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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酒
八月初,张赛终于拿到人生第一个月工资,也是试用期工资,1536.25元。看着手机上的提示短信,张塞心里热乎乎的。虽然这些钱不足以在这个城市买一平米的房子,也不足以改变现在的生活现状,但至少自己不再为下个月的生活费发愁。他心里还起了一点小骚动,想花点钱给李萨买点什么东西。随即就轻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道:“这一天脑袋里都是浆糊吗?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人生第一个月工资不想着给父母买点啥,不想着给自己买点啥,却想给人家漂亮姑娘买点啥。你是不是傻?”
正傻傻胡思乱想的时候,车间主任蓝茉莉的声音响起:“张塞,你过来一下,把这块窖泥送到化验室。送完赶紧回来,一会儿要出酒了。”
蓝茉莉这娘们儿现在对张塞可是很客气,虽然也时不时想找个机会咬张塞一口,不过一想到一撮毛讲的张塞打人砸车的事,蓝茉莉就肝颤。一撮毛面色惨白,最后不忘告诫蓝茉莉:“别招惹张塞,不想死的话。”蓝茉莉这回真的怕了,万一惹怒了张塞,她这八百十斤的可不够张塞打的。
进到化验室,化验员林哥没在,一打听才知道他上二楼品酒室品酒去了。窖泥可是酒厂的重要物品,要是不亲自交到林哥手里,出了什么差池,这份工作就算是干到头了。于是张塞快步上了楼梯,来到品酒室门外。打算有机会把林哥交出来,把窖泥交给他。
品酒室门外此时有两个工作人员,见张塞走近门口,伸手阻拦。里面正在品酒,闲人免进。
张塞见这架势,看样子只能下楼等了。走到楼梯口,正巧跟勾兑中心孔主任打了个照面。“孔主任好”,张塞连忙打招呼,他早就听说这位大叔人品和专业技能在厂里都是首屈一指的,他佩服这样的人。
“呦,小张啊,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忙什么呢?”孔主任可不是官僚,见到张塞很是亲切。
张塞心想:“不如趁机请孔主任带个话给林哥,自己好交差啊。”随即说道:“孔主任,我来……”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孔主任打断了。
“小张,你也是省级品酒师对吧,上次面试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来,你跟我进来,正好老王家里得了个大孙子,今天请假了,缺一个品酒师,你来吧。”说完,拉着张塞就进了品酒室。
“啊,这也太草率了吧。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张塞心中不觉叫苦。他可知道,能进这品酒室的,那都是厂里的精英,可不是自己这小年轻技术员能比的。忙推辞道:“孔主任,我资历不够,还是算了吧。别人会有意见的。”
“年轻人别妄自菲薄,我们不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再说,我老孔拉来的人,看谁不给面子!”孔主任可是出了名的炮筒脾气,他认定的事,就是厂长都不好改变,厂里上上下下都给他三分薄面。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品酒室,见是孔主任带的人,门口那俩人也没拦着。张塞一进门,嚯,滨江酒业大老板宋总、郭长宏郭副总、侯飘他爹侯副总、生产部苟经理、化验室孙主任等一票中老年人,大部分张塞都能叫出名来,都是厂里有名的品酒师。这其中还有查仁,查仁虽渣,但是品酒技能还是不赖的,让他来品酒也算是废物利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查仁立刻起身,也没管其他人,指着张塞就不客气道:“张塞,你怎么进来的,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品酒是酒厂对新酒以及窖藏酒定级、调味的重要环节,此刻的品酒室那就是厂里的机密所在。张塞如果私自进来,那就跟林冲误闯白虎堂是一个下场。查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张塞的机会。
“小查,坐下,别乱说。张塞是我请来当品酒师的。今天老王家里有事请假,却一个人。张塞虽然资历尚浅,但他是省级品酒师,按说也有资格来做品酒师。”说完,孔主任看都没看查仁一眼,扫视了一圈副总、经理、这工那工的。那意思就是还有谁不服?
