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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产期四十周的时候,简卿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
陆淮予不放心,加上医生也建议过了预产期还没生的话,先住院观察。
于是简卿就在孕期第四十周末尾的时候住进了医院。
协和妇产科的病房是单人一间,穿紫色衣服的护工随叫随到,免费对产妇进行护理和帮助。
陆淮予基本上一有空就往妇产科的楼跑,搞得口腔科的护士医生找他有事,病房和办公室里见不到人,就知道直接打妇产科住院部的电话,准能找到人。
这一天中午午休的时候,陆淮予门诊结束,来陪简卿一起吃午饭。
简卿吃的饭是医院专门为产妇准备的营养餐,会比医院食堂里的要清淡,不那么油腻,但是营养更全面。
陆淮予吃的就比较对付,食堂匆匆打包的简餐。
吃过午饭,替简卿收拾干净病床上的小桌板,他恹恹地靠在一边的沙发里,黑发随意散落至额前,眼皮低垂,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因为简卿住院的关系,陆淮予这几天也没有回家,直接睡在了病房里的沙发上。
简卿叫他回家睡了好几次都不肯,就连让他回口腔科楼的医生休息室睡也不肯。
手长脚长的一个人,天天缩在沙发上,怎么可能休息的好。
加上昨天半夜,高速上出了连环车祸,送来了好几个患者,颌外科人手不够,把陆淮予叫了回去。
简卿晚上睡得沉,压根不知道他走了,第二天醒来听产科护士提起才知道。
晚上的手术陆淮予一直做到了清晨,白天又继续门诊,基本上没有阖眼的时间。
简卿靠在病床上,看见他困倦的脸,之前在家的时候不觉得,住进了医院,才算是更近距离感受到他工作的忙碌,甚至想象不出他过去是怎么挤出时间陪在她身边的。
明明工作那么忙,还要照顾她,简卿有些心疼,伸手推了推他,“你要不要上来睡一会。”
陆淮予抬起头,看她一眼,好像真的是困极了,没有拒绝,“好。”
单人病房里的床不算大,勉勉强强能睡下两个人,有些挤。
中午的时候,病人和护士都在休息,病房的门关着,走廊里很安静,外面只有偶尔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陆淮予沾着枕头就睡了,虽然换到床上,腿能伸直了,但因为还躺着个简卿,怕挤着她和肚子里的小宝宝,他睡得老实,只占了床的一角,翻个身就能掉下去的程度。
简卿侧卧着,没有睡觉,而是睁着眼睛,就那么盯着他看,百无聊赖地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这一段时间,他似乎瘦了许多,脸部的轮廓更加分明立体,五官深邃,下颚线条深刻。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照映出鬓角处多了一根银白色的头发。
“......”简卿怔怔地盯着他的鬓角,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心底有些发涩,记得以前他是没有白头发的。
整个孕周虽然她吃了许多的苦,陆淮予也总说她很辛苦,而他又何尝不幸苦。
想到这里,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也表示同意似的,抬脚踢了她一下,一阵刺痛的感觉传来,比往常要剧烈,简卿下意识皱起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声音很轻,却还是把陆淮予弄醒了。
他仿佛条件反射一样的,敏锐地察觉到关于她的一点风吹草动,倏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他问,语气里透着担忧。
“......”简卿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没事,他刚刚踢了我一下。”
闻言,陆淮予才稍稍放下心来,掌心抚摸上她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小家伙的存在。
“宝宝你要听话,不要踢妈妈。”他温声细语地凑近她的肚子说。
简卿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好像还没出生的小家伙听得懂似的,忍不住觉得好笑。
不过他的话说完,小家伙真的就不再动弹了,重新乖乖地在肚子里呆着,安安静静,没再闹她。
简卿眨了眨眼,觉得很神奇,连说话的声音都变轻了,好像怕吵着安静的宝宝。
“你说他怎么还不肯出来呀。”
离预产期已经过去四天,如果这一周还没有动静,就必须要打催产素了,简卿想到这里有些沮丧,总觉得有个东西吊在心里,怪难受的。
陆淮予胳膊撑在床上,伸手理了理她脸上的碎发,往耳后捋,轻轻地笑道:“可能是因为他在里面住的太舒服,不舍得出来吧。”
妇产科医生来查房的时候,例行公事地做了些检查,问了几个问题,“这几天还是没反应吗?”
