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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儿子拍出奶嗝后,红枣把谢丰交给了芙蓉。
谢丰不甚乐意地哇哇表示他要太太抱,要老爷给摇摇鼓玩!
谢尚一听便要伸手,被红枣瞪了一眼:“老爷不换衣裳?”
如此谢尚方怏怏作罢。
头一回带儿子出门,必是要极尽隆重。谢尚让显荣拿来了年底新作他还没上过身的新反穿貂褂。
看到近黑色的紫貂抖开,一直干嚎着推芙蓉转头找红枣的谢丰便住了声,瞪着两只大眼珠一眼不眨地瞅着,好奇这是什么?
谢尚家常上衙虽也穿貂,但他家来时因担心身上的寒气冰了儿子便只在外间换衣,所以谢丰竟是头回看到这一大张黑乎乎里夹杂着绒抖抖白银针的毛毛。
等红枣也穿上一色的紫貂后,谢丰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两个老爷?
待看到红枣的脸后,谢丰彻底糊涂了:是太太?老爷怎么变成了太太?
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谢丰终于确认:没错!就是太太!
哇哇~,谢丰叫太太。
穿好了衣裳的谢尚闻声走了过来,伸手跟芙蓉道:“给我吧!”
谢丰看到谢尚的脸,傻了:太太怎么变成老爷了?
恰好云氏进来。
云氏今儿也穿了一件紫貂。前年谢尚孝敬的,去岁年底才做好,今儿刚上身。
云氏来后必然要看大孙子,于是谢丰宝宝彻底混乱了——老爷怎么又变成了夫人?
脑子被三件紫貂搅成一团浆糊的谢丰不哭不闹也不笑了。他陷入了严肃的思考。
三个多月的谢丰虽说还闹不清衣裳和人的关系,但小心眼里也有些肤浅认识,比如太太是所有人里最好看的,其次是夫人,最后才是老爷。
而有时,芙蓉和彩画也很好看,好看到谢丰喜欢她们抱!
看到谢丰还只穿着家常裤袄,连襁褓都没有裹,云氏不免要问:“怎么还不给丰儿穿?”
芙蓉应道:“丰哥儿才刚吃了奶。太太说等一刻钟换了尿布再穿。”
不然穿了也得解。
吃奶的孩子都是直肚肠,吃完一刻钟后必有一场大尿。必得等尿完才能消停一刻。
云氏心知这事急不得,便不再催,该问出门的衣裳包袱。
小婴儿出门可不容易,要带尿片、衣裳和备用襁褓以保万一尿湿后有得更换。
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可不敢叫孩子捂湿衣裳。
……
换好尿布,云氏看芙蓉给大孙子裹襁褓不免嘱咐:“今儿抱出去的时间长,且又是生地方,必得抱严实了不可。你把丰哥儿的手也抱进去!”
芙蓉闻言自是答应,但自主惯了的谢丰如何能够受这份拘束,不免又哇哇抗议。
红枣认同云氏的意见,亲自来裹,谢丰也不买账,反哇哇得更响了。
云氏最听不得谢丰哭,闻声推了自己前面的话,劝说道:“算了,丰儿不给裹就不裹了。这天冷,孩子哭后出门脸容易皴,到时怕是连洗脸都要哭了!”
这京师的西北风可不是一般厉害!
红枣一听也不坚持了——她知道皴脸沾到水后的那种痛。
“那我抱的时候小心些,总之不叫丰儿受风。”红枣表态道。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裹好襁褓,又穿戴好斗篷。谢丰看这回抱着自己的人又变成了他最喜欢的太太,心里高兴,从虚裹着的斗篷里扑腾出两只小手来抓住了红枣的貂裘。
貂毛入手的瞬间,谢丰的小嘴再次窝成了一个o——这黑乎乎绒抖抖的太太摸起来和平时完全两样,特别,头一回接触貂皮的谢丰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份新奇手感,不觉呵呵笑出了声。
紫貂珍稀,红枣虽疼儿子但也不至于为哄儿子高兴而故意地糟蹋东西——儿子不懂事,她还不懂事?
似前世那种能大规模人工养殖水貂的现代社会,她都没穿过貂,如何能因为这世的得意而忘了做人的根本——敬惜物力?
貂裘可不似宝石足金,扯不烂。这针毛秃了就是秃了,再无挽回。
红枣不能看着儿子败家,但也不想硬夺,平白叫儿子哭一场——还是那句话,儿子不懂事,她还能跟着束手无策?
想着谢尚先前告诉的拿拂尘哄下周掌院胡子的事,红枣叫人:“拿块貂皮的边角来!”
云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她大孙子能玩边角料?
“陶保家的,”云氏叫人:“你把尚儿媳妇给我做的那貂鼠手筒拿一个来!”
