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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沉玉说话除了独幽无人会怀疑。

他说如果不是莫家打扰早就杀了昭昭和夜月眠,众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相信了。

莫孤烟不再多话,来之前父亲已经提醒过他,和这位剑君能不说话就别说,他剑心通明之术,若他说太多很可能会露出破绽。

“君上,大师,金仙子,请随晚辈到客院休息。”

莫孤烟只说带他们去客院,并没提昭昭和夜月眠,自然是另有安排。

他招呼了两个心腹,面不改色道:“至于他们,暂时先关到我莫家仙牢里去,让君上和大师好好疗伤,其他等带他们回了蓬莱和众仙宗商议过后再做处置也不迟。”

既然之前没除掉这两个大魔,现在莫孤烟就更不能让荆沉玉出手。他这样擅作主张暂留他们性命,荆沉玉和独幽也没阻拦,不阻拦就是默许,他暗暗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可一定要把他们看好,如果跑了就是我莫家责任了。”莫孤烟意有所指道。

两个心腹对视一眼,幻化出锁链来要锁人。

昭昭拧眉睨着那带着克制之力锁链,知道如果真戴上就凶多吉少了,比被那秘境妖丢进蛇洞情况还要糟糕,可能今天晚上她就会被这满眼隐晦贪欲莫孤烟给“吃”了。

手腕被人使劲拽住,那黑漆漆锁链眼看着就要捆上来,昭昭满脸抗拒,往夜月眠身后躲,这一举动让荆沉玉迈开步子怎么都动不了了。

“放开她。”夜月眠可比莫家人怜香惜玉得多,“对女子如此粗鲁,还自称修仙世家,真可笑。”

莫孤烟冷笑道:“对你们这等作恶多端魔族,粗鲁一点又何妨?”

反正早晚要死在他们手上,粗鲁都是轻了,晚上他还有更粗鲁。

莫孤烟上下扫视昭昭,将她窈窕身材和姣好容貌尽收眼底,嘴角带起莫名笑意。

正看着,视线被夜月眠挡住,夜月眠摆了个姿势:“好看吗?喜欢看那看本座啊。”

莫孤烟:“……”

憋了一口气在嗓子眼,他到底什么也没说,只给心腹使眼色让他们动作快点。

独幽觉得这场面不太对劲,有种说不出诡异,让他不太舒服。

但他也没冒然阻拦,打算看看再说。

夜月眠还是不肯让莫家给昭昭戴锁链,当然了,他自己也不戴,两人不配合,莫孤烟怕夜长梦多,不戴也随他们了,只赶紧要带走他们。

被推着往前,昭昭皱眉瞪了一眼推她那人,那人眼神不比莫孤烟友善多少,整个人油腻腻,昭昭浑身发冷,这些人真是比魔都可怕。

“站住。”

刚走没几步荆沉玉就开了口,他声音简短沉静,但就是有让人不敢置喙力量。

“君上?”莫孤烟不确定地唤了声。

荆沉玉看都不看他说:“不牢莫家费心,本君心魔自有本君看守。”

“啊这……”

“如此贫僧也不好闲着,贫僧身体好,没受什么伤,就看着魔尊好了。”独幽笑眯眯地插话。

莫孤烟脸色冷了下来,又发现不应该,立刻挂回笑脸,但这表情变化还是被独幽捕捉到了。

果然不对劲,独幽稍稍思索,对金盼儿说:“还要劳烦金仙子随贫僧一起,为贫僧护法。”

“那是必须啊。”金盼儿正愁自己又要被丢下了呢,立刻热情道,“咱们走吧大师,我一定时刻警惕,一眼都不闭地给您护法!”

独幽露出满意笑容,带着金盼儿和夜月眠离开。

昭昭抓着夜月眠袖子不撒手,夜月眠头疼地扶额:“他们不可能放我们在一起,这也可以理解,这样总比关在那仙牢里好,先听他们好了,不要这么离不开本座啊。”

昭昭脸色苍白,她受了很重伤,一直都很疼,坚持了这么久早就快不行了,之所以抓着他衣袖只是为了保持站立,才不是离不开他好吗?

