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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为什么突然要给官员加俸?
良心发现还是想要高薪养廉?
其实务实来说,大明的官员俸禄确实不高,甚至偏低的很了。
大明的财政收入主体是实物税,现银一直紧缺,所以在发俸上,也是用粮食加宝钞的方式来发放。
洪武二十七年,重新勘定的官员俸禄品级,九品官的年俸是六十石粮食加三十贯宝钞,换算一下购买力,一石粮食三百二十块钱左右,这也就相当于后世的两万块钱。
但是账不能这么算啊,六十石粮食官员一年是吃不完,但家里的生活开销呢?
西北的官员还好,粮食价格比较高,卖掉一半换钱,倒也够平时日常的柴米油盐了,但江南富庶之地,粮价贱,卖了粮食换的钱根本不够用,这可不是后世,两口子一起上班挣钱,在这个年代,哪怕是个从九品的小官,也不可能让媳妇出门抛头露面,加上要养孩子和高堂,这个俸禄,确实养不起。
七品以下的官员,不贪腐不受贿,一年下来不够给家里人添两件新衣服的。
即使高居六部堂官,年俸也才一千石外加三百贯宝钞,所以他们每一个家里的亲戚,都会在地方想办法多占土地,这也是这些高官默许支持的,不然,怎么活?
我堂堂一个部院尚书,总不能一辈子就一个糟糠之妻,一个独子吧。
男人只有两个人生追求,一是权二是色,权有了,就难免想要寻钱来觅色。这是人之常情,是最基本的欲望需求,这点朱允炆是万万不能革正的。
官员的收入低,真不是一件好事。
太祖在这一点上,对于官员过于苛刻,
太祖起自微末,幼年时,元末的官员横征暴敛,腐败至极,极大迫害了底层百姓,这给太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很恶劣的印象: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太祖洪武六年定下的官俸,比洪武二十七年要少将近一半,可想而知,明初时官员的俸禄确实很难够一个五口之家过活的。
都快要饿死了,还怕犯法吗?
官员很快开始贪腐,继而越来越猖狂,一年县税三万石,县里敢截留一半,只报一万五千石,可谓骇人听闻。
为什么那么大胆?
既然贪一两也是死,那就直接贪一万两!
干成一票,就逃官!
太祖对贪腐零容忍,对这种逃官也是动辄诛连满门,这种做法,单看没问题,但前后对应着来看,确实有些过了。
对贪腐零容忍没有错,但前提是,当官的起码不能比普通老百姓活得还累吧?
你不能指望所有的官员都是圣人,都认为做官就是燃烧自己,温暖地方的烛台。
就算有这样的干部,他们也有家人,也有家长里短手紧的时候,咱们不能让这些圣人流血又流泪吧?
一个县官,身兼后世县书记、县长、公安局长、法院院长等一系列的身份,应该做的事,是操心全县数万人的生计,责任很大,工作很繁重,一个好的县官,真的是鞠躬尽瘁,既然付出的多,理应获得更高的待遇。
至于拿到高薪后,会不会起到养廉的效果,那就要看看这时代大明干部的思想觉悟了,这不是外力可以干预的。
朱允炆要做的,就是保证朝廷可以养活这些干部,并且养的非常好,如果这样的话你们还贪那就别怪大明律下不留活口了!
太祖定下的贪腐剥皮这一条,朱允炆从未想过改正。
谁敢贪,就杀谁!
“朕登基这两年,我大明的现银收入越来越高,国库也算充足,加上朕又废除了宝钞,将来官员的俸禄,便以现银加粮食的方法吧。”
实物折俸暂时还不能废,毕竟现银税收是多了,花钱的地方也多,现在还不能完全用现银,不然,一年三千多万石的粮食岁入,往哪里用?
南方的官仓可全填满了,这么多粮食,一百多万的军队根本吃不完。
暴昭作为内阁阁辅之首,这件事上自然是他来主动露头。
“敢问陛下,这加俸,准备加多少?”
