这让她觉得无比的疲惫，疲惫的就连走路都沉重起来。

这时，一阵暖风从远处吹来，这阵暖风很舒服，仿佛能浸透人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吹走人内心深处的每一粒尘埃。路上的行人不禁停住了脚步，然后疑惑的转过身，望着暖风的来处，露出喜悦的表情。

但是米宛却踉跄的险些跌在地上，她不可置信的，慌忙的去翻自己的手机，着急的拨通了麻雀精的电话，等电话一接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小麻雀，刚才那阵风，那阵风，是不是就是一阵普通的风？”

潜意识里，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

“咦，老板，你也感觉到了，刚才那阵风和立春时妖族的祝福之风很像，不过意境不一样。”麻雀精兴致勃勃的解释道，“立春时的风，代表的是祝福，愿春回大地，百花齐放。刚才的那阵风是净化，愿世间纯净，百毒不侵。”

暖风还在一阵一阵的吹着，但是每一次风来，米宛都觉得遍体生寒。

“呜呜呜~~”双手抱着膝盖，米宛猛的嚎啕大哭起来，哭的声嘶力竭，哭的浑身颤抖。

“老板，老板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你出什么事情了？”电话那头的麻雀精不明所以，着急不已的问着。但是这头除了长久的哭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回音。

米宛知道樊辰所说的办法一定会有代价，她当时不敢问，因为她觉得应该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她救千千万万条人命。而问了，也只会难过而已。

但是现在，她忽然间觉得，那千千万万的人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为什么要为了救他们去伤害樊辰。樊辰就算可以妖丹自愈，就算是不死之身，但是依然会受伤啊。

“不要再吹了，不要再刮风了。”

路过的行人，觉得这个蹲在地上大哭的女孩很是奇怪，自己难过，为何还要怪罪这无比柔和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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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请您停下来，您这样强行召唤自然之力，对您的损耗会非常大的。就算是为了米大师，您也不用这样啊。”千芜山山顶，全俊才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试图阻止樊辰。

“我不只是为了宛宛。”建木的枝叶有条不紊的晃动着，无边的力量还在不断的向世间洒落，“我一直想让人，妖，自然和谐共处。然而五百年过去了，我除了建造了几座森林公园，我还做了什么？”

“您已经做的够多了。”

“人类破坏环境，妖族仇恨人类，捉妖师仇恨妖族。于是妖族中了妖毒，无人可解，人类遇到危难，妖族袖手旁观。我们口口声声的说人类在破坏环境，但是我们妖族的妖呢，除了自己所居住的领地，又有谁主动去守护了地球的环境？”樊辰问道。

“那是因为，如果我们守护了环境，人类却接着去破坏，那还不如不守护。”

“是啊，那还不如不守护，正是因为这种想法，地球的生态，才会崩溃的这么快。”樊辰苦涩道，“不该破坏环境的人，不停的破坏，应该守护环境的妖，懒得去守护，大家立场对立，彼此仇视。如果有一天地球的生态彻底崩溃了，我们妖族就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我们……”狐妖一时语塞，但他只是觉得憋屈，明明破坏环境的不是他们妖族，他们妖族就这样也被动的有责任了吗？

“人类是为了生存和发展，才破坏自然的，他们并不是为了破坏而破坏。这其实和当初，我们妖族为了生存而屠杀人类，是一个道理，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樊辰说道，“如果我们双方敌对，不死不休也就罢了，但偏偏，又是共生的关系。我想只有真正的互相信任，互相合作，我们的未来才会更长。”

“我们要如何相信人类？”全俊才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愿意相信宛宛，为了她，再朝人类伸一次手。”樊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