侯副总刚要说话反对,不过看孔主任那一脸的不允许反驳,也就把话生生咽了下去。孔主任可是厂里的平头哥,人狠话不多,就算自己是副总,招惹他也不是明智之举。
郭副总见张塞进来倒是挺高兴,他早就想看看这年轻人到底水平如何。指着最后排一个空位置说道:“小张,你就坐在那里吧。你今天是第一次参加厂里的品酒会,要多听多学。一会儿你从普通人或者顾客的角度品评一下最近出产的白酒。”说完,还小声跟宋总小声嘀咕了几句。
宋总听完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张塞,之后也没有太多反应。
张塞连忙坐到空位上,这座位桌子设计独特,除了坐人这边以外,其他三面都有半米高的有机玻璃,作为遮挡。品酒之人坐在座位上,操作互不干扰。整个品酒室有五排八列共四十个座位。现在每个座位都有一位品酒师,每人面前摆放着五瓶酒样和五个50毫升的玻璃杯。张塞做好后,也没空多看其他人,赶紧往玻璃杯中倒了小半杯酒。然后稳稳坐着,盯着酒杯看,放松身心,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了,可以开始了。
张塞右手举起酒杯,距离酒杯约20厘米,平视杯中白酒。“嗯,清澈剔透,色正清亮,不含杂质,不错。”张塞手腕微弯,将酒杯倾斜45度,慢慢转动酒杯。“很好,酒体均匀沾在壁上。”随即竖起酒杯,张塞见杯壁上的酒线轮廓清晰,稠润不坠,平滑连绵,“挂杯,果然是好酒不愧是滨江酒业的酒。”张塞从专业课和陈教授哪里都学过,好白酒的微量元素丰富,所以酒体粘稠挂杯。
观察了酒的外观,张塞将被子缓缓举到鼻子前面,对着杯口吸气。“酱香浓郁,复合香气扑鼻,说明风味菌种丰富。”
将酒杯贴到嘴边,慢慢呷上一小口,用舌头将酒分布在口腔里,入口绵柔,不似新酿造出来的酒。
闭上眼睛略一回味,好酒,不过,好像哪里不对?感觉差了点什么?难道是第一次参加品酒会,太过患得患失,心境影响了判断。不对,张塞对自己的判断想来很自信。
张塞在白纸上记下自己的品酒结论,然后继续下一瓶酒样的品鉴。这些酒样来自不同车间,不同窖池,都是好酒,不过张塞还是品出了其中差异。其中一号、三号样酒品起来怪怪的,特别是三号样尤为明显。他突然想到:“不对啊,这酒有点,有点太绵柔了吧,缺了市面上滨江瓶装白酒那一股淡淡的杀气!不会是酒缸裂纹了吧?还是酒缸密封不严?”
张塞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抬头看向其他品酒师。这一看张塞舌头伸了老长。自己这都品鉴完了,那些品酒师最快的才完成了两个酒样。这倒是出乎张塞预料。他对自己的品酒技能很自信,但是以往在速度上并没有明显的优势。有时为了仔细品鉴,自己花的时间比别人还要多。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神速,就是不知道自己品鉴的是否精准。管他呢,反正都写在纸上了,一会儿交给主持人,再把窖泥给林哥就完活了。
平时还真没这机会跟厂领导还有这些传授中的品酒师近距离接触,张塞此刻落得清闲,于是偷偷打量着周围人,看看他们的举止表情,自己得学学,以后自己品酒可要面子里子都要有专家范儿。其实他不知道,他现在的面子里子比周围那些专家还专家。他可是跟南洋酒王陈教授学的品酒啊!那范儿能差的了吗?
不过周围品酒师的表现倒也没让张塞失望,都中规中矩,除了查仁有点手抖,所有人都展现出了教科书般的操作。到了第三个酒样时,张塞特别注意其他人的反应,看看跟自己的反应是否一致。他失望地发现,大部分人品鉴完毕,都微微点头,似乎是对3号酒样评价还不错。不过他也发现,宋总、郭副总、孙主任、孔主任、还有两个须发皆白的老爷子微微摇头,迟迟不写鉴定结果,似乎有点问题。张塞这才放心,看来有人跟自己一样,品鉴出3号酒样有问题。
又过了十几分钟,所有人均以品鉴完毕,提交了自己的品鉴意见表。
主持人是生产部的高副经理,这哥们儿平时不苟言笑,对技术、生产抓的特别严,是一位实干派,跟苟经理尿不到一个壶里。
高副经理逐页翻看品鉴意见表,嗯,评价都很好。不过他特别想看看,有没有人发现3号酒样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也发现这酒样跟其他酒样有点微不可察的差异,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翻到最后一页,高副经理眼睛一亮。果然有人提出了异议,看来不是自己品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