大明官制暂未改动,五军都督府十个左右都督,都是一品,宗人府左右两个宗正也是一品,二品官,整个京城里不知多少,加的太狠,朝廷开支上要多出一大截。
“借着加俸的机会,朕正好加定一下内阁的品轶。”
朱允炆以目视不远处随侍御前,负责拟定圣旨的翰林学子,后者忙提起笔来。
“宗人府的品轶以后就没了,将来朝廷的命官也不用在宗人府当值,都交给朕的宗亲去打理吧,五军府和总参品轶不动,领授一品衔,朕的四叔是总参谋长,朕当时许诺过,是一万石的年俸,就按照这个标准来吧。
三殿学士,领授正一品衔,年俸五千石加两千两银子。
大学士衔,领授从一品衔,年俸三千石加一千两银子。
协办学士,领授正三品衔,年俸一千二百石加五百两银子。
正二品衔,年俸两千石加八百两银子。
从二品衔,年俸一千五百石加五百两银子。
正三品衔,年俸一千二百石加五百两银子。
从三品衔,年俸一千石加三百两银子。
正四品衔,年俸八百石加三百两银子。
从四品衔,年俸六百石加二百两银子。
正五品衔,年俸五百石加二百两银子。
从五品衔,年俸五百石加一百两银子。
正六品衔,年俸四百石加一百两银子。
从六品衔,年俸三百石加一百两银子。
正七品衔,年俸两百石加一百两银子。
从七品衔,年俸三百石。
八品,年俸两百四十石。
九品,年俸两百石。
胥吏官差,地方视情况酌定五十石至一百石区间。”
朱允炆嘴唇一碰,暴昭心里就很快算明白,这个俸禄,低品轶的官俸大概是过去的三倍多不到四倍,而三品以上的官员,大概翻了五到八倍!
权利越大,年俸越高。
暴昭此前是刑部尚书衔入阁辅政,年俸是一千两百石,现在他是正一品衔三殿学士,年俸大概翻了八倍!
杨士奇翻得最狠,因为他之前是协办学士,但那时候还没有协办学士衔,所以实际领的是翰林学政,从五品的年俸,不过才两百石,现在一口气翻了三十倍。
“陛下。”
夏元吉直接窜了出来,却不是忙着谢恩,而是一脸的惊惶失措。
“陛下隆恩,视臣等如子,臣感激不尽,但如此加俸,开支颇巨啊。”
建文元年,官俸沿用洪武旧制,一年开支折银两百七十万两左右,现在这么一番,年开支最少一千万两!
大明现在是富,但钱哪能这么花?
“夏尚书是担心,户部财政赤字吗?”
朱允炆含笑问道。
后者想都没想就猛点头,“陛下,如此加俸,国家建设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
军费居高不下,九边、辽东、甘肃、西南、京营陈兵百万,陛下又要扩充闵浙水师。
朝廷还要修路、通运河,黄河长江,水患频频,休堤防汛更是刻不容缓。
至今,孝陵都还没有修完,为陛下选吉地修陵寝更是一再延后,户部实在没钱啊。”
大明现在一年年税就算折四千万两又如何?高吗?真高,够吗?真不够!
本来奉天殿中不少人都已经对夏元吉怒目而视了,听到后者这么一报数,也都心里一颤,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明,花钱的地方现在看来确实不少啊。
“边军不能裁撤,孝陵更不能停。”
朱允炆面容淡然道,“但朕的陵寝,不用另选址建设了,东陵不建了,待朕将来死后,往棺材里一装,就在孝陵里随便挑一个小的偏室,把朕葬在太祖身边便是。”
孝陵占地之广,足有数十万平,怎么也足够给他朱允炆腾个栖身之空了。
殿中百官齐刷刷跪了一地,劝阻道。
“求陛下收回成命。”
夏元吉更像是死了亲爹一般,都哽咽了起来,“陛下乃大明之君父,岂可在此事上俭省,那我等为臣者,岂不都成了不忠不孝禽兽之人了?”