翻了个白眼,昭昭松手让他走,他说对,莫家仙牢是绝对不能去,去了百分百出事,跟在独幽或者荆沉玉身边反而更安全。

可……为什么不是她跟着独幽!

她不想跟着荆沉玉这个狗男人,他刚才还说如果不是莫家人出现,她和夜月眠早被干掉了啊!

万般不情愿,昭昭黑着脸不肯动,荆沉玉走过来,在莫孤烟不赞同视线下去抓她手臂。

昭昭讨厌死他了,时刻记着他要杀她那些话,他手一靠近就躲开了。

荆沉玉手一僵,于半空中缓缓握拳,慢慢收了回去。

“君上要是觉得麻烦,晚辈可以代劳,晚辈很乐意。”莫孤烟立刻道。

昭昭闻言马上主动往前走:“去哪?走。”

莫孤烟:“……”立场能不能坚定一点啊你。

荆沉玉没言语,他何其敏锐,早发觉昭昭快撑不住了,跟在她后方和领路莫家弟子前往客院。

昭昭每走一步身上就钻心得疼,她汗如雨下,痛感感染荆沉玉,他也跟着她疼。

莫家家主开辟空间四季如春,处处草木茂盛,风景优美。

温暖阳光洒下来,为苍白虚弱昭昭镀上一层薄薄柔光,让她不似真实存在一般。

这样画面,在昭昭灰飞烟灭之后每个夜里,荆沉玉好像都见过。

闭上眼又松开,荆沉玉终究还是上前几步想扶住她,她刚才崴了脚,差点摔倒。

可哪怕快撑不住,昭昭对他厌恶之情还是占了上风,竟然不怕疼,咬牙强撑也不要他扶。

荆沉玉再次被拒绝,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昭昭不曾回头,完全无视他,也就看不见他冻结如冰脸色。

“还有多久?”她声音颤抖地问。

莫家弟子扫了扫她,轻蔑且高傲道:“前面就是了,急什么?”

昭昭没说话,闷头往前走,步履不稳。

荆沉玉跟在后面,眼睑微垂,遮去了眼底所有神色。

莫家议事厅,莫孤烟心腹问他:“二公子,他们不肯将那两个大魔交给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总会有机会。”莫孤烟慢慢饮茶,“稍安勿躁,剑君虽然没表现出来,可他伤得很重,我察觉得到。他要在这里疗伤一段时间,就总会给我们机会。”

“二公子说得是,是属下太着急了。”

“你急切也情有可原。”莫孤烟抿抿嘴唇,脑海中浮现出昭昭模样,微笑道,“我也很着急,简直是急不可耐,夜不能寐啊。”

被惦记着昭昭千辛万苦地熬到了客院,一进去就差点倒下,还好扶着桌子站住了。

荆沉玉就在后面,她还是不去看,就当他不存在,对一个杀了自己一次,还是时时刻刻计划杀自己第二次人,她真看一眼都嫌多余。

她这种态度荆沉玉还有什么不明白?

房门无风自闭,两人共处一室,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荆沉玉径自到了桌案后蒲团前盘膝坐下,昭昭则找了窗前美人榻趴着。

两人互不理会,好像这才是他们该有相处模式。

可闭上眼,看似在入定疗伤,荆沉玉却始终不能静心。

他不止一次想到在太素宫时,昭昭与他修炼那段时日。

虽总让他倍感烦闷,但也比现在这样谁也不和谁说话好。

长久沉默漫延,昭昭趴了一会,感觉稍微恢复了一些,她微微眯起眼,这个角度很难不去看荆沉玉,他就坐在她视线正前方。

他倒是好,还能闭眼入定疗伤,可她怎么办?

她真太难了,她只是想活着而已,怎么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不能让她歇一会吗?

