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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竹君还是个孩子,红枣同她说话自是点到为止。
一时小丫头来回艾太太来了,红枣和孟竹君告了声罪依礼接了出去。
孟竹君回想两人刚刚的话,不免自省:为什么她想的和谢太太差这么多?
明显谢太太更有新意。
谢太太都是怎么想到的?
她为什么想不到?
她欠缺在哪儿?
不由自主地,孟竹君的眼光停留在引着吴氏进屋的红枣身上……
估摸着儿子快醒的时候红枣告罪回到了卧房。
果然没一刻谢丰醒了。换好尿布,红枣抱儿子吃奶。
解了最初的饥渴,谢丰有闲心东张西望,然后便看到红枣头上的七宝牡丹头面,眼睛就不舍得离开了——他喜欢!
一直留心儿子动静的红枣看儿子忽然冲着自己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提醒道:“专心。吃好了再玩!”
“不然就别吃了!”
红枣做出凶凶的样子,吓唬道。
谢丰一点也不害怕,依旧乐呵呵地看着红枣,不过却是配合地用力吸了几口。
谢丰虽听不懂红枣的话,但他知道在红枣拍了他的小屁股后他若不吃的话,就不给吃了。
看儿子听话,红枣不禁爱怜地抚了抚他的背。
谢丰得到了鼓励,便又停下吃奶冲红枣笑,继续看亮闪闪。
红枣少不得又拍一回儿子的屁股……
因为一直有亮闪闪可以看,吃好了奶,被抱出来见客的谢丰抱着两只小手便喜眉笑眼的,特别乖巧。
红枣先把儿子抱给云氏。
云氏今儿也是一身盛装,一头精巧的点翠头面华彩炫丽,谢丰一见便乐开了花,嘴咧得能看见后牙床。
大孙子无齿的笑容萌得云氏的心肝化成了一滩水。
她拿来丫头送上的七宝百岁锁替谢丰戴上,然后拿着锁告诉道:“这是你曾祖爷爷,太爷爷、爷爷、我,还有你爹娘以及族里一众长辈打给你的,祝愿你长命百岁!”
成年人小半个巴掌大的足金累丝如意形状的长命锁正中镶了一个拇指盖大的极品红宝石,四周又环形镶了六颗小指盖大的深粉、浅粉、深蓝、浅蓝、绿、黄等各色蓝宝石。
七颗宝石中大红宝石是老太爷给的,黄色蓝宝石和绿色蓝宝石由谢子安和云氏所出,两粒粉色蓝宝则出自谢尚。
这两粒粉蓝宝原是谢尚攒给红枣二十岁生辰打宝石花冠用的。
“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二十岁是女子最好的年华,被赞为桃李年华。
谢尚打算给红枣打一顶桃李花冠。
粉色的蓝宝珍贵稀罕,正合充当花冠中心桃花的花瓣。
谢尚给儿子百日准备的原是两粒蓝色蓝宝——儿子嘛!
但他看图样时觉得七颗宝石倒有四颗蓝色,不够鲜亮,便就把两颗粉色蓝宝先换给了儿子。
至于媳妇的花冠,他可以后面再攒!
没有放大镜,只凭肉眼委实难区分彩色蓝宝和碧玺。不过锁中心的红宝个头够大,颜色够正,众人依旧一眼看出了长命锁的价值不菲,无不心说:果然是谢家的风格,又一个七宝金锁!
谢丰没想到自己也能有闪闪,嘴巴当即窝成了一个o。
谢丰颇为诧异地低头看了看胸口沉甸甸地闪闪,转即便欢喜得呵呵笑出了声,挥动双臂,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了闪闪——他想尝尝这闪闪的味道!
这世一般三个月大的婴儿都还裹在襁褓里,过百日都只露一个脸,且哭多笑少。
在座众人多是头一回看到这样表情丰富、知道抓握的百日婴儿,不免啧啧称奇。
“这孩子,”连一向不多话的周文方夫人都禁不住和云氏赞叹道:“才这么点子大,就会抓捧东西了?”
“怎么这么聪明!”
她活这一辈子都是头回见。
云氏眼望着抓着金锁不放的大孙子,心里对红枣的满意达到了极点:她长子媳妇不止会生,而且会养。
瞧瞧她把她大孙子养的多好!
孙子是她家的未来。
老话都说从小一看,到老一半。
她孙子将来错不了!
心里开心,云氏夫人不免自豪告诉道:“不只是会抓,头都会抬了。放床上趴着,他头现能抬这么高!”
看到云氏的比划,周夫人眼望着抓紧金锁苟着脖子努力想啃一口的谢丰认同道:“看得出,这脖颈有气力!看他抱怀里看人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才只百天,说是六个月都有人信!”
“谢夫人,你家这孙子家常都是怎么养的?养这么好。告诉我们,我们也回去学学!”