“孝陵几十万人,修了二十多年,前后花费几千万两,朕还有什么必要再为自己修一个呢?”
朱允炆对这种事看得很淡,人都死了,葬哪也是给后人看的,自己又感受不到,火化了都不疼,还他妈挑地。
修一个皇帝陵,最少花费建文朝一到两年的岁入,这笔钱,能做多少事?
“太祖皇帝开天辟地,是我汉人的大救星,慢说修二十年,就算两百年,花数万万两,都是我后人应该做的,朕何德何能,配得上靡费国力,劳伤百姓之躯呢?”
朱允炆一摆手,“朕意已决,这事就不要再议了,朕的陵寝不修,每年,最少可以省下两百万两,这笔钱,补上户部的亏空,发到天下臣工的手里养家糊口,朕不心疼,只望诸卿在拿到俸禄的时候,能够念及天下百姓。”
奉天殿中顿时哭声一片。
百官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情实感,有的甚至把头都磕破了,“求陛下收回成命,臣等俸禄足以养家糊口,无需加俸。”
“都起来,别磕了。”
朱允炆喝斥一声,“朕金口玉言,说出去话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事既定,无需再劝,只是,朕一人之力,尚不足以弥补亏空,所以,朕还打算加征商税。”
朱允炆登基后,开放民间盐、铁、粮、布四市,往来四市之商,皆付商税,但是民间其他行当的自主经商行为,是没有商税的。
因为,大明没有商人!
太祖定下了军、农、匠籍,唯独没有商籍,甚至有这么一条法令,“不事生产者,皆可捕杀之。”
所以,大明的商人都是挂靠籍,也就是买地囤地挂农籍,或者子嗣多的与地方军户勾结,挂军籍,出一子从军,以农籍、军籍的身份经商做买卖,官府盘查起来,倒也理直气壮,“我这都是副业,主业是种地。”
因此,明初的商人都披着合法的外皮,他们只要每年按田亩数缴纳足额的粮税,在日常的买卖中就不需要在另缴纳税金。
“商贩,也是我大明子民,岂有无罪而妄加杀戮的道理,自今日起,我大明商人,无需再挂靠农、军、匠之籍,查清户籍,发放文牒,便是合法之民,正常经商,朝廷予以鼓励,各地府县应设商贸有司,用于管理和核稽收入,订立税收。”
收商人的税!
皇帝果然还是那个皇帝,不务正业,满脑子的歪风邪气。
但这个时候,谁也不能再劝了。
皇帝为了给他们这些官员加俸,弥补国库户部的亏空,连自己的陵寝都不要了,这份胸怀,谁还有脸再指责皇帝这么做是为了一己私利?
“商税朕意定阶梯制,百两以下二十税一,千两以下十五税一,万两以下十税一,十万两至百万两,八税一,百万两以上,五税一!”
阶梯税法,拆分天下地方所有的豪强大户!
那些家里子嗣多的,一年经商有几十万两的大户,朱允炆这就是在逼着他们分家!
“皇商那边的税,朕亲自来收!”
朱允炆上半身微微前倾,居高临下,语气中充满了冷冽。
“地方上设置商贸有司,朕希望,不要出现逃税避税的现象,做为奖励,各省、府、县三级所征商税,三成留用,缴纳七成即可,但若是有勾结一气,躲避税法者,切莫让朕查知,否则,一县避税,其县主官皆斩,一府避税,其府主官皆斩!
中枢增设商税稽查总署,户部派个有经验的来挑个梁,品轶暂定正三品,负责稽查各省商税,诸卿,以为如何?”
你连自己的陵寝都不要了,谁还敢驳了你的面子?
收吧,反正我们的俸禄现在也高的足够纳妾生子,大不了一辈子不经商呗,这税又收不到我们脑袋上。
看到百官其贺圣明,朱允炆的嘴角终于挂起了笑。
别急,早晚有一天,这税,朕会收到你们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