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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管多么光风霁月的男子,心底深处都有些恶趣味。
此刻的阮亭,一身银白锦袍,玉冠束发,手里的折扇,慢慢向上,扇骨挑起甄玉棠的下巴,清隽的眉眼漾着些桀骜不驯,倒真像是苏州府的一个浪荡富家公子哥。
甄玉棠眨了眨眼睛,故意拖着调子,用缠缠糯糯的语气唤着他,“爷。”
从泰和县出发后,她便与阮亭商议好了,阮亭假扮苏州府富商之子陆致,已娶有妻子,而她则是陆致最疼爱的妾室。
甄玉棠乃江南女子,本就有着一口吴侬软语,这会儿刻意放软了语气,像是甜软的丝糖,丝丝黏黏圈着阮亭的心,让阮亭心头起了一股燥热。
阮亭低笑了一声,收回折扇,轻佻的把甄玉棠抱在怀里,“玉棠姐姐好记性,天色不早了,今个不让你伺候我,我来伺候你。”
甄玉棠推了他一眼,“你演上瘾了吧!”
阮亭顺势松开她,其实,他也就是口头说说,船上隔音效果不怎么样,还有其他人在,他可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和甄玉棠行房。
他回道:“明天午时达到广州,提前做好准备,省得到时候露馅了。”
甄玉棠“嗯”了一声,“既然快到广州了,你可记得别叫我玉棠姐姐了。”
她现在的名字叫做沈窈,是富商之子陆致新得的妾室。
前几日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阮亭还想把沈姓改成阮姓,时刻不忘彰显甄玉棠是他的夫人。
不过,这个名字被甄玉棠一口拒绝了,她狡黠的道:“改成阮窈也不是不可以,那我们就假扮兄妹好了,行不行啊,阮亭哥哥?”
阮亭当然不会答应,又被甄玉棠勾起了火,划了一下甄玉棠的脸颊,“有你这么天天和哥哥睡一张榻的妹妹吗?”
和甄玉棠假扮兄妹,他就不能和甄玉棠共处一室了。况且,甄玉棠的姿容惹眼,若是仇涛或是其他人看上了甄玉棠,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是以,甄玉棠假扮他的妾室,是最合适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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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阮亭与甄玉棠下了码头,昔日船只与货物络绎不绝的码头,如今边上长出了旺盛的杂草。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招揽客人,余光看到他们俩,那人眼睛一亮,赶忙过来,“这位公子,您与这位夫人准备去哪儿呀?”
阮亭道:“去府城里环境最好的客栈。”
那个中年男人眼睛更亮了,呦,他猜的不错,面前的这位公子确实是个有钱人,“小的是在码头拉客的,府城最贵环境最好的客栈是悦来居,不如小的载公子和夫人过去?”
阮亭拉着甄玉棠上了马车,不多时,便入了府城。
甄玉棠目不转睛打量着,街道两旁摆着摊子,但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多,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和稚童,与京城的繁华热闹相比,这里则显得荒凉许多。
甄玉棠心里在想,难怪这里出现了乱党。
如若没有海禁,这里的百姓出海贸易、捕鱼打捞。熙熙攘攘的港口,每天停着无数大船,货物络绎不绝的送进送出,有龙涎香、宝石和翡翠等,联通着整个大晋与海外各国的商贸往来,此地百姓靠海为生,日子要富裕许多。
可前几年海禁的命令下达,这里的子民断了营生,年轻力壮的男子去到外地谋生,留下来的多是些老弱病残,经济日益凋敝。
至于那些没有去到外地的男子,不满海禁与朝廷,与此地的匪贼逃犯勾结,平日抢劫途径此处的富商贵客,势力壮大后,便形成了乱党——红莲党。
不一会儿,马车在悦来居前停下,那马夫下了车,“公子、夫人,到了,二位请下车。”
阮亭与甄玉棠同乘一辆马车,樱桃、平时还有其他两个小厮乘一辆马车,后面的两辆马车则是行李。
长长的一排马车在悦来居前停下,很快就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
悦来居中,一个十几岁的小伙计赶紧跑进来,对着一四十多岁的妇人道:“掌柜的,看来是来贵客了。”
那位妇人保养得宜,她朝门口了一眼,自从海禁后,悦来居门前甚少出现这么大的阵仗,何况最近这里又有乱党和倭寇,并不太平,寻常人避之不及,怎会愿意踏进广州的地界?