简卿嗯了一声,一点要生的征兆也没有。
妇产科医生抿了抿嘴角道:“后天还没有,就上催产素吧。”
简卿一愣,“不是明天吗?”
她记得上次医生检查完建议的日子是明天。
妇产科医生笑了笑,“陆医生说明天是你们结婚纪念日,不想宝宝在那天出生。”
“也是啊,”她想了想,“要是宝宝在那天出生,以后就只能给孩子过生日,过不了纪念日了,还是岔开来比较好。”
“......”听妇产科医生提及,简卿才恍然记起,这段时间,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肚子里的宝宝上,倒是忽略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妇产科医生年近五十,家里的女儿和简卿差不多大,还在读研究生。
看到简卿,不由联想起自己的女儿,脸上露出慈爱的表情,说着说着,忍不住感慨起来,“我接生过那么多产妇,没见过比陆医生还上心的丈夫。”
“要是我女儿以后能遇到能有他一半好的人,我就满足了。”妇产科医生玩笑道。
“......”听到别人当她的面这么夸奖陆淮予,简卿的脸有些红,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率而直接的承认,“他真的很好。”
也许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妇产科医生走了以后,单人病房安静了下来。
下午的阳光正好,从窗户眺望出去,就是医院里供病人透气散步的小花园,绿意盎然。
简卿一下一下轻点着病床上的小桌板,思考着该给陆淮予准备什么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好。
因为时间很紧迫,她人又在医院呆着,哪里也去不了,唯一能想到的礼物,就是回归老本行,给他画一幅画。
记得上次画他,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在她住院的这几天,陆淮予怕她无聊,特意把家里的画架给她带了过来,颜料画笔一应俱全。
简卿脑子里想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的描摹,好像不怎么需要刻意地去想,他的样子早就已经刻进了骨血,自然而然地就顺着素描笔浮现出来。
只是她怀着孕,没办法久站,也没办法久坐,画半小时就得休息很久,而且等陆淮予下班来找她,也不能继续画了。
陆淮予进来的时候,简卿刚好把画板翻了个面,挡住了上面的画,他掀起眼皮看过去,倒是什么也没看见。
“画什么呢。”他伸手扯松了领带,漫不经心地问。
简卿低着头,故作不经意地蹭着手上沾着的颜料,“没画什么,就打发打发时间。”
陆淮予淡淡嗯了一声,“挺好,让宝宝提前一下艺术熏陶,说不定未来可以当个艺术家。”
简卿嗤笑一声,“你怎么不让他和你一样当个医生。”
陆淮予懒懒散散地陷进沙发里,两指捏了捏太阳穴,“当医生不好,还是算了。”忙起来的时候连陪她的时间都没有。
就连想请个陪产假,也是很难的事情。
之前秦蕴生孩子,直接上班上到快分娩,月子做到一半就回来继续上班,更别说他的陪产假了,到现在也没批下来。
倒不是不给批,而是没办法。他手里还有几个口腔癌的患者,都在排队等着手术,拖不起。
只能勉强后天和同事换了班,得出一天的空,守着简卿生产。
“......”简卿盯着他,一脸的疲惫与无奈,走到他旁边坐下,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当医生很好,我就喜欢医生。”
见过他穿着一身白大褂,认真工作的样子,就再也忘不掉。
陆淮予侧过脸看她,眉眼柔和下来,抬起胳膊把她揽进怀里,自顾自地轻笑。
第二天。
陆淮予轻手轻脚离开病房去上班,他走了没多久,简卿定的闹钟也响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揉着惺忪的眸子,然后慢吞吞地爬起来,继续昨天没画完的画。
只是画着画着,小腹有些不适。
一开始她没怎么在意,以为是站久了,重新躺回床上,结果阵痛并没有缓解,反而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牵扯到了呼吸。
之前陆淮予有带她去参加过医院组织的分娩培训课,所以知道大概是要生了。
“......”简卿按了呼叫铃,叫来护士。
护士一检查,“哎呀,是要生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你老公呢,快给他打电话叫回来吧。”
