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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灿说:“她是比我哥大两岁,上大学的时候猛追我哥,那狂轰滥炸的架势,连我看着都害怕,还有一年暑假跟回了洛坪。她长得好看,又能说会道抢着干家务,当时我爸特喜欢她。”

徐途抿抿嘴:“那你哥呢?”

“他啊!”秦灿说:“我哥那会儿懂什么情情爱爱,心思也不在这上面,被追的烦了,看她各方面还过得去,也就同意了。”

徐途说:“他这人还真无趣。”

“可不是嘛!”秦灿瞥嘴,“可谁能想到,那女人一切都是表面装装样子,时间短了行,时间一长就原形毕露,吃不了苦,耐不住寂寞了,哎!”

徐途吃惊:“出轨呀?!”

“嗯!”

她揉了下鼻:“那你哥真是倒霉了。”

两人走过一段路,秦灿又说:“不能说倒霉,我哥也活该,谁叫他对人家不上心。”

“嗯?”

“他俩根本不合适。”

“嗯。”

“也许我哥还没碰到让他动心的人。”

“嗯。”

秦烈听不见,她们肆无忌惮品论他一番,走着走着,很快就到刘春山住处。

他家是间破泥房,房前屋后独一家,看上去十分荒凉。令人意外的是,不大的院子里竟然养了四五只母鸡,去的时候,刘春山坐在小院儿里,手里抱了一只,抚摸母鸡的大手还挺温柔,跟对待宠物似的。

秦灿推开篱笆门,笑着叫了他一声。

刘春山看见是她,嘴角立马咧开,露出一口大白牙,把鸡抛开就冲她跑过来,嘴里“灿灿、灿灿”的叫不停。

秦灿看看几只鸡:“呀,都长这么大了?有没有听我的话,按时给它们喂吃的呀?”

他严肃地对她狂点头。

“那鸡蛋呢?”

刘春山拍几下肚子,嘿嘿笑出来。

秦灿这才满意,又聊两句,前后脚进了屋。

走进屋一看,徐途终于理解“家徒四壁”这几个字的含义。四面墙都露着土墙坯,地上没镶砖,是和外面相同的黄土路,对面是木床和桌子,角落里还堆了些柴木竹棍等杂物。做饭吃饭都在屋里,餐具也简单,有个铝质水壶,一副碗筷和一口锅。

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口锅下面的电磁炉,洛坪用这个的挺罕见,基本家家有灶台,每天做饭需要点火烧柴。

徐途坐在长条凳上,打量几眼屋中忙碌那人,便猜出东西从何而来。

她吸了下拇指,心中充满好奇。

秦灿拾掇一阵子,把包里的衣服放床上,挑了件宽松舒适的,哄着刘春山自己去洗澡。

徐途站起来,走走摸摸,把指肚的灰吹走:“这刘春山不是自来就疯吧?”

秦灿说:“刚来头一年还挺正常的,就是性格太孤僻,人又冷话又少,不太容易接近。”

“后来呢?”

“后来有一次,我和他去镇上……”

“等会儿。”徐途抬手阻止她,抓住重点:“你和他去镇上?他不是很难接近么?有故事啊!”

秦灿抬头看了她一眼。

徐途笑,小流氓一样抖着腿:“诶,你脸红什么呀?”

秦灿白她一眼:“你听不听?”

“听听听。”

她继续:“有一次我们去攀禹,在餐馆吃饭,柜台上方的墙壁上挂了一台电视机,当时正播午间新闻,也不知听见什么,他饭也不吃了,抬起眼一直盯着屏幕看……”回忆起来,秦灿至今记得刘春山那时的眼神,他眼角充血,瞳孔收缩,眸底有凌厉的光一闪而过。那目光极其直白,充满愤怒,只叫看得人不寒而栗。

秦灿说:“之后他突然打翻碗筷,发疯一样将盛菜的碟子往屏幕上砸。回去后把自己关屋子里一个月,再后来人就痴痴傻傻的了。”

徐途问:“他看的什么啊,反应这么大。”

“好像说什么更换股东之类的,我当时比你还小呢,哪儿懂那么多。”

徐途也没多大兴趣,点点头不问了,下意识抬腕看看表:“他可真磨蹭。”

正说着,刘春山推门进来,他终于换下那身破棉衣,穿一条黑色紧腿运动裤,上面是件暗红色套头短袖,离远着看,身材挺拔,双腿修长,还挺时尚的。

秦灿从包里拿出剪刀、剃须刀和电推剪,显然有备而来。

徐途靠着椅背,坐立难安的等了十来分钟,看看表,催促道:“好了没?”

