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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全杀。”我再次重复一遍,“绝、对、不、可、以,随随便便杀了所有人。”
“他们都是城主的走狗,是罪人!”黑天嗣情绪激动地站起来,他是主动跟随出城购粮的十八人小组成员之一。“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他们!”
“该杀的我们公审大会上直接都杀了。”我说,“剩下的罪不至死。”
“哼,那些小喽啰只是没机会杀人。”黑天嗣恨恨拍桌子,“光大人,你不知道他们心有多坏,不光他们自己,他们全家都是坏胚,办脏事拿脏钱,明知道城主暗中雇佣忍者杀人,还给城主报信,眼睁睁看着大家出城送死。这次放过他们,以后一定会有麻烦!”
“你们想搞株连?”我环顾各个与会人员,当初的购粮小组和审核小组共四十一人,初步构成雪坂城的核心团体。他们没说话,脸上都是赞同的神色。于是我笑道:“很简单啊。”
株连我最熟了:两世经验,亲身体验。我全家都被株连而死——有没有罪另说。再想想那闻名千年的诛九族夷三族法。嗯,没有人比我更懂株连。
话出口,黑天嗣已经做好被反驳的准备,猛一听似乎赞同的回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我。
“说到株连,那肯定要定个标准。”我像模像样地讨论,“根据前人经验,株连一般三代起步。首先,罪人的父母不能放过:生出这么个混蛋,该杀。夫妻一体,罪人的配偶也有罪;罪人的子女有这样的父母,能长成什么好东西?都杀了。罪人岳父母见我们杀了他的女儿,难道不会怀恨在心吗?这样吧,干脆将他们的父族、母族、妻族统统入罪,不满意的话还可以扩大,什么出姐妹、姑姑、姨妈、侄儿侄女……别麻烦人动手,整个雪坂城的人都自杀好了。”
乡里乡亲的,真算上九族,在场坐着的本地人也逃不掉。
黑天嗣紧抿双唇,满脸不服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冷冷道,这么做跟木叶有什么区别。“你痛恨城主,一朝翻身想当第二个城主吗?”
“我才不会!”直白的话刺痛了黑天嗣的自尊心,“我才不会跟——”
“好了!”青木定夫拉住他的袖子,三扯两扯把人拉坐下来,满脸歉意对我道:“光大人对不起,阿嗣他爸爸是被城主杀死的,他有点激动,请您原谅。”
“我也要向你抱歉。”我对他低头欠身,“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我理解你亲人被杀的痛苦。我……全家被人杀了。”
除了林檎雨由利默然不语,全场的人瞠目结舌。黑天嗣一下子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安慰:“怎、怎么……”
“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发誓以后要手刃仇敌,让亲人安息。我逃啊逃,一路上看到很多悲惨的事情。然后,我突然想开了——”我一手盖住双眼,温热的泪沾湿掌心,“原来不是我一个人遭受到如此不幸啊。”
“世界上大多数人,所求的不过是家人平安,温饱有余而已,一点小小的心愿都无法满足。这是我们的错吗?我们要的太多了吗?”我放下手,目光恢复冷静锐利,“为什么容许杀人为生的职业公然存在?为什么我们要被一群混蛋轻易决定生死?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正义可言,口口声声说着正义的人,无论忍村还是大名,心里想的都是生意,根本没有人在意我们的死活。就算表现出在乎,也不过是一点微末的、居高临下的怜悯,于他们的利益无关痛痒。”
大家的眼圈发红,“我明白了。其实……我非常感谢光大人,大家也是,请您忘记我刚才的冒犯吧。”黑天嗣偏过头,声音哽咽,“没有光大人,我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报仇。”
我摇头,“你没有明白,这根本不是报仇的问题。”
说世界没有正义可言,难道不是向整个世界复仇吗?黑天嗣抹干眼角,勉力笑道:“我笨,听您说吧。”
“杀人没有意义。”我语气坚决地下定论,“杀人是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事。我们按照自己的喜怒猜测随意杀人,跟那些忍者、贵族有什么区别?都是恃强凌弱而已,世界的秩序依然没有改变。我们要做的是救人,继而救这个世界,请大家务必牢记这一点,以后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也不要忘记。”
“噢……所以我们该做什么?”黑天嗣懵懵懂懂地回应。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借这次审判确立新的秩序:让大家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定下基本方向,“以前城主在位,一些人按照城主的规矩办事,信的城主那一套‘正义理论’,做下错事情有可原,没多少人是生而知之的。要把这部分人和一般犯罪者区分开来,让他们赔偿受害者及其家属的损失,然后按照情节轻重实施劳动改造。至于那些满足个人私欲犯下重罪的家伙,该杀的杀,该关的关,不用姑息。判决报告全部予以公示。以上是我的个人意见。”
说完我举手:“我同意。”
这办法有理有节,除了不够“快意恩仇”外,大家没什么不满,左右低声商讨片刻,纷纷学我的样子举手表决,“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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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观上最艰难的议题达成一致,会场气氛为之一松。