为云氏回山东,红枣年底叫人赶制了两个貂鼠手筒给她婆坐车时戴。
因为过年,两个貂鼠手筒红枣都做得特别喜庆,一个大红满地织金福字缎面,一个大红满地织金牡丹缎面。
陶氏想着谢尚小时候喜欢花——连抓周都抓了一把芙蓉花,便就拿了那织金牡丹花的手筒来。
谢丰看到红色的亮闪闪手筒果然不是一般的喜欢,而待云氏替他把手筒套好,手指间碰触到温软丝滑的貂愫毛,就更高兴了,当即便笑开了花。
红枣见状也很高兴。
尺长的暖手筒可以完全容纳儿子两只不肯裹进襁褓的小胳膊。
且貂皮最是保暖,有其横拦在儿子胸口,可以护持胸腹不受风。
儿子但能乖乖地一路套着这手筒,倒是不用担心着凉。
“还是娘有主意!”红枣衷心赞道。
云氏闻言不免高兴,笑道:“没想你做的这个手筒给丰儿倒是更好!”
谢尚在一旁凑趣笑道:“看咱们丰儿高兴的,看来不是一般的喜欢!”
红枣依言看看两只小手跟前世影视作品里的地主婆一样笼在手筒里眉开眼笑的胖儿子也禁不住笑了,心说:真似个小地主!
别说,红枣转念一想,就更好笑了:还真是!
她儿子作为谢家宗子,未来可不就是个板上钉钉的大地主吗?
……
京师的冬天即便不下雪也特别冷。加上又是新春头上,一天之中街面上也就辰巳午未四个时辰的人车多一点,其他时候都是零星。
今天谢家的酒摆到申时才散。偏刚又吃奶、换尿布、裹襁褓、拿手筒以及戴金锁、挂刷锅把子辟邪等等折腾了一回——等一切收拾妥当,一家人坐上马车,这时辰便都过了申正,日头都西沉了!
见状云氏不免有些发愁这天都黑了,街上没人,这准备的糕团点心还能散出去吗?
不过看看红枣怀里自打上车后一直轱辘着的黑眼珠东看西看的谢丰,云氏压下心里的担忧,将手伸到大红缎面的珍珠毛斗篷里探了探大孙子依旧捂在手筒里的小手,放心笑道:“丰儿倒是知道好歹,他嫌弃襁褓,倒是不嫌这貂皮手筒。这多大时候了,两只手还在里面捂得好好的,一点没动!”
红枣闻言也撑不住笑道:“这才多大就知道挑肥捡瘦了?真正是个小讲究!”
“讲究才好!”谢尚接茬道:“讲究才知道貂皮好,想穿,得用功上进中状元!”
红枣……
虽说望子成龙,但红枣觉得谢尚对儿子的期望有点高——状元哪是那么容易的?
特别是谢尚已经是个状元的情况下!
云氏却觉得理所当然,笑道:“那敢情好!到时咱家祠堂可以立个父子状元的牌坊!”
谢子安跟她讲过山东泰安就有这样一个父子牌坊。
云氏觉得儿子连史无前例的六元都中了,没道理孙子会挣不来一个父子状元的状元坊!
云氏就是这么自信!
红枣看看怀里犹在为得了一个貂鼠手筒而笑得开怀的儿子,不免有些心疼:傻孩子根本不知道他将来的学习压力有多大!
地主家根本就容不下傻儿子!
不自觉地红枣搂紧了谢丰,心说:为了儿子的将来,早教必是要抓起来了!
……
来到般若寺前广场,还没踏进山门,听到里面大殿方向传来的钟鼓声,云氏忽高兴道:“咱们来得巧了,赶上晚课,正合丰儿听些经文开智!”
如此也不必再担心东西散不出去了。
新年寺庙打七,祈福的人多,随喜晚课的人也多。
进庙先进山门。
正对山门的大肚笑慈眉善眼,笑口常开,两侧的四大金刚却是青面獠牙,怒目而视。
红枣担心吓到儿子,便想避开,但却被云氏叫住:“尚儿媳妇,你抱丰儿都拜拜!”
云氏知道儿媳妇不大信奉神佛,但老话说得好,上什么山唱什么歌。进了寺庙,哪里能过神不拜?
红枣没办法只得抱着儿子每尊拜了三拜。
万幸,儿子没哭!
其实红枣想多了。
谢丰的眼睛才刚能视物,目力有限,而天王塑像高过丈,且天色已昏,殿内只笑口佛和韦陀前两对红烛照明,谢丰根本看不到护法神的威猛怒目,自然就不觉得害怕!
山门后便是大殿。
时殿里除了般若寺的出家人还有来跟着师傅们一起祈福、随喜祈福的信众以及来等看红枣的孟笎兄弟和跟他们一样心思的人。总之乌压压一殿人,连殿外的回廊都站满了人。
看到这么多人,云氏不免皱了眉——只般若寺的出家人和一般信众也就罢了,今儿怎么这么多年青男子?
谢尚却是觉得正常,告诉云氏红枣道:“今年有府试、院试和乡试,想必祈福的读书人也多!”
即便心里有所揣度,谢尚也不会宣之于口——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但凡来的人没有进一步的恶行,他都得装不知道。
不能自乱阵脚。
这是个合理解释,云氏去了疑,和谢尚道:“你让小厮都打起精神来。丰儿还小,可禁不起碰撞!”
尚儿媳妇也是一样。
其实不必云氏嘱咐,树林振理都已行动起来,将手下刚刚的两人一排的尾随队列变换成了圈,把云氏谢尚红枣等人围在了中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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