“好了,好了。”秦灿往旁边挪开一步,刘春山坐在暗淡的光线里,始终抬着眸,目光不离她左右。

“呦!”徐途嘴角衔的草根掉下来。

刘春山仿佛换了一个人,他脸孔洁净,发根短立,剑眉、深目,鼻梁直挺,嘴唇薄而色重。

徐途拖着凳子往前挪两步,靠近了观察:“这要换成衬衫和西裤,分分钟霸道总裁上身啊。”看半天:“比你哥都帅。”

“你说什么?”

徐途轻轻嗓:“没什么。你快点儿,天黑了。”

秦灿嘴里答应着,把事先带来的饭菜热给他吃。

徐途逗了他一会儿,又觉得无聊,四下里看看,见床头放一本旧杂志,她看了眼上市时间,已经是五六年前的刊物了,像被反复翻看过,边角起毛褪色,折痕无数。

她拿起来翻两眼,手一顿,紧跟着又往回退几页,标题上写:朗亦总裁高岑先生,畅谈披荆斩棘的成功之道。

上面附着的照片面目全非,徐途眯起眼,努力辨认中间端坐的男人,心脏蓦地揪紧,忍不住一阵阵发寒。

她霎时想起,前段去洛坪看那篇报道:黄薇前男友、高某某、洪阳朗亦集团老总……

一下子全对上了,徐途愕然。

刘春山什么时候靠近的她不知道,忽然感觉耳边有“嚯嚯”喘气声,随后一股强大力量将她掀翻,膝盖磕在地上往前滑半米,额头狠狠撞上桌角。

刘春山突然发疯,拿筷子一下一下戳那本杂志。

徐途从震惊中缓过神儿,倒是没怕他,只觉得头晕目眩,掌心和膝盖火辣辣的疼。

“我靠。”她吸着气儿,想起跟秦烈放的狠话,说她故意磕一下碰一下,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徐途揉了揉额头,没事儿咒自己干什么啊!真是报应。

秦灿抚慰刘春山又耗了些时间,看他入睡两人才离开。

徐途走路有点儿瘸,却仍然很快速,不断看表。

秦灿咬咬唇:“对不起啊,途途。”

徐途嘻嘻哈哈,说又不是你弄的,道什么歉啊,只含糊其辞的嘱咐,不让告诉秦烈,免得他幸灾乐祸。

回去的路用了一刻钟。

秦灿扶着徐途进门,这时候还有人在院子里活动,小波和她们打了声招呼,刚想问她怎么了。

徐途余光一瞥,见秦烈门口晃出个高大身影。她来不及回答,一把拂开小波,条件反射般往屋里钻。

秦烈眼尾捕捉到那抹影子,走过去问:“她跑什么?”

秦灿支吾:“可能是困了吧。”

“几点了?”

她翻出手机,按亮说:“七点四十。”

秦烈信不过她,抽出手机来自己看。他垂眼,微皱着眉,屏幕上的确显示是七点四十分——并没超过八点。

他眉头舒展,看完把手机还回去:“洗洗睡吧。”

秦灿舒口气:“好的,哥。”

秦烈转身走,没走几步又停下,若有所思的盯着她那扇门,问秦灿:“她腿没事儿吧?”

秦灿脸色变了变,硬着头皮说:“没、没事啊,一点事没有。”

“走路看着不太顺眼。”

秦灿轻轻嗓子:“没、没有吧。我看挺好的呢。”

秦烈笑笑:“你打小就这毛病,撒谎的时候又磕巴又爱揪衣服。”他面色一沉:“说实话。”

他一眼就把她看穿,秦灿不敢隐瞒,几句话就把刘春山交代了。

小波一听,连忙问:“徐途严重吗?我去拿药。”

秦烈把人叫住:“你们洗洗睡吧,我待会儿过去看一眼。”

听他这么说了,另两人也不便多言,各自散开,干自己那摊事儿去了。

等到九点钟,秦烈冲完澡出来,在院子里晃两圈儿,才拿上碘伏和纱布过去。

她房间窗户开着,窗口灯光被布帘染成暖色,微风轻轻吹,震耳的音乐声清晰传出来。

他敲两下门,里面毫无反应,隔几秒,又重重叩几次,里面仍旧听不到。

秦烈吸一口气,走窗下冲里面喊了两嗓子。

没多会儿,门开一道缝隙。

徐途有些惊讶,又敞开一些:“有何贵干啊?”