都怪荆沉玉,要不是他答应到莫家来,她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

不过话又说回来,莫家人没出现话,她和夜月眠还不知道有命在没。

真是把双刃剑啊。

闭着眼荆沉玉感知到昭昭视线莫名松了口气。

她看他了,眼神炙热,荆沉玉不由睁眼望回去,昭昭与他对上,冷冰冰地转开头。

荆沉玉:“……”他薄唇轻抿低声道,“此地乃中原之外,暂不知具体地点,与其自寻出路,不如按莫家人所说,住下疗伤几日后由他们传送法阵回蓬莱。”

昭昭一顿。

“可以直接让夜月眠御破空间走啊,他总不会次次出错,做什么非得来这鬼地方。”她郁结。

听到她声音,荆沉玉只觉连精神都不那么紧绷了,可她说那些话真不入耳。

他拧眉道:“你让本君走夜月眠空间?”

……

哦,差点忘了,他肯定不信任夜月眠,他们又没血契,不可能走他空间,这辈子不可能,一个不好夜月眠可能就把他们全都拐到朔月宫老窝去了,到时候情势调转,出问题就是荆沉玉这一方了。

不过……

“等等。”

昭昭爬起来:“所以说你并不是出了秘境就想把我和他杀了?你还想着后面事呢?”

荆沉玉当即闭口不言,昭昭却精神了。

她下了榻跑到他面前,蹲下看他,荆沉玉别开头,她就追着跑,非要和他四目相对。

“你躲什么。”昭昭不由伸手捧住他脸,固定好不准他动,“刚才也不知道谁非要牵我手,被我拒绝还黑着脸,现在又不看我了。”

“本君没有。”荆沉玉否认,“你又诡辩。”

昭昭当然没觉得他是那个意思,但他确实那么做了,她怎么能不拿来拿捏他?

“好好好,你没有,那你现在不敢看我做什么,你心虚?”

昭昭突然靠近,荆沉玉瞳孔收缩,紧紧盯着她。

“我在问你,荆沉玉。”她声音放低,几乎耳语,“你向莫家人撒谎?”

或者说得更直接点——

“荆沉玉,你撒谎了?”

“别说了。”

荆沉玉猛地站起来,吓了昭昭一跳。

她飞快地眨着眼,也不太相信自己判断,可荆沉玉反应让她开始不确定了。

“太吵了。”荆沉玉居高临下俯视她,衣袂随窗外风飘起,微凉布料拂过昭昭面颊,这份亲近之感让他受惊般后退一步。

“你还有力气聒噪,看来伤势很轻。”他脸色苍白。

……

昭昭站起来,先按了按肩膀,才慢慢看向他。

“我伤势很重,你最清楚。”

她这么一说,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在那蛇洞里紧紧相拥,还有昭昭在蛇洞岸上与他眼神交汇。

他们当是这天底下最能心意相通之人,她不说话,只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可他们却只能走上势同水火道路。

“去将衣裳换下。”荆沉玉丢下一件道袍,看了看她身上夜月眠外衫,意思很明显。

昭昭没动,他做完这些就别开了头,但也不妨碍他知道她未动。

“你若不换,便留在这里不必走了。”

这是威胁吧?这一定是吧?换个衣服而已,有那么要紧吗?她穿夜月眠衣服碍他什么事??

“我去换!”昭昭瞪他背影一眼,转身走开。

走了几步又停下,她并未回头地说一句话。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问题,荆沉玉。”

心脏跳动得越发缓慢,荆沉玉按住心口,唇瓣抿得没有一丝缝隙。

是,他没正面回答她问题。

她问题让他很难回答。

说谎,他不可能说谎,谁都知道荆沉玉这三个字代表什么。

长睫低垂掩去眸底暗色,此刻房内比之前更暗潮涌动。他虽然没正面回答,可昭昭还完好无损待在这里,他还提到要她去疗伤,这已经说明了某种答案。

凝重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莫家来人请荆沉玉去赴宴,说是莫家家主提前出关,为迎接远道而来贵客准备了一桌宴席,静候他们前往。

本来荆沉玉是可以拒绝,他不是来参加宴会,是来修整片刻回蓬莱处理后续烂摊子。但莫家家主因此提前出关,只为招待他与独幽,他就不得不去。作为三界剑君,他不能连四大修仙世家之一家主都不尊重。

这样一来,昭昭就得一个人待在客院了。

她本该高兴,可不知为何心里很不安,荆沉玉刚出门她就情不自禁地追了几步。

“你……”你能不能不去?