“出去瞧一瞧。”妇人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步履间透着妖娆。
下了马车,不需阮亭示意,平时很有眼力的扔给了马夫一锭银锭子。
手里的银锭子沉甸甸的,马夫喜不自胜,单赏银就有五两银子,果然是个有钱的主儿。
他躬着身子,“多谢公子,小的平时在码头拉客,但公子来了,小的这几日就在悦来居附近候着,若是公子外出,小的载公子过去。”
阮亭淡淡“嗯”了一声,揽着甄玉棠,转身朝悦来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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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居的掌柜依着门,暗暗打量着阮亭,一些贫寒人家一整年也用不了五两银子,可这位公子方才给的赏银便有这么多,这是从哪儿来的贵客?
待她看到阮亭的长相时,一时愣了神,她可好久没在府城见过这般俊朗的年轻郎君了。
面前的这位贵公子,薄唇挺鼻,轮廓深邃,身上的锦袍绣着金线,身姿轩扬,气度不凡,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带着一二分风流浪荡,委实有一副好皮囊。
女掌柜迎上去,“我是悦来居的掌柜秦娘子,公子可是住店的?”
阮亭看向她,“是,安排几间干净清幽的上房。”
秦娘子招呼着,“公子快进来,这一段时间住店的人不多,上房大都空着呢,这里的环境绝对清幽干净,公子请放心。”
平时和其他两个小厮要卸载行李,秦娘子看了一眼,招呼着店里的伙计过去搭把手。
进到大厅,午时的炽热被隔绝在外,甄玉棠环视一周,打量着客栈的布局,客栈有两层,待会儿她与阮亭住在第二层。
“两位请坐。”秦娘子亲自倒了两盏茶,目光落到甄玉棠身上,那位公子毓秀清隽,这位姑娘则是貌若春花,那姿容、那身段,当真是少见的美人。
她暗自猜测着,娶妻当娶贤,像这样明艳多姿的美人,可当不了正妻,一般是权贵富商家里的妾室。
注意到秦娘子的打量,甄玉棠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恰到好处的往阮亭怀里躲了下。
阮亭拍了拍她的后背,淡声道:“不必了,我们直接上去,劳烦店里的伙计打些热水来,再准备些可口的吃食和糕点。”
秦娘子应了一声“好”,“这一段时间是盛夏,公子和夫人赶路这么久,确实累了,两位先上去,稍等片刻,我这就吩咐伙计们抬热水。床铺是提前收拾妥当的,公子和夫人有需要的地方,直接招呼一声就是。”
闻言,甄玉棠从阮亭怀里出来,浅浅一笑,“多谢秦娘子。”
进了二楼的房间,甄玉棠迫不及待沐浴更衣,出来后换了一身薄纱裙,梨木桌子上摆着膳食和几碟子糕点。
没一会儿功夫,阮亭也沐浴出来了。
甄玉棠道:“午时都快过去了,快用膳吧。”
“嗯。”阮亭坐下来。
准备的膳食还算可口,用膳后,甄玉棠小口呷着果茶,“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呀?”
阮亭回道:“待会儿让平时跑一趟,把我们到了广州府的消息传给许淮。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接触到仇涛,或者是仇涛身边的人。明天的话,先带着你去首饰铺子逛一下,过几日去赌场。”
去首饰铺子,甄玉棠可以理解,阮亭愿意在她身上砸钱,更能衬托出阮亭的财力,也更能引人注意。
只是,去赌场,甄玉不太明白,“为何要去赌场?”