“音乐关小点儿。”

“干嘛?”

秦烈说:“作妖也看看时间,你这样别人还睡不睡。”

“大半夜的就为说这个?”等了会儿,徐途见他不回答,没好气说:“知道了,没见过你这么事多的男人。”

徐途准备关门,被秦烈拦了一把。

她站在门槛上,比外面高出一个台阶。两人视线齐平,秦烈垂眸,想看一眼她膝盖伤口,无可避免连同她穿着一并收入视线里。

天气热起来,徐途穿一件灰色宽肩带小背心,下摆收在白底碎花的掐褶裤衩里,露着的皮肤很白,腰挺细,大腿带了点儿肉,小腿又直又纤瘦。她两个膝盖处都有擦伤,鸡蛋般大小,未经处理,颜色还是鲜红的。

女人骨骼不同于男人,膝盖小巧、圆翘,内侧轻轻碰在一起,那一抹红色衬着白透的肌肤,触目惊心又对比强烈。

徐途见他眼光未动,也察觉出事情可能穿帮,无处可躲索性先发制人:“你看够了没有?”

他停顿几秒,视线移上来:“故意磕的?”

“我乐意。”

秦烈说:“乐意怎么没照着残废磕?”

徐途没说话,本来伤口就疼,听他这语气有几分委屈,更多是不耐烦。

他看了她几秒,暗暗叹口气:“你蹭伤事儿不大,但也不小,没处理好容易感染。好好反省反省,下次长点儿记性。”秦烈把手中的药递了递:“往后不让你干的事少干,古话不还说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徐途烦他说教,顶嘴道:“古话还说‘吃亏是福’呢,我想积德行不行?您可真像‘老人’,天都黑了,还是趁早歇息吧,”她拖长音儿:“秦叔叔——”

秦烈一堵:“你叫谁呢?”

“对门老王他也不姓秦啊!”

秦烈不知喜怒地看了她半晌,把药搁门口地上:“不识好歹。”

他转身就走,徐途愣了下,一抿唇:“等等”。

秦烈只回过头,侧着身站台阶下看她。

停顿片刻,徐途揉揉鼻头,往外迈下来一步,也觉得刚才抽风。他来给送药,她这种态度确实不识抬举。

心里内疚了一番,她声调软下来:“那个……谢谢了。”

秦烈未语。

徐途把台阶上的碘伏捡起来,没话找话:“后面没人洗澡了吧?”

“没人。”他要走。

徐途跑两步,挡他前面:“你也洗过了?”

秦烈冷眼看她,绕过去从旁边走。

徐途一挡,举起手里的药瓶:“那这个呢?这药应该怎么用?”

他说:“口服。”

徐途眨眨眼,外面乌漆抹黑,一时也看不清什么药,又傻傻问:“那用量呢?”

秦烈斜了下唇角:“你随意。”

徐途:“……”

这晚,她回到房中,看品名才知道是碘伏,徐途按照说明涂抹在伤口上,但仍然折腾了半宿,伤口不是特别疼,但隐隐作痛,让人辗转不能眠。

第二天是周六,徐途一觉醒来中午饭都过了。

院子里只剩赵越和秦梓悦,问赵越,说小波和向珊去攀禹买东西,灿灿跟刘春山走了,秦烈不用想一定在碾道沟。

徐途点点头,去厨房倒了杯清水喝,她额头的包肿起来,膝盖伤口结痂,动作幅度大时一阵阵刺痛。

徐途抽着气出来,一抬眼,见秦梓悦独自坐在高台上,正摆弄那个破旧布娃娃。

她走过去,拽她小辫子:“怎么就你自己?那几个小鬼呢?”

秦梓悦不想理她。

徐途接着拽。

她皱了皱眉,躲开说:“好疼呀!”

“谁叫你不说话。秋双她们呢?”

秦梓悦不情不愿:“去后山摘山莓了。”

“又不带你玩儿?”

秦梓悦小嘴巴瘪了瘪,一脸伤感和委屈。

徐途咬着牙盘腿坐下,挑拨离间的说:“她们老不带你是几个意思啊?我都看不下去了。”

秦梓悦没吭声,徐途火上浇油的又讲几句,最后口干舌燥,索性也不说话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枯坐半天,越来越无聊。

逗两下大壮,徐途打个哈气,望了望斜上方的太阳,灵机一动:“要不,我们也去摘山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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