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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当空照,田间蛙乱叫。
寂静的小路上,只有朱兴德他们这一家的赶车声。
甜水早就靠在小稻的怀里睡着。
小稻疑惑:“听你那意思,难道你晕倒那阵还做过梦?梦见啥啦,让你这么当回事儿,连妹夫也问问。”
朱兴德回头看眼小稻,看的时间长了些。
想起服徭役被抓走,怕吓到媳妇,媳妇坐胎还没稳当。
转回身重新扬鞭催促骡子,半响才回句:“一言难尽。”
这算个啥回答嘛,急死个人。
小稻直觉,那梦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
瞧她男人肚里明明没啥墨水,却能憋出四个字就知。
她往前挪挪,试探着问:“那二妹夫咋说的,他也做了梦?我瞅你俩说话那阵,看起来都挺不对劲儿的,你们不会是做了一样的梦吧。”
朱兴德:“那倒没有,只是……也一言难尽。”
这回,他真不是敷衍小稻。
满山那表情,确实只能用这个词形容。
他问满山做没做过梦。
满山说:“那算是梦吗?要是算,做了。”
“啥样的梦。”
“梦见喝水、洗脚。”
如果信了这表面话,他朱兴德就白活啦。
朱兴德看妹夫表情,敢肯定一点,即使二妹夫没做过预知往后的梦,也一定在昏倒中发生了啥。
不过,人家不想说,或是和他一样处在糊涂中,还没完全搞明白,他也就没再问。
小稻服了,她男人说话藏头藏尾,让她有种憋闷感。
泄气又无奈道:“那你在青柳村岔道口那里,又和小妹夫嘀咕了啥。”
“我问他,猪为甚只追着他跑。你今日在场也瞧见了,后头那猪从我旁边跑过,瞅都不瞅我一眼,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儿?”
“没觉得。”小稻一边说不觉得,一边搓了搓胳膊。
可能是之前做梦那话题,被她男人说的神神道道。再扯上野猪这事,让她莫名寒毛直竖。
朱兴德理解。
如若他身上没犯过邪,二妹夫回答他时,表情能正常些,他也会和媳妇一样,真不会去多寻思小妹夫和野猪那事儿。
只会以为,野猪秉性专一,盯上一个就不撒手。
或许野猪也懂美丑,也稀罕俊的呗,不爱拱他这种一身臭汗的。
总是不会往邪性上琢磨。
“你知道小妹夫咋说的?”
“他怎么说。”
“他说,最初是蛇,这两日才变成野猪,他自个都觉得邪性。我才问他一句,他就反问我,大姐夫,你也发现啦?”
蛇那事儿,还别说,小稻真知晓。
她妹妹小麦在河边洗衣裳,那罗峻熙就是被蛇追的跳进河里,小麦游半条河扑过去救人。
根本不是外面瞎传的,她妹妹掉河里勾引罗峻熙去救。
要说罗母,本应该感激她妹妹对罗峻熙的救命之恩。
坏就坏在,当时河对面也有两名汉子噗通跳河去救罗峻熙,速度并不比小妹慢,这就显不着她妹妹舍己为人。
倒把罗母气的:“有男人在场,用你救啊?我儿掉河里,你那么着急干啥。说你不是成心想赖上,谁能信。人家那俩跳河的汉子都说啦,给我儿子打捞上来,你还趁机扒我儿眼皮抠我儿嘴的。让一骡子车赶集的老娘们瞧见。”
当时,白玉兰也被罗母这话气坏了:“放屁,我小闺女扒你儿眼皮,是为看看你儿子还喘没喘气。到你嘴里,怎么说的那么埋汰。”
总之,本是救人的事,最后成了一团乱麻的局面。
小稻是当亲姐姐的,哪能不知小妹的心思。
冲小妹每次洗衣裳跑那么远,目的不就是为了瞅一眼来回赶路的罗峻熙?
而且救人那事过后,小妹没心没肺和她们揭了老底:
“大姐,你知道吗?我看他掉河里,第一反应居然有点儿高兴。心想,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也能学大姐夫那一手心想事成啦。”
听听,给娘当时气的发疯,狠狠的打了小妹。
要不是爹上前护住小妹,让有话好好说,那日笤帚疙瘩就得打飞。
所以,再后来,那罗母骂小妹是故意沾上她家文曲星,她们左家人很心虚。
“那蛇,好像还是小妹成亲前的事。”
朱兴德点头:
“小妹夫也说,成亲前有一阵,他莫名其妙被蛇缠上。
遇到咱小妹那次,就是头一次被蛇追。
再之后出门,不得不带上一大堆防蛇药,衣裳要用药水泡。
那蛇闹他,闹了足足一个月才消停。
这回,又变成野猪。”
左小稻艰难的咽咽吐沫:“你是说,小妹夫很有可能还会遇到野猪?”
“我是瞎猜的。
你想啊,他掉壕沟是被猪撵,咱回来路上,他又被野猪追。
我刚在岔路口嘱咐过他,让他回去寻思寻思有没有什么规律,是不是发生什么相同的事情,或是做了什么事儿才会先是蛇又是猪。
要不然,他又不是打小爱招这两样,怎么眼下却招上啦。”
朱兴德说到这,顿了下:“其实,也不用猜,给他扔山里不就知晓了?野猪要是还来撵他,那就要重视。”
重视这条来钱道。
只是这心里话,暂时不能和小妹夫交底。
你瞅之前只提两句野猪,小妹夫小脸儿就发白。晚上那顿饭,一口野猪肉也没碰。
眼瞅着要进杏林村,朱兴德微挑下眉,话题忽然一转,又给转了回来:
“稻,刚才我和你说做梦那事儿,我确实昏倒时做了一个梦,我连你肚里有娃都梦见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醒来就让我摸脉。那你别多想,你是娃他爹,听老人讲,男人做胎梦也是有的。”
“不止这个,我还梦到一些不好的事儿。
说实话,毕竟是梦,我也不确定其他事情是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明早大伯母会叫里正来家,咱家会分家。
眼下离天亮也就剩三两个时辰,不管真假,我说出来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啊?”
“还有,我打王赖子,是因为他和兰草钻苞米地。”
“啊啊?”
……
朱兴德抱着女儿,让媳妇挎住他胳膊到家时,朱老爷子的正屋里,有人影一闪而过。
朱兴德的大伯母,没想到侄儿这么晚还回来,她以为今晚住在游寒村呢。
她正摸黑翻动老爷子的钱。
翻半宿了,连碎银加铜板,拢共才翻出二十八两。
大伯母觉得这银钱对不上数,老爷子怎么可能就攒下这点儿家当,即便前几年为大德子成亲翻修过房子也不至于。近二年又没置办地。
她男人在世的时候可是说过,朱家祖上有给贵人做过账房先生,只是那贵人一家获罪被砍了头,朱家祖上这才回了老家。
纳闷归纳闷,该刨的刨,该挖的挖,却怎么翻动也找不到。
大伯母咬牙,心想:看来明日还得说服里正将公爹分给大房,只要公爹在手里一日,她就有可能找到那笔没翻到的钱。
你说,她今晚要是能找到该多好。
这样的话,公爹就能甩给德子。那钱,德子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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