“仇涛乃一府的总督,我接触到他的可能性不大,他有个弟弟,名字叫仇鸾。仇鸾经营广州最大的赌场,悦来居的掌柜秦娘子,也是他的相好之一,从他入手,是个便捷的法子。”
听了阮亭的解释,甄玉棠明白了。
*
突然来到陌生之地,当天晚上,甄玉棠有些失眠。
在船上多日,她疲惫不堪,可躺在客栈的榻上,明明身体已经十分疲惫,脑子却还残留着几分清明,无法入睡。
她百无聊赖的翻了个身,眸子睁得圆大大的,看着帐幔上的花纹。
夜色寂静,窗外偶或传来窸窸窣窣,甄玉棠翻身的动静,在夏夜里格外明显。
阮亭睁开眼睛,勾了勾唇,“怎么了?”
“我睡不着呀!”甄玉棠索性趴到阮亭胸膛上,心里有些烦躁,“我好困好困,可还是睡不着,可能到明儿就适应了。”
阮亭轻轻拍着甄玉棠的背,“别怕,有我在,我不会离开你一步,你放心睡吧。”
“我不是害怕。”甄玉棠的侧颊,在他胸膛上蹭了一下,“我纯粹就是不太习惯,你别管我,你快睡吧,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做,明天下午补个觉就行了。”
“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快点入睡。”阮亭轻笑了一声,在黑夜里,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一片羽毛划过甄玉棠的心尖儿。
“什么法子呀?”甄玉棠半直起身子,眸含期盼。
“做些让你劳累的事情。”阮亭坏笑着道。
突然,他环上甄玉棠的腰,把她压在榻上,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好久没让玉棠姐姐舒坦了,你想不想这种事情?”
甄玉棠两颊红了红,原来是这个法子呀!
她没回答,阮亭也不在意,吻着她的朱唇,大掌滑进了甄玉棠的中衣里。
“唔。”甄玉棠忍不住溢出了一声。
阮亭是个称职的扮演对象,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更像是一个浪荡倜傥的贵公子,有着不少手段。
身子软成了一汪春水,最后停下来,甄玉棠眼睛都睁不开了,不多时便沉沉入睡。
别说,这个法子确实有效。
————
第二日早上,阮亭与甄玉棠去到大厅用膳,秦娘子备好了吃食。
她又打量着甄玉棠,女子两靥泛粉,眉眼含春,如醉酒海棠,春意尽显,一看便可知十分得身旁男子的喜爱。
秦娘子道了一句,“不知公子与夫人如何称呼?”
甄玉棠回了话,“我姓沈,名字叫沈窈,这是我家少爷,姓陆,单名一个致字。还有啊,秦娘子不必称呼我一声夫人,我只是我家少爷抬回来的妾室。”
秦娘子了然,和她昨日猜测的不错,这个女子果然是妾室。
她惯是会察言观色,男子只带着妾室伴在身侧,这样的事情她见多了,“陆公子出行,只带着沈夫人,想来十分宠爱您,叫您一声夫人也是使得的。”
她继续道:“广州近几年大不如从前热闹,不过也不是破败的不成样子。这里的景致不错,鱼虾螃蟹管够。南边还有几个采珠池,街上的铺子里有不少上好的珍珠。当然,还有一些铺子售卖着早些年留下来的西洋东西,比如玻璃镜和钟表等,这都是些贵重东西,当地人买不起,夫人得空了,可以去瞧一瞧。”
甄玉棠盈盈笑道:“多谢秦娘子,我正准备出去逛一逛,乘船多日,一直闷在船舱里,感觉骨头都要散了。”
秦娘子点点头,“是啊,该出去走一走,那我就不打扰二位用膳了。”
用了早膳,阮亭与甄玉棠坐上马车,准备挨个铺子逛一逛,要把阮亭财大气粗不差钱的消息尽快宣扬出去,好顺利接近仇涛的弟弟。
阮亭提醒道:“那位秦娘子,本是风月之地的女子,遇到仇鸾后,便跟了他。等上了年纪,仇鸾为她赎了身,她弃了从前的营生,开了这间悦来居。
秦娘子年岁不小了,仇鸾却一直没与她断了来往,多年来也没有厌弃了她,可见此人颇有手段和心机,与她往来,要多小心些。”
甄玉棠轻轻点头,“秦娘子看起来温柔随和,这样的人,最容易不知不觉打听旁人的消息,我会注意的。”
说话的功夫,到了一间首饰铺子,甄玉棠不缺珠钗,进来也只是随意看一看。
铺子的的掌柜招呼着,“夫人慢慢看。”
甄玉棠缓缓看了一周,没相中那些珠钗,目光落在柜台中心的锦盒,那里面摆着六粒大拇指大的珍珠,圆润晶莹,散发着璀璨的光华。
甄玉棠欣赏着,“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这些是南珠吧?”
