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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子走了,当新郎总是有很多事需要忙,需要去安排。
场中已是热闹至极,一个个人物互相攀谈着利益,而对于顾南风这种小喽啰,虽然是正阳子的家弟,但确实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几人坐在角落极为冷清,而沉默良久的宁丁终于开口:“接下来该怎么做?”
辜雀低声道:“还无法决策,玉虚宫太大,昆仑圣山也太大了,必须等天眼虎和小马的消息,否则我们就是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撞。”
顾南风道:“我对这昆仑圣山倒是熟悉得很,只是现在人太多,根本无法脱身,而那两个女人根本连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是不要冲动了。”
宁丁脸色虽然正常,但手中的剑却是越握越紧。可以看出,他已经是尽力在控制自己了。
一个身影忽然坐在了桌上,端起一杯茶就猛灌了一口,慨然道:“真特么啰嗦。”
看着赢风一脸不爽,辜雀不禁笑道:“怎么了?”
赢风喘着粗气,撇嘴道:“一群势利之徒,拉着我聊个没玩没了,终于算是逃出来了。”
辜雀淡笑道:“都是大人物。”
赢风压着声音道:“什么狗屁大人物,要是我被父皇立刻贬为庶民,他们保准一个都认不得我了,还不是想着那些蝇头苟利的勾当。”
这句话说得实在解气,辜雀不禁大笑出声。
于是赢风也笑了起来,道:“古兄能不能聊聊赢都之战的详细情况?我有问过父皇,但他总是说让我把眼光朝前看,不要再提往事。”
辜雀轻轻叹了口气,又不禁想起了赢都那一幕幕往事,韩秋带自己去尸族圣地,轩辕轻灵为自己守护铜棺,接着满城逃杀,生死历历在目。
他轻声道:“哪有什么详细情况,那天旭日刚出,土海黄沙已然滚滚而来,赢帝悬于虚空号召满城百姓抵抗,蒙起大将军抽兵调将赶往东方城门,赢都学院的学生也亲赴战场,整编成军,只为抗击毒兽。”
赢风的血液已然沸腾了起来,仿佛眼前已然浮现那滚滚黄沙、万千铁甲。
辜雀道:“亿万毒虫飞来,赢都城门的阵法却被冠军侯破开,导致无数毒虫入城,满城百姓躲入地下室。士兵惨死,一个个男人又冲了出来,慷慨赴死,最后甚至连黄口小儿都冲了出来。”
赢风一掌拍在桌上,咬牙道:“混账东西!竟然叛国求荣,若非阵法被破,满城百姓怎么可能伤亡那么严重。”
辜雀道:“是啊!阵法没了,士兵就冲出城门,死战毒兽,仅仅一个时辰,十数万士兵已然阵亡大半,鲜血染红了大地。而后赢都学院的学生杀进地阵,来回穿梭,但也终究全军覆没。”
赢风热泪盈眶,不禁沙哑着声音道:“这些都是我东州的大好男儿啊!”
辜雀道:“男女都有,后来玄州援军赶到,以春秋图御敌不成,最终城门失守,而赢帝驾玲珑时空塔前往土海釜底抽薪,这才逼退毒兽。只是尸族又来了。”
赢风深深吸了口气,右拳捏的啪啪作响。
辜雀道:“全城沦陷,还好韩秋以神蚕纱包围赢都,以不朽之血席卷满城,这才绝地逆转。”
赢风喘着粗气道:“单听口述,已然可窥大战惨烈难以想象,那个叫韩秋的女人,我听父皇说过,说她是年轻一辈的最强者。”
辜雀笑道:“反正我不是她的对手。”
赢风皱眉道:“她已入生死之境?”
辜雀道:“轮回已久,还有神蚕纱护体,可战轮回绝巅,若是激活神蚕纱......可战命劫!”
赢风苦笑摇头,叹道:“是我坐井观天了,希望这一次圣地会武,能见其风采。”
辜雀心中一动,顿时道:“七皇子要去参加圣地会武?”