这才是周夫人问话的重点!
她也想把孙子养这般结实伶俐!
闻言周围人都竖起了耳朵,云氏见状笑道:“周太太,您知道的,我这个儿媳妇行事一贯都有自己的主意。养孩子也和常人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周夫人赶紧问道。
云氏笑道:“她打出月后家常便不肯给孩子打襁褓,说捆住手脚不舒服。”
“孩子不打襁褓睡觉不会惊吗?”宁氏关心问道。
她儿媳妇又有了。她得仔细问问。
“倒是还好,”云氏告诉道:“丰儿打出了月子后,除了要吃奶换尿布叫人外几乎不大出声,夜里从来不哭。”
受惊的孩子日夜啼哭,谢丰不大哭,云氏便觉得没有受惊。
在场养过孩子的妇人们一听不免稀奇:还有夜里不哭的孩子?
似她们,当年谁不曾叫人书了“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过往行人念三遍,一夜睡到大清早”满大街地贴?
“真是不哭!”云氏转和朱氏道:“孟太太,似咱们一早在这屋说话,尚儿媳妇带孩子在隔壁,您可听到丰儿的哭过?”
“真没有!”朱氏帮助证明:“我辰时便来了。若不是刚谢太太打里间抱了孩子出来,我都不知道里屋还有个孩子!”
“而且你们看这丰儿出来这么长时间都还是高高兴兴的,可有一丝要哭的样子?”
朱氏对此也不是一般的佩服,心说谢安人何时再出本养育孩子的《中馈录》就好了。
她长子今年十四,再五年她也得一个这么伶俐的大孙子。
……
见过了女客还要见男客。红枣把儿子交给谢尚时嘱咐道:“看着些,别叫他把锁送嘴里咬!”
脏死了!
红枣嫌弃坏了!
谢尚惊奇道:“丰儿这么厉害!”
红枣……
“我没想到金锁这么沉,他竟都能拿动!”谢尚解释道。
儿子有力气是好事,红枣只得嘱咐道:“你记得看好!”
“知道了!”谢尚答应媳妇一贯爽快。
《易》是五经之首。今儿来谢家吃百日酒的人即便不修易,于《易》的领悟也非一般人可比——基本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拿块布往庙门口一摊,就能暂且充个半仙。
他们看谢尚抱了谢丰出来,无不在心里过了遍谢丰的样貌——连周文方都不能免俗。
男人不似女人一样戴头面,且头上乌纱帽中间镶的也都是寡淡的白玉——连块翠玉都没有。
男人嘛,大家懂的,都忌讳头上有点绿。
所以爱闪闪的谢丰看他们便不似对命妇那样兴奋,只抓紧了自己的闪闪冷眼旁观。
变故发生在谢尚给周文方看谢丰的时候。
周文方有一把长长的花白胡须,虽说不闪,但胜在飘逸。
谢丰头回看见不免好奇,然后便跟掰玉米的狗熊一样丢了自己的闪闪一把抓住了眼前飘来飘去的美髯。
事发突然,正在心里评判谢丰相貌的周文方失态地啊了一声,谢尚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便握住儿子的小手喝令松手。
谢丰才只三月大,还听不大懂人话,且被周文方和谢尚的反应吓住了,小拳头不自觉就握得更紧了。
谢尚瞧见不免着急,便去掰儿子小手,反是冷静下来的周文方劝阻道:“不妨事。大尚,你让人拿个拂尘来!”
他孙子也抓过他胡子,然后被他太太拿拂尘哄下来了!
不过这都是孩子一两岁的事了。
显荣恍然过来,立拿来了拂尘。
谢尚松开儿子的手。谢丰看到拂尘头系着的暗红色马尾,比手里抓的花白胡须更长更艳,果丢开了周文方的胡子抓住了拂尘上的马尾。
谢尚见状方松了口气,抱着儿子跟周文方赔罪。周文方好脾气地笑道:“吃奶的孩子,有什么好较真的?不过你这儿子,手劲可真大!”
眼见周文方不追究,谢尚附和笑道:“已经知道两只手抓着摇鼓柄自己摇摇鼓了!”
周文方感叹:“难怪!”
想想,周文方拿出自己准备的红玛瑙笔管,试探递到谢丰眼前。
谢丰看到又一个闪闪,没犹豫地伸出手来,又抓住了!
周文方见状有意地抽了抽笔管,发现抽不动,禁不住笑道:“呵,这么大气力!”
有周文方示范在前,其他人给谢丰礼物就不再似以往那样递给跟着的显荣,而是比量着谢丰小手的大小,拿出里面笔管、印章等细巧长圆之物递到谢丰跟前,逗他玩。
这年头贺喜之物就讲究个喜庆。而这正是谢丰这个婴儿所喜欢的,如此竟是来者不拒,都抓手里瞧了一回,哄得所有人都十分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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