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可昭昭直觉事情不太妙,心里慌得很。

荆沉玉并不知道莫家问题所在,所以对昭昭没由来心慌无法理解。

可他还是停下来,颀长身姿立于月下,衣袂翩跹,剑眉轻压,真在考虑拒绝。

莫家弟子见此立刻道:“家主已经恭候多时,剑君请。”

荆沉玉望着昭昭,昭昭手扣着门边咬唇望他。

荆沉玉静静等在那,眼神说不出复杂,似乎只要昭昭真将挽留道出口,他就真会留下。

可昭昭只是看着他,神色纠结压抑,什么都没说。

她对这个一心要她死,并且真付诸过行动人难以信任和依赖,到了嘴边请求怎么都说不出来。心想,还是靠自己吧。

莫家弟子壮着胆子失礼地再次催促,荆沉玉冷着脸扫过去,对方颤抖着噤声。

他最后看了看昭昭,低沉生硬道:“本君很快回来。”

他还是要走。昭昭心底有些空落落,好像在失望?也好像不是。

毕竟是连自己正牌官配都没给过任何期望人,她不指望这个人,在这本书世界里唯一靠得住只有她自己。

估计是被他在蛇洞里保护给烧坏脑子了,她一开始才会产生想要他留下念想。

昭昭果断转身回了房内,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靠自己!

成功是要靠双手!

“剑君,请。”

莫家弟子又在催,荆沉玉冰寒眼神刺得那弟子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了。

……吓死个人了,心里本来就有鬼,被这么一看,这弟子差点尿裤子。

“剑、剑君,家主还在等。”

他声音抖得不行,可还记得家主吩咐,务必要把荆沉玉带过去,否则他就不必活着了。

荆沉玉还在迟疑,昭昭关门前那个眼神让他心跟着一绷,恰好这时门外走来独幽大师,他也被人请过去,身边还有金盼儿。

他们三个作为客人一起被邀请是正常。

昭昭和夜月眠是魔,是这次要处置存在,没直接杀了就不错了,不可能请他们赴宴。

所以这些安排都没有问题。

一切都很合理。

就是这种合理,让荆沉玉越发觉得不寻常。

他最后还是和独幽他们一起离开。

而在他走后不久,昭昭发觉房门被人打开。

这客院荆沉玉是下了结界防备,但莫家空间会压制修为,他如今所剩下灵力造就结界,实在无法阻拦由空间之主莫家家主特殊照顾过莫孤烟。

莫孤烟被短暂地释放灵力,他已经是问心境了,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荆沉玉被压制过后留下结界。

他开门进来,看见了坐在椅子上昭昭。

她好整以暇地坐着,像是早料到了他会来。

莫孤烟有些意外,昭昭看着他,脸色苍白,轻咬红唇。

“又见面了。”莫孤烟弯唇一笑,轻轻一扬手,四名黑衣修士上前强行捆住了昭昭手脚,“跟我走一趟吧,你都不知道分开这短暂时间,我有多想念你。”

昭昭极力挣扎:“你就不怕剑君回来发现我不见……”

“他当然会发现,不过没关系,你和夜月眠一起不见,再加上重伤守院弟子证词,他一定很相信是你们勾结在一起,御破空间逃走了。”莫孤烟笑弯了眸子,“你说是不是啊,美人?”

三名满身是血莫家弟子被推搡着进来,他们很痛苦,可一直在点头,嘴里念念有词,都是莫孤烟事先交好谎言。

昭昭握紧了拳,她被莫孤烟强行带走,蒙着眼睛走了很长一段路,再能视物时候,已是灯光昏暗暧昧狭窄密室。

“这里就你跟我。”莫孤烟低声暗示道,“怕吗?别怕,我会很温柔。”

昭昭冷笑一声,桎梏身体法器已经被摘下,莫孤烟太大意,觉得她不可能逃过自己手掌心,可她是谁啊,她可是荆沉玉心魔,她连荆沉玉都不怕,会怕他?!

“你也别怕。”她提气站起,“我也会很温柔。”

莫孤烟一怔,然后就是迎面一脚。

“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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