简卿忍着频率越来越快的宫缩反应,给陆淮予打电话,没人接,打开微信才看见他一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早上有手术,大概晚饭前结束。
每次陆淮予要做手术联系不上他时,都会提前打电话告诉她,那会儿应该是以为她还在睡觉,怕打扰她,所以只发了微信。
“......”简卿压抑着心里的害怕,只能给他发了条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看见。
肚子里的小宝宝像是和他们开玩笑似的,要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这会儿倒像是在肚子里一点待不住,闹腾着要出来,没过多久就开到了四指。
就连护士也没想到那么快,简卿直接被推进了产房,产前责任书是她自己签的字,签字的时候,她的手心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名字的每一笔,都写的格外艰难。
明明知道陆淮予也不是故意的,明明理解他的工作,但是在她特别无助的时候,还是不受控制地很难过,希望有他陪在自己身边。
但这样的想法也就只有一瞬间,剧烈的疼痛让她没有办法再去顾及其他的事情。
生孩子的过程混乱而无序,简卿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的,脸上的头发被汗浸湿,黏在脸上,狼狈不堪,身体像是要被撕裂开。
耳边只有助产士和医生一声一声的引导和鼓励,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直到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孩子出来了”
仿佛在瞬间失去了力气,简卿整个人瘫软在产床上。
妇产科医生抱着浑身红彤彤的小家伙到她的身边,面容慈爱,轻声细语地对她说,“恭喜,你现在是个妈妈了。”
简卿有些恍惚,迷茫地眨了眨眸子。
她盯着襁褓里的婴儿,皱成一团的小脸,眯着眼睛,小小的手蜷成拳,在小幅度的挥舞,没牙的嘴张着,好像是在笑,流出了晶莹的口水,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没来由的,鼻子一酸,击中她心上最柔软的角落,某一处的感官被激活,再也忍不住般,哭了出来。
简卿被推回病房以后,因为实在太累了,闭着眼睛休息,虽然全身像是散架一样的疼痛,但却觉得无比的轻松,毕竟卸掉了十几斤的重量。
倏地,病房里的门猛地打开。
陆淮予喘着粗气,站在门口,胸口上下起伏,衬衫最上的扣子和领带全被扯松扯散,不复平时一丝不苟的严谨。
他的眼眸猩红,目光直直地盯着躺在床上的简卿,看见她脸上惨白一片,憔悴而虚弱,仿佛破碎的洋娃娃。
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一样的难受。
陆淮予设想过很多种生产的情况,唯独没有想到,在简卿生产的时候,他会不在。
他浑身发凉,控制不住的颤抖,只剩下无尽的后怕,不敢去想象,他的小姑娘,是怎么一个人闯过的鬼门关。
罪恶感将他深深地攫住,让他不敢往前迈一步。
简卿听见门口的响动,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
简卿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手术做完了?”
她的声音嘶哑无力,又低又轻,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花了所有的力气。
“......”陆淮予怔怔地朝她走过去,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把脸埋进她的手里。
一下一下,一句一句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
没能陪在她身边。
成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去弥补的遗憾。
“......”
简卿扭过头,只能看见他的发顶,有微弱几乎不可闻的啜泣声,被他攥着的手,掌心里沾上了不知名的水渍。
原本想着等他来了,要骂他的话,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她轻轻地动了动手指,摸上他的脸,低低地揶揄,“老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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