赢风挥手道:“什么皇子不皇子的,这又不是在赢都,行走江湖,兄弟相称即可。”
辜雀笑道:“那真是却之不恭了。”
赢风道:“等参加完正阳子的婚礼,我便启程前往神都,这天下第一大城我还没去过,这天下第一青年,我也未曾见识。”
说到这里,他眼中已有战意。
辜雀心中一笑,看来轩辕辰这天下第一,的确有很多人不服啊!这赢风和自己差不多大,却已入生死之境,实力不可小觑,或许真能与轩辕辰争锋也不一定。
午时已到,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了出来,场面愈发热闹,赢风和辜雀不断说着话,顾南风反而成了配角。
不过这正合他意,两百年未食人间烟火,这厮早已憋坏了,拿起筷子就开干,倒是把辜雀两人吓了一跳。
玉虚宫一个个长老也到场了,寒暄了良久,也就坐而食。
玉虚宫虽然是道家门派,但极为包容,荤素不忌,酒色不忌,所以有很多人向往。
先是老一辈道士入座,后来另外一批又带着弟子家眷赶到,寒暄一番,坐了下来。
赢风道:“这些老道士一个个红光满面倒也滋润,道侣也一个比一个漂亮。”
辜雀一笑,望前一看,人群之中眼光一扫,一个女子顿时脱颖而出。
女子并不少,但任何人看去,都是首先会注意到这个穿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
她很漂亮,虽然远不及溯雪媚君,但身上却又一股幽怨的气质,让人不禁想要怜爱。
她的脸色很苍白,身体也很瘦弱,坐在桌上勉强笑着,却显得心不在焉。
而宁丁的脸色却骤然一变,低呼道:“韵儿!”
他喊出声的同时,已豁然站了起来,手中的剑已死死攥紧。
辜雀脸色一沉,立刻把他拉了下来,朝周围一看,只见喧嚣不停,一桌桌宾客早已喝了起来,或站或坐,倒也没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辜雀这才松了口气,咬牙道:“你疯了!找死吗?”
宁丁低吼道:“就算是死我也要救她!”
辜雀沉声道:“你这么做只会死,救人是不可能的,给我老实点!”
宁丁双眼通红,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身体已然激动得颤抖起来。
赢风双眼微眯,忽然端起一杯酒,轻声道:“古兄胃口不是很好啊!”
辜雀心中一叹,赢风终究看出不对了。
他举起杯来,叹道:“还望赢兄置身事外,妻子被人掳走,但凡男儿,概不能忍也!”
“掳走?”
赢风眉头一皱,和辜雀轻轻碰杯,一口而尽,淡淡道:“玉虚宫和我没关系。”
“多谢。”
辜雀一口饮尽,朝宁丁看去,缓缓道:“待会儿吃饱喝足,你注意着他们,我与你一并尾随。”
宁丁重重出了口气,不禁拿起酒壶,便猛干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周围忽然传来一声声大喝:“哎!新郎出来了!”
“今日虽然不是正婚,也得好好灌他一顿。”
“不错!新郎官还不下来喝酒,站那么高干什么?”
正阳子喘着大红长袍,微微一笑,高声道:“诸位稍安勿躁,今日不但要喝,还要喝个够!但是却不是我正阳子一人陪你们喝!”
他的脸上充满了激动与兴奋,平时的淡然早已不知到了哪里。
辜雀端起一杯酒,一口饮尽,未见烈辣,反而苦涩无比。
他苦笑摇头。
四周的喧嚣又传了出来:“那是......”
“哇!好美的新娘子!”
“新郎官你有福了!”
辜雀脸色一变,豁然回头!
于是他便看到了溯雪。
一身大红色嫁衣的溯雪。
今日她真的好美,青丝梳得整整齐齐披在背后,头上戴着黄金珠花、青白玉钗,脸上略施粉黛,整个人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她平时不施粉黛便清丽缥缈,如今穿上了嫁衣,反而又有了一丝烟火气。
辜雀右手已然把酒樽捏碎!