我笑道:“大家休息片刻,喝杯水再回来。后面要讨论雪坂城接下来的发展,时间很长。”
黑天嗣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态,不知道脸上有没有留下泪痕,“我去洗把脸!”他手挡住半张脸,逃也似的溜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起身。
这屋子是城主府的偏殿,面积小,没窗户。削断的头发重新长到肩胛骨位置,长长短短地披散着,手一摸脖子,汗水黏住发丝,又热又痒,有点不舒服。
我需要换个安静地方休息一下,刚才的争论乃至争吵太累了。对我而言,调动情绪比思考更容易疲惫。
白和茶茶担忧地看着我,欲言又止,大概想问我全家被杀的事吧。
其实我并不喜欢将自己的伤口曝露给人看,解剖自己心路历程。每细想一次,心中杀光木叶的执念就削弱一分。我明白泄愤杀人没有意义,但是现在的我还无法原谅那个站在高处、冷静分析事件发展必然结果的自己,那样的冷静是对父母弟弟的背叛,是对爱的背叛。
只有最深沉的恨才能回报最真挚的爱。
恨是狂乱,是痛哭,是绝望,是自我麻醉,是将毒刃刺向仇人胸口的冲动。恨没有理智,也不该有理智可言。
于是我避开他们的视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冷冷自己的身体和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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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灰褐色忍服的男子双手抱臂,背部斜靠墙边,半边身子沉入建筑物的阴影。
我仰头,试图辨析对方模糊不清的脸。“打扰了,我换个地方休息。”
“休息?”青年侧首,紫色的眸子没在阴影中,变成一种阴沉沉的深紫,“我怎么觉得,你想搞得天下大乱呢。”
“天下不是我搞乱的。”我看清对方那头特色的灰白头发,“我以为是满月,没想到是你。”
“因为我看起来好糊弄吧。”真月一改往日的跳脱胡闹的态度,左边嘴角微翘,流露讽刺之色,“我那个弟弟好像是个有主意的厉害人物,其实单纯的要死,除了战斗,其他一窍不通,稍不留神就被人骗了。”
我歪头想了一下,“……谢谢告知?”
真月从阴影中走出来,弯腰直对上我的脸:“喂!重点是这个吗!”
我两手一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请直说。”
“你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我打断他:“关于‘大逆不道’这个词背后的立场我想解释一下——”
“重点不是这个!”真月拔高声音,“你说的那些大逆……蛊惑……欺骗……不对,总之,那些让别人替你卖命的话,有我在,满月不会上当!”
“不知道你为什么产生这种误会。”我平静直视他的双眼,“鬼灯君想和大家做同伴,我举手欢迎;想做生意,我们钱货两讫。怎么样都行,我从不强迫别人。”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真月撇嘴。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一旦破裂就会彻底失去信任。所以,我从不说谎言。再说,我有什么能力强迫一个精英忍者呢?”
“□□啊……”
我狐疑地眨眨眼:“我七岁,满月君不恋童。”
“没说你!”
我注视他十秒,看得对方心虚转移视线,然后认真道:“茶茶什么都不知道,请不要污蔑她。”
“好,很好!”搞得自己好像欺负小女孩似的,真月脸上有点挂不住,岔过话题。“说得真好,你敢告诉大家你是谁吗?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公布,其他的话都不用当真了吧。”
我轻声回应:“今天晚上,我会跟大家说明情况并且道歉。”
真月皱眉打量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到底在怕什么呢?”我反问他。
“你只是个七八岁的小鬼,里头那些都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为雪坂城这点人能成什么事吗?”真月冷哼,“三代雷影一己之力单挑万名忍者三天三夜,四代火影金色闪光,眨眼的时间连杀五十个忍者,他们只是村子的影,各个村子还有数量庞大的精英上忍、上忍、中忍、下忍,每个村子至少两万常备战力。安安分分过日子,有矮子帮你,管一座城市没问题,别自找麻烦。”
我笑了:“所以,你不否认我的话正确,只是觉得我没有力量,对吗?”
“谁不知道五影忍村他妈的都是帮混蛋啊。”真月面无表情道,“力量不代表正义,但是正义必须要有力量支撑。你想死我不拦着,别带累满月。”
“我明白的,谢谢你。”真月的话说得难听,劝阻和告诫却是真心实意,不过我心意已决,只能谢谢他的好意了。
头顶上方传出一声叹息,“难搞的小鬼。”长得这么可爱,个性这么不可爱。小女孩就该娇娇软软一点才正常啊。
“那么,他们能被手里剑杀死吗?”我问了了最后一个问题。
真月被傻问题逗乐了:“当然能,前提是你有本事把手里剑塞他们脖子里头。”
“那就好。”还有碳基生物的弱点就好。我松了口气,重新扬起火箭炮中远程导弹般和平的微笑。
——0~30k程内站撸的弱鸡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