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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曦小姐的脸色越发的惨白,看她的情形,也是要展示一番茶艺。
可惜这柳萍川却先一步展示的桌上茶舞,就算云曦小姐更技高一筹,也难免有起哄效仿的嫌疑。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雍阳公主也终于到场,当看清在表扬茶艺的乃是柳萍川时,便一撇嘴,与皇后、母妃一一见礼后,便自坐在了琼娘的身边,朝着场上轻轻撇了撇嘴问:“又是在显摆着什么?”
这等场合怎好开口,琼娘冲着她一使眼色,示意她莫要出声,这等场合,怎么要乱言?
当柳萍川结束了茶舞之后,袅袅而起,接受了皇后等人的夸赞后,那一旁的雍阳公主尤不甘心,想要煞一煞柳萍川的威风,便问:“云曦在这茶道上也甚有专研,何不展示一番?”
琼娘看这云曦的脸色又白了一番,心内觉得不大好受,自己先前也偷师了前世里云曦的按穴手法救了太后的性命,仔细想想与柳萍川所做又有何异?
虽然现在的云曦小姐被挤兑在那里,却无人知晓她的苦楚,但琼娘心知前因后果,看得心里也泛起了酸楚。
当下笑着开口道:“奴家也甚好钻研此道,只是以往无甚机会展示,不知今日能否在各位贵女面前献一献丑?”
这话一出,众位贵女们倒是起了好奇。她们皆知琼娘做得一手好菜,却不知琼娘在茶艺这类高雅的消遣上有何钻研?
要知道她们这些个贵女们可都是府里重金聘来的茶师悉心教导,那些器物的讲究运用,皆与民间富庶商户之家一流不尽相同。
只怕这韶容公主早早离了柳家,并无在茶艺上得到太多的深培,加之方才那柳家真正的千金展示的桌上茶舞甚是让人惊艳,就算崔家的琼娘展现得甚好,也被比得落了下乘。
但是炎炎夏日,看些笑话也是好的,有些贵女便是等着看琼娘的笑话。
琼娘此时的心里,倒是无甚负担。
此间并无皇子一类,她就算展示得再好,也不会勾蜂引蝶,惹来皇后的厌弃。加之众人皆知她其实是柳家被送走的养了十五年的千金。就算漏了些底子,也是不怕。
此番便是要让柳萍川削了面子,少拿些偷师不精的东西糊弄人。
前世里的琼娘实在是太争强好胜了。当初在茶艺一道上比不过太子妃,虽然平面上恭维有嘉,不能众人场合上去下了太子妃的面子,可是私下里没少专研,便是給自己看看能不能越过云曦的茶艺。
一来二去,倒是有些心得,只是尚未练得纯熟时,便入井做了冤魂。
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人前展示,也算是造化弄人。
虽然众人皆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等着琼娘的表演,可是当琼娘身着一身素色细棉的宽面长裙姿态优雅地端坐茶台时,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安静下来。
茶之一道,讲究的就是韵味。洗杯烹茶都是相同的动作,高明者能做出自己独特的韵律,动静之间的节奏和动作的美感,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琼娘原本在容貌上便胜人一筹,而后天的气质更不是柳萍川一流能比拟的。
待得她动作起来后,虽然不似柳萍川那般花样繁复,可是那种流畅而又迷人的动作,却只看得人移不开眼,渐渐的,伴着如滴水鸣鸟的古琴余韵,所有人的呼吸不由得被那双摆弄茶具的双手牵引支配,不知不觉变得平缓而深远,当呼吸逐渐减慢时,浮躁的思绪也一并涤荡。
这一刻,琼娘冲洗得不光是茶叶,还有在座观茶者的心绪。
是以当清茶入盅,最后冲泡好了的时候,在座之人皆是不语,也无之前如赞美柳萍川那般的嘉许声音。
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那双晃动着茶盅的素手,只时光这一刻都仿佛凝滞了。
过了好一会,皇后才率先回过神来,缓缓嗅闻着弥漫过来的茶香道:“本宫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凝神的茶艺了……”
