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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府里比能想像的更冷清。李薇一路走来看到的丫头太监都少了很多,见到田氏后,她也是无精打采的。
“你现在可自在了。”一看到李薇,田氏就没好气的说。
李薇站住脚,挑眉道:“你这么说我可走了。”
田氏赶紧下来拉她上去坐,茶和点心上了一桌子,指着其中几盘说:“吃吧,这都是我们爷特意从园子里送来的。”
“还能想着你,这不是挺好的吗?”
田氏长长的叹了口气,倚在迎枕上说:“好什么?我们爷起誓要修成一部好书,带着人去园子里住了几个月了。”说着又忍不住白了李薇一眼,“我不像你这么好命,你们家爷去哪儿都不忘带着你。”
“你们家爷谁都没带?”李薇不相信这些爷们还能清心寡欲做和尚。四爷忙的时候不说什么了,他不可能在户部大堂或内务府里找女人侍候,但以前出差去河南那次不是带了四个丫头?
可见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是不可能守身如玉的。
想到这里她就庆幸四爷这几年忙的地方逼得他不得不当和尚。
“谁知道呢?”田氏捋着手帕,“反正没从府里带人,园子里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虽然平时也不得宠,但长年累月见不着人,田氏心里怎么着也不会好受。李薇多少能理解,四爷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也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其实不但我没去,我们福晋也没去!”转个头田氏又自己高兴起来了,“听说她天天往园子里送东西,吃的、喝的、穿的,弘晟的功课文章,听说还有她的药方子,说她又不舒服了,跟我们爷撒娇呢。”田氏冷笑道,“也不瞧瞧,我们爷才不吃她这一套呢。”
这叫自己虽然很惨,但有人比自己更惨,所以日子还是很美好的?
李薇不好评价别府的妻妾争宠,就说:“你们福晋那边的事,你知道的挺清楚的啊。”
“她送东西可没避人,一趟趟叫人往园子里跑,跟生怕谁看不见似的。”田氏撇撇嘴,“不舒服那回也是吵得满府都知道,她的嬷嬷还在屋里哭得人尽皆知。”
“有时我也挺佩服她的,就能这么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踩。”田氏自认做不到,她以前跟三爷说软和话都要避着丫头们,现在三爷不常来了,她的架子就端得更足了。
“可谁叫我们爷就吃这一套呢?”田氏叹了口气,“还特意叫人回来看她。”
李薇感觉再往下这话题就有些深了,马上换话题:“对了,上回怎么没见你去我们府上?我还当一定能见到你呢。”
田氏一下子坐起来,气哼哼的:“哪儿是我不想去!不知道她跟我们爷灌了什么迷药!我们爷说不用我去!就带她一个去了!”
这个话题也找错了,李薇赶紧再换:“你不知道,那天七福晋也没去。我看人人都去了,就少你们两个。”
田氏还真不知道,连忙坐起来问:“七福晋没去?那纳喇氏去了吗?”
“去了。我想着是不是病了,可要是病了也该有消息……”田氏病了没消息是正常的,七福晋病了肯定会有消息,因为各府的福晋都该去探病,不能亲自去也要送上礼物。
田氏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要是没消息,就有可能是七爷只带了纳喇氏,没带七福晋。
“跟你们比,我这日子过得都不叫日子。”田氏委屈死了,假做恨恨的看了眼李薇。
“啊?”怎么又绕到她身上了?
“一个你,一个纳喇氏,都是天生来气人的。”
从三爷府上出来,李薇禁不住松了口气,以后都想跟田氏避远点儿了。可能人自己过得不好了,对过得好的都难免嫉妒。没什么关系的人还算了,当成半个朋友的也这样就叫人累了。
过了几日,田氏又送帖子过来,李薇说什么都不肯再去看她了,只回帖说有事走不开。
园子里的日子过得不知春秋,任外面风吹雨打,园子里还是一派和风细雨。
四爷天天出去,像到点上班,准点下班一样。
她跟他打听,他笑得轻松又得意:“我现在什么都不管,早上去宫里转一圈就行了,宫里有事自会有人来请我。”
可现在宫里也没什么事。
所以他就有空天天带着男孩们,一大早就绕湖跑,把园子都跑一遍。
李薇在屋里睡得正香时,听到外头他们几匹马跑过的声音就知道该起了,穿上衣服出来就能看到他们打着呼哨快马飞驰而过。
她不知道福晋那边是不是也能看到他们骑马的身影。园子里住得比府里更开阔,如果不是特意上门拜访,平常根本碰不上面。她跟福晋就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最近一次大家坐下吃饭还是在四爷去年生日的时候。
但这也不是就说明她对福晋那边一无所知了。就像田氏都能知道三福晋的动静一样,住在一个府里,如果不是存心避人,消息会自己往人的耳朵进里钻。
比如她就知道福晋去了一趟直郡王府,直郡王福晋从几年前就开始病,这次似乎病得十分重,从过年到现在都没起来床。偏偏直郡王又一直伴驾不在京,大格格和二格格都嫁了,三格格虽然十七岁了,但叫她陡然管一个府里上上下下的事还是太难了。
福晋不是自己去的,可能想到直郡王府里也有女孩子,所以带上了额尔赫她们。
大概是想大人们虽然水火不容了,孩子们还是可以叙一叙情份的。
结果额尔赫回来说:“八婶在王伯府里帮忙呢,我们去的时候就是她接待的。”
李薇想着四爷这是示好又落到八爷后头去了,果然那天后福晋就不再去直郡王府了。
除此之外,福晋也叫人常常回府里看看,玉瓶打听出来说是:“福晋是叫人专门回去看望宋格格她们的。”
“主子,咱们要不要也送点东西回去?”玉瓶挺不甘心的,也害怕府里的人都叫福晋笼络走了。
李薇想她要送也可以,但不想去跟福晋争这个。
她就算真要图人心,也图四爷的,图宋格格她们的有用吗?