掌柜的赶紧道:“夫人好眼力,夏季禁止采珠,这些珍珠是早春的时候从下边的一个县城里采回来的,正是最上等的南珠。整个府城,也就我这间铺子售卖的有南珠,其余的都被上头的人收走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阮亭若有所思,近几个月,朝廷收上来的珍珠色泽一般、颗粒大小也比不上店铺里的这些南珠。
两广地区负责采珠的官员向朝廷哭诉,说是养育的珠蚌存活的不多,今年收成不如以往,所以只采了那么点珍珠。
这个掌柜口中的“上头的人”,断然不是指朝廷。朝廷根本就没收到这些上等的南珠,看来是被广州当地的官员私藏了。
那些采珠的官员,若无总督仇涛的授意,哪敢背着朝廷吞下这么多南珠?
如此说来,仇涛果真藏有不轨之心。
珍珠静静的躺在紫檀木匣子,流光溢彩。
阮亭看向甄玉棠,“喜欢吗?”
“喜欢。”甄玉棠眸子弯了弯,她是肤浅的人,怎会不喜欢这些金银珠宝?
“既然你喜欢,那就买下来。”
甄玉怔了一下,这一刻深切体会到阮亭的财大气粗。
掌柜的咧开了嘴,“夫人相中哪一粒了,可以挑一挑。”
“不用挑了。”阮亭一手负后,面色从容,“把这六粒南珠全部买下来,送到悦来居。”
那掌柜嘴角的笑意瞬间僵硬,随即,咧着的嘴角都快到耳根子了。
乖乖,珍珠不能当吃不能当喝,广州如今又落败了,这六粒珍珠在铺子里摆了几个月,也没卖出去。没想到,今个开张的第一单,就迎来了一个出手阔绰的客人。
吃惊的人不止铺子里的掌柜,甄玉棠一双眸子也是瞪得圆圆的,她知晓阮亭要假扮富商之子,可这样的阔绰程度,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那掌柜的不敢相信,生怕阮亭是在逗他,“公子,这六粒珍珠加起来,不仅仅是几百两银子那么简单,公子可是下定决心要买下来了?”
阮亭依旧神色淡漠,仿佛一下子花出几千两银子,实在是不值一提,“是。劳烦掌柜的派个伙计,跟着我那小厮去悦来居走一趟,把银票拿回来。”
六粒南珠一下子卖出去,这可是比天上掉馅饼还要好的事情,那掌柜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忙不迭吩咐伙计走一趟。
等出去铺子,甄玉棠两靥生笑,凑近阮亭身边,杏眸脉脉含情,“夫君,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让我动心吗?”
“什么时候?”阮亭打开手里的折扇。
“为我花钱的时候。”说着话,甄玉棠吃吃笑起来。
不差钱的阮亭,一下子摆脱了小白脸的形象,格外的有男子气概!
阮亭微哂,越发觉得自己夫纲不振,好在还有挽救的机会,“我怎么觉得,昨天晚上为夫伺候你的时候,才是最让你动心的时候?”
甄玉棠表示不同意,“你想多了,是你的错觉。”
她拍了拍阮亭的肩膀,“不错不错,继续保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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