他非但看到了溯雪,他还看到了溯雪的笑容!
她在笑!她并无任何痛苦!她像是对婚姻极为满意,目光之中,尽是一个妻子的温柔。
溯雪的温柔他曾体会过,每一次都深深不可自拔。
而这一次,他却心如刀绞!
因为她的温柔,这一次是给正阳子。
顾南风皱眉道:“婚前新娘可以抛头露面吗?”
赢风道:“民间习俗,玉虚宫自不必讲究,想怎样就怎样。”
辜雀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因他已然深陷在溯雪的笑容之中。
她对着大家笑着,挽着正阳子的手臂,缓步朝众人走来。
两个人都穿着红衣,两个人都笑着,甚至偶尔互看一眼,相视一笑。
他们走了下来,亲切的招呼着宾客,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唯有这些词语可以形容他们。
辜雀低下了头,看着杯中清酒,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来错了。
他们是郎情妾意,是互相恩爱,而自己才是多余的人。
他一口饮尽,直接这酒非但酸,而且苦,苦到了人的心头。
“来来来!大家都站起来,敬新郎新娘一杯,祝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也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句话,一个个宾客都应和了起来,站起身,端起酒杯,朝正阳子两人看去。
顾南风一脚踢在辜雀腿上,急道:“愣着干什么?站起来!别露馅了!”
辜雀木然站起来,端着酒杯,朝溯雪看去。
他的眼中只有溯雪。
而溯雪的眼神却在宾客和正阳子之间流转,看到宾客时,她的眼中是礼貌,看到正阳子,她的眼中是温柔。
她不愧是他的好新娘!好妻子!
辜雀死死咬牙,只觉全身都寒了下来。
“大家一起跟着我喊啊!”
一个身穿锦衣的男子大声道:“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于是宾客们都齐声喊了起来:“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这句话深深刺进辜雀的心头,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因为越是深刻的情绪,越不会用表情来呈现。
人总是如此。
新郎新娘挨桌敬酒,溯雪也在喝酒。
或许毕竟是喜事吧!她平时滴酒不沾,此刻也破例了。
是的,自己来错了,她很开心,完全不需要自己打扰。
可是曾经那一声声承诺,为什么像是犹在耳边?
终于轮到了辜雀这一桌,溯雪和正阳子已然端起了酒杯。
众人也都站了起来,包括辜雀,只是现在正阳子认不得他,溯雪也认不得他。
他像是本就该让人认不得,才不会破坏这样一件美事。
正阳子道:“感谢家弟千里迢迢过来,感谢七皇子光临,正阳子之喜,无语言表,尽在酒中。”
于是众人寒暄,而辜雀的双眼已然浑浊。
溯雪轻轻笑道:“谢谢大家来参加我与郎君的婚礼,我不会说话,唯有喝酒了。”
她的语气很轻快,让人觉得亲切,用袖子遮住嘴,一口饮尽。
于是她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红如辜雀的鲜血!
于是众人也喝酒,辜雀吞下口中苦涩的酒,只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干净了一般,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了出来。
他重重坐在椅子上,不禁发出干呕。
顾南风瞳孔一阵紧缩,不禁大声道:“蠢材!喝不得酒还装!哈哈!这就醉了吧!”
正阳子笑道:“喜事,不醉不归!”
溯雪微微低头,看着辜雀的背影,轻声道:“这位朋友是哪位呀?”
正阳子道:“是家弟的保镖,一个江湖的浪子。”
“浪子岂不是没有家?郎君,我想敬他一杯。”
正阳子点头道:“好。”
溯雪倒满了酒,朝着辜雀递去。
辜雀抬起头来,双眼浑浊不堪,看着这一张熟悉的脸,又看着她嫩如青葱的手。
然后双手缓缓伸出,颤抖着接过酒杯。
看着杯中的清酒,未饮,却似乎已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