从四爷的角度来说,他希望她去跟福晋争这个先后吗?
答案一目了然的。
所以李薇要求大家都装不知道,二格格听说后特意过来问她。她想给大格格和三格格说。
“额娘,要是大格格和三格格给她们额娘做点东西……送回去好不好啊?”
二格格一直在想这个,她觉得母女情是天生都有的,大格格是刚懂事就离开额娘,三格格更是连宋氏长什么样都不记得。现在三格格已经长大了,虽然没有人刻意去瞒,可是她就是认为不应该把母女给分开,住在一个府里却连面都见不上。
叫李薇来说,一时半刻也想不出这件事的利弊来。
她就问二格格:“你想怎么做?”
“我想告诉她们。”二格格坚定道,“她们自己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了,就告诉她们。”
她自从跟大格格和三格格住到一起后,才发现亲姐妹居然过得这么……拘束?
明明在自己家里,却称得上是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真的看不下去。
“额娘,你不知道。其实三格格以前夜里哭的时候喊过额娘,也问过大姐姐额娘在哪里?能不能见一见?可大姐姐都不让她问,也不让她提。”二格格叹气,“她们过得这么苦……何必呢?”
“有些事很难说清楚。”李薇对大格格和三格格的处境多少能理解一点,“有时她们约束自己,是为了活得更自在些。”就比如她,不管是当格格时还是现在,她都在不停的约束自己。
四爷好几次说过她不用这样。可她不知道,她的自由度有多大,她也不可能试探出四爷、福晋和这个社会对她的容忍度有多少。
所以她宁愿少走一步,少说一句,少做一点,也要保证她所踩的地界是安全的。
二格格不明白,她没有经过这样的生活。
“你想做就去做吧。”李薇支持她,四爷的话有时就给她指清了方向,告诉她前面这块石头并不大,她可以搬开,让自己的路更好走些。
二格格做的事说不定也能帮大格格和三格格开一条路。
五月时,天气渐渐热了。园子里各色花木都茂盛起来,叫李薇心甘情愿的一天都在泡在园子里。
府里的针线嬷嬷被叫过来量身做今年的夏衣,内务府今年送来的衣料比往年的多又好,镶白旗下也有不少供给送进来。李薇大手笔的决定女孩们每人二十件,除了府里的定例十二件外,她从她的份例里拨出来,一人再加八件。
这倒不是她故意跟福晋顶着干,实在是库房里的衣料越积越多了,而且看情况日后每年都会更多。旧的不赶紧用完,放着都糟蹋了。
四爷听说后就说从他的份例里,分出一半来做成十三的尺寸。
“十三爷府里那么艰难了?”李薇明白过来,问他。
内务府今年的单子跟往年并无不同,但四爷今年泡在内务府狠狠刷了一把‘心狠手辣’,所以这等小事,自然有人愿意给他方便。
几个没封爵的阿哥里,只有十三最惨,被克扣的一塌糊涂。
年轻的四爷或许会压着内务府‘一视同仁’,但如今的他只会悄悄补贴弟弟。
李薇:“我正发愁库房里的东西堆得快放不下了,这下可好了。”
她连十三福晋的衣服都包了,十三爷府里其他人的尺寸不好打听,就干脆连料子和针线嬷嬷一起送过去,做好再回来。
四爷的衣服也没少做,只是一模一样的给十三爷也做了四个箱子的衣服。
然后就叫他送到十三爷府上,听说跟十三福晋准备的一起送到塞外了。
六月末,针线嬷嬷从十三爷府上回来的时候,四爷也接到了两个坏消息。
十三爷嫁到博尔济奇特的妹妹,和硕温恪公主没了。而另一个和硕墩恪公主重病,恐有不祥。
博尔济奇特的两封折子,一个报丧,一个报病。
南书房的人不敢顶这个雷,推到了四爷头上。
李薇看他几天前起就闷闷不乐,一问之下也愣了。
十三爷是年初才犯得事,可皇上也没问罪,她知道十三爷的腿跪废了,可外头没有罪名啊。更别提皇上出巡也带上他了,是什么用意先不提,外人看着十三爷的荣宠总不至于这么快就没了。
她浑身发冷,不自觉的倚到了他的怀里,抱着他都没办法暖和起来。
四爷紧紧的搂着她,叹道:“折子已经给皇上送去了……不知道十三能不能看到……”
折子不过到京转下手就会立刻递到御前。
“他们真的这么大胆?”她不相信,那是公主啊,皇上的亲女儿,哪怕十三爷失宠于圣上,公主的血脉是不假的。
如果一个还好说,两个公主一死一病,这里头没有原因谁信?
四爷沉默半天,道:“……如果他们心里没鬼,也不会不敢直接把折子递到御前。”
她打了个寒战。
“皇上就在塞外。他们又何必绕一趟远路,非要先递到京里,再转到皇上手中?”他冷笑,“不就是打着先吵吵的谁都知道了,好拉一拉京里会替他们说话的人吗?”
“谁会替他们说话?”李薇冲口而出。京里都是两个公主的亲兄弟、亲叔叔,谁会向着蒙古人?
四爷没说话,只是安抚的揉揉她紧绷的肩:“不该跟你说这个的,叫你也吓着了。”
两人搂在一起,互相依靠着。
――不希望十三好起来的人,就会替他们说话了。
四爷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
现在,就连皇上和直郡王的念头,他都拿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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