因为要顾全在场众位贵女的面子,这皇后的未尽之言是:。只因这摆弄茶艺的皆是些年少的小姐,最喜在花式上钻研,却忽略了茶道的精髓乃是安神精气,人到中年,愁思最多,能有这片刻的置身世事外,着实难得。
听了皇后的话,柳萍川的脸上顿时不大好看,心内的翻腾,也只有她自己才知。
眼看着这崔琼娘的年岁不大,可是那等气韵,却又禅悟世态炎凉的洒脱与淡然,着实让人不能不对她心生好感。
皇后越看越满意,只觉若是能笼络住这女子为己用,何愁不掌握圣心,保全太子的储君之位。
当下便笑道:“光闻着这茶便香醇,本宫不敢一人独享,雍阳,你且陪着韶容公主一起,去给圣上献茶,也要教陛下品茗松缓下疲乏了的龙体。”
琼娘没想到皇后就竟有这么一说,当下想要推拒,可是那边雍阳已经满心欢喜地拉着她要走了。
琼娘心道:又不是没见过皇上,只送杯茶便走,倒是也起不了什么啰嗦。
于是便应了这差事,接过盛放巾帕的金盘,步出她们之前闲聚的宫殿,袅袅地向皇上所在的宫殿行去。
门前有当值的太监,见到雍阳公主和琼娘,问了来意,低声道:“太子殿下正在拜见圣上。还请两位公主稍等片刻。”
琼娘道:“既然如此,我先回禀皇后,一会再来拜见圣上。”
这时,殿内突然传来太子的声音:“陛下,开凿运河固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运河开通后南方粟米,丝麻,器皿沿河而上,北方的珠宝,玉器顺流而下,商船往来不绝,到时我□□盛世之景必然更甚,而商贾之流亦因此而大兴……”
那“运河”二字着实牵动了琼娘的心,那脚步便略缓了缓。
直听太子稍微迟疑了一会又言道:“但是……父皇,挖凿运河的工程实在是太过浩大,牵连甚广,不但钱银物质耗费无数,而且运河行经郡县必然大举徭役。若有官员不法,中饱私囊,必然民不聊生,不得不慎。”
停了片刻,太子又道:“秦国建郑国渠不过三百余里,十年始成,关中虽然由此富足,而秦却二世而亡。炀帝挖隋朝大运河,征发民夫二百余万,致天下动荡,终失其鹿。元朝修黄河,以致天下饿殍无数,朱重八父兄亲人皆因此饿死,遂灭元朝。这三朝之强盛,尤甚我朝,却短命而亡,依臣看来与大兴土木徭役开凿运河实在是脱不了关系。还望父皇三思。”
琼娘听了心中一惊,太子要阻挠挖运河?还说秦隋元三朝因运河而亡!
她一个商贾,不通治国之道。但有一样甚是清楚,若是运河不通,她造的大船就只能在船厂长毛,这几日收到的白花花的定金也要尽数退换……
她远离京城,定居原西的逍遥谋算,也要落得个烟消云散!
从大殿出来,雍阳公主便有些瞠目地看着琼娘端起托盘上预备呈送给父皇的茶水,咕咚咚一仰脖子全数饮尽了。
看那光景,韶容公主似乎还有些焦渴,倒像是刚追撵了太阳的夸父,大有痛饮黄河与渭水的架势。
琼娘心里现在全是自己要打了水漂的身家。哪里顾上雍阳公主的诧异?
待喝了一杯香茶,定了定神后,琼娘自梳理起这其中的关节来了。
前世里运河的开凿甚是顺遂,并无太子提出阻挠的波折。
然而现在却自有了,显然是有人从众作梗,改了前世的轨迹。
这捣鬼的人为谁?琼娘不用脑子都知道,定然比她那栋梁前夫尚云天!
只是尚云天在太子背后这般捣鬼的目的,倒不见得是她倾尽家产的定的大船。
前世里,琅王从江东出兵神速,依靠的便是运河的便利。
她从尚云天的口中还知道,这琅王被关入皇寺数十年后,兴许还妖海掀波,干了些别的大逆不道。
现在尚云天堵住了运河,便是堵住了琅王未来造反的便利之路,下一步也许是要设计陷害了琅王,早早除去了太子的绊脚石。
若是这么想,尚大人的初衷是好的,当修建功祠予以厚赏——可是能不能稍微折中那么一点,不要拿了她这升斗小民,千辛万苦积攒的家产祭奠千古霸业啊!
想到这,琼娘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原本姓尚的和姓柳的怎么折腾都好,本就不关她的事情。可是如今一看,真真是欺负道了家门口让她崔琼娘无立足之地啊!
这让她如何能够善了?
但是,她不过是太后玩笑似封的一个公主罢了,哪里能干预得了国事?
为今之计,便只有一人也许能力挽狂澜,改变由太子主导的局势……
想到这,琼娘一阵懊恼,觉得自己昨日话说得太满,脖子咬破了,脸儿也撕破了,可怎么去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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