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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了一天之后,北方的太阳很快就会落下。

以往,在没有战斗的时候,大家大多就睡觉了。油灯很贵,红军的火油大多留着准备战斗使用,或者作为报酬支付给了动员的百姓。部队里点灯的场景,那么大多就是在加班的办公桌前边,或者是那个传统的地点:夜校。

夜校里最常见的就是扫盲课程,来自连排的文书充当扫盲老师,给大家讲课,教大家识字,讲一讲当今的局势和最近的新闻,教授一些党课什么的。在昏暗的油灯底下,大家往往很认真地听,很小心地记,然后被油灯熏得辣眼睛。

不过最近,晚上灯油供应宽裕了不少,后勤处领到了不少没有煤油气味的灯油,灌进煤油灯的玻璃瓶里边,可以点上好久。虽然长得和煤油差不多,但是这玩意儿点起来居然没有味道,很是舒服。除去某些冒失鬼不小心碰到灯罩会被烫的龇牙咧嘴外,这玩意儿把八路的夜校延长了好久。

等到王铁锤带队到达夜校,他才发现今天的架势有点儿不一样:教室里没人,油灯没点,倒是在一片空地上点了灯泡,摆了一台突突作响的马达,拖了一根线出来,然后这根线连到了桌上的一个方匣子,又连出几根线来,其中一根,就连上了几个灯泡,把周围照的透亮。

啊!今天看电影!我都差点忘了!

王铁锤到了延川之后才见到电影,很是稀奇了一阵。不过后来自从知道了“原理”就没有太多的神秘感了。他知道,这是一种特别快速的照相机,能够把人的影像拍到胶片上,再将那么多的照片从前往后地放出来——虽然说,王铁锤就没有看到过照相机的实物,但是画片是看到过的,就这样类比想象一下,他觉得自己成功地抓住了电影的核心。

电影里会演剧唱歌,有大家很喜欢听的戏剧和歌曲,有看了让人心潮澎湃的,也有让人看了泪流不止的,比如《红河谷》、《风云儿女》、《渔光曲》以及和女同志们一起看的《姐姐妹妹站起来》;还会有老师讲课,电影的老师会讲解很多东西,有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科学道理,还有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军事武器。

每当放电影,都是四里八方的大事情,不仅新兵营的全员到齐,连周围好几里地的老百姓都会赶来看。不过今天放的是一部军教片,是有讲课的,所以百姓没没有入场,只有新兵连和隔壁的工兵学校过来了,地点就摆在了夜校门口的空地上。

当天色渐晚,夜幕降临,夜校的课程总算是开始了。战士们依照班排排列,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边,随着台上的老师们调试好电影的放映机,挑起的白色幕布上边亮了起来,就着灯泡的光,一位年轻的老师大声地开始了课程:

“同志们,今天,我们给大家讲讲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海战,日德兰海战!”

荧幕上的白光变化了,跳出了两只彩色的鹦鹉,引发了不少人的惊叹。然后很快,鹦鹉消失,黑白色的图像跑了出来,有一个没有感情的旁白在旁边念叨了起来:

“在第‘哔——’世界大战中英德海军爆发的所有海上战斗中,”

“日德兰海战,是其中规模最大、伤亡最多的一场战斗……”

影片旋即推进,画面里,一艘艘沉没的舰船在灰度的画色下,排列成行,朝着频幕外的战士们驶来。有人差点惊呼出声,但是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台上的教师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开始讲解这场海战的背景:

“这是帝国主义的海军为了争夺制海权发起的一次海上决战……其中,英国海军的船只更多,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德国海军则有世界第二大的海军力量,是英国地位的挑战者。同志们,海上战斗对于技术兵器的依赖程度比陆战更高,但是人的主观能动性,依旧在发挥著作用,不过作用几何,现在还不知道……”

军教片的推进速度挺快,王铁锤跟着老师的讲解,大致理了理“战场”的局面,英国人船多船好,德国人船少,还被英国人控制了航线——大约是根据地的后勤路线吧——让德国人没得对外交流了。德国人熬不住,所以希望和英国人打一场,打破封锁。

那这样德国人吃亏呀,英国人可以不打,但是德国人可不能不打,他心想,继续看着画面里两个国家的战舰。

“英国人集结了超过151艘战舰和超过10万兵力的庞大舰队……”

“德国人则有大约99艘战舰……他们分出了一支侦查舰队,朝着敌军的方向前进……”

那可真了不得……王铁锤想象起了那个群舰如云的画面。他没有见过战列舰,但是之前,在画报墙上他看到过战列舰的图片,那是一艘有着六座双联装炮塔的巨大战舰。据说主炮的口径有足足14吋!不假思索地,他就把脑中的这个战舰黏贴复制,放到了自己脑海中的巨大洋面上,插上了德国旗和英国旗,模拟了起来。

电影里倒是很贴心,展示了战舰的模型,两队战舰摆出长蛇阵(战列线),互相开炮攻击,巨大的火炮朝着敌人飞去,但是大多数落在了水里。

“那个时候战舰火炮在这样的距离命中率很低……但德国人幸运地击中了英国人的弹药库……就像是打中了炮兵的弹药堆一样,船上的所有弹药发生了爆炸,全舰一千多人几乎都战死了。”

嘭!在音响的加成下,电影里的战列舰开炮了,那发致命的炮弹被电影特意用明亮的白色标示出来,命中了英国人的主炮。顺着没有关上的防火门,王铁锤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有着“巨炮”的战舰在一瞬间就腾起一股巨大的烟云,炸成了碎片。

我,滴,乖,乖。

他长大了嘴巴,像是自己的灵魂也跟着那些可以钻人的炮管子一起填入了炮弹,然后嘭地一声发射了出去,尽管知道这是已经发生的历史,发生的地点也距离这里非常之远,但是这种“男人的浪漫”依旧让他震撼不已。

他不禁开始想,这样的大炮弹砸在日本人的脑袋上的时候大约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国内最大的炮也就是十五生了吧?十四吋……

王铁锤生出了一股子“手里的机枪突然不香了”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的精神状态都有些飘飘然,乃至于之后讲解的海战“t型”阵型和双方战后的损失统计都没怎么听清楚。直到最后影片结束,他才回过神来。

“下面,大家有什么见解或者问题,请随时举手来发言。”

“这场战斗里英国人损失比德国更大,但是为什么电影里说,最后德国人还是输了?”

……

“海战中双方的情况变化迅速,这对于指挥员随机应变的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他们是怎么保证通讯的?”

作者的话:勘误:“九子毛瑟”应该是黑火药金属弹,并非纸壳。

……

“那么战列舰和现在新兴的航空母舰比起来,谁更厉害呢?”突然,王铁锤身边的有一个战士突然举手发言了,“我想,虽然影片里的战列舰火力强大,防护优秀,但现在的航空母舰才是未来的趋势……”

嗯?

王大锤的突然有一股子荒谬的情绪冒了上来,乖乖,战列舰那么多那么粗的管子,怎么可能被画报上那种丑陋的平顶船给比了下去?

小子,你有问题!他固执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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