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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熊脾气……”
李自成也是无法,只能苦笑笑,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他们拔营走人,自称说是去追赶逃敌,但左良玉的精兵早就回到勋阳,沿途就算有一些散兵败卒也是早窜的没影了,说是打扫战场,追歼残敌,不过是脱离的借口。
开始张献忠还有心责问,对面的登州镇兵人少,而且摆出围攻的架式,头一天张献忠和罗汝才碰面,两人和一众贼首都是笑的打跌。
这边五六万人,那边战兵不过数千,这样就来围困?
当日张献忠也是对李自成等人不告而走十分的气恼,谈起此事不依不饶,最后与曹操一起派了使者,追赶闯营,劝李自成等人回来会师,一起重振旗鼓。
这事儿还是几天前的事了,当时刘宗敏大发脾气,差点砍了来使,曹营的使者脸色也是十分难看,到底是李自成劝住了刘铁匠,将两个使者客客气气送走,只说闯营力薄,而且将士思归,得罪之处,将来见面了喝酒赔罪。
这样才勉强算是把事情给揭了过去,但彼此心里明白,这一次算是真的撕破了脸,将来再见时,是把酒言欢,还是互相厮杀,也难说的紧。
李自成心中自是纳闷,刘宗敏哪壶不开提哪壶:“…,和这号熊人就不能客气,狗日的张敬轩,下次见了,老子认得他,老子手中的长刀却认不得他!”
“捷轩,要以大局为重!”
这一次李自成不和稀泥,神色肃然的道:“当今还是明朝的天下,等我们成了大事,到时候再来厮杀个高低上下,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
他换了语气口吻,劝道:“敬轩就是糊涂了,听了那个徐以显捣的鬼,以为天下必得,早早就铲除异已……这是笑话,大明还有百万大军,几十个军镇,天下十几个行省,大半完好,现在就自相残杀,糊涂!”
李自成口吻十分沉重,蕴藏着极大的难以遏制的悲伤,不仅刘宗敏低头不语,便是其余的将领们,也是露出十分沉痛的表情来。
这一次合营不成,虽然闯营独善其身,获得大量的物资过冬,但众人的心头,自也是十分的沉重。
“敬轩怕是……”
到最后,李自成还是把最后一句话给咽了回去。
那天半夜,他亲眼看到登州镇行动,在夜袭中抢占了有利地形,将各营联军封堵在葫芦口里,这样的军事行动在半夜,居然有条不紊,没有丝毫混乱,最终还真的把各营都封进了绝地。
这样的行动,刘宗敏等人觉得殊不可解。
要是当夜主力全出,趁着西营各营疲惫时突袭,必能大胜,以此胜来说,是朝廷近几年难得的一场胜仗,报捷上去,张守仁功劳薄上必记重重一笔,在杨嗣昌这里,必获重用。粮饷,军需,必定源源不断。
等威望立起来,左良玉就算指挥不动,节制其余兵马,层层迭进,打起来有章有法,获胜收功不难。
一两年后,怕是就能到武将巅峰,夫复何求?
倒不知道,张守仁为什么用这么一招,半夜奇袭,不过是为了掩护大军行动,以七千人围五万余人,未免过于不自量力。
“等他败了的荒信儿就是。”
尽管有通知逃走,不使闯营被西营暗算的交情,还有在莱芜那边替闯营备了不少生铁军需,足够装备打造出几万精兵,但两边身份不同,刘宗敏这样的脾气秉性可不会念张守仁什么好,提起来,便是直截一句:“没有什么好意,不过是养着咱们将来好玩什么养寇自重的招呼,敬轩名头大,咱们名头小实力弱,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要念他的好,战场上,一刀一枪尽管招呼过去。”
这样的说法,李自成也是赞同,对自己的这个左膀右臂更加欣赏起来。
不论何时何地,刘宗敏就是主意正,立的直。
但在此时此刻,无论如何,李自成心中都是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觉,似乎南边不到百里的地方,一场决定数万人命运的大厮杀已经,而张献忠等人也是陷在阵中,左冲右突,却是始终无法突围。
“不会的,绝不会的……”
李自成面色冷峻,心中也是充满了强烈的不安感觉。这么多年,各家义军首领或死或降,当年最早起义,实力最强,名头最大的无非就是张献忠,八大王就是一杆大旗,没有了他,底下的人心会不会散,自己要到河南发展之后,没有张献忠在湖广一带牵制,大事是否能成,亦是在两可之间。
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他也是恨极了张献忠,也恨不得火拼了对方,但无论如何,却又希望对方能平安度过此役。
在最后时刻,李自成又深深看了汉水对岸,深冬时节,树木稀疏,落叶铺满了山道,在远方的天际,隐隐似有杀气腾宵,无论如何,他心里也是清楚,一出决定明朝国运走向的大战,已经敲起鼓点,拉开帷幕,正在不远处上演着。
身为一个领袖人物,在这种时候,自然会因为无法置身其中而遗憾。
“张征虏,但愿果真如你的那个部下所说,数年之后,我们能会战于河南战场……”
转身之时,李自成想起了李勇新那桀骜与高傲兼备的眼神,心中微微刺痛,但一种极为骄傲的情绪也是升腾上来。
王侯将相亦无种,张征虏之前不过一百户耳!
……
……
在绵延三里多的战线上,西营并曹营等各营之中战旗飘扬,号角之声此起彼伏,各营已经做了简单的连营,在大营之外,构筑了几条防线,羊马墙和木栅栏加鹿角形成了好几道颇为看的过去的防线,在枯叶和黄草之上,形成了轻重合理,错落有致的防御体系。
被登州镇兵堵住之后,几个连营的义军在第二天下午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结果在勾尾相连长达里许的浮山车阵之前被少量的火炮和大量的火铳手打退了,在战场上留下了过千具尸体之后,仓皇撤退。
看到官兵的火力后,各营间都断绝了在这几天和官兵火拼的打算……官兵的车营一看就知道没有出全力,里头是不是藏着几门红夷大炮也难说的很……虽说红夷大炮重几千斤,需得好几头牛来拉,还得人和马帮手,在勋南这样的山道里头,想要把红夷大炮拉进山来,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张守仁和登州镇到目前为止哪一件事都是叫人目瞪口呆,就算是真的拉了几门大炮进来,亦不是全无可能。试探进攻之后,官兵人数虽少,但都是精锐的看法就算是确立下来,几家义军首领或是派部下,或是直接见面会商,都是一致决定,不急着破围而出,看看风色再说!
要说这里的地形只是半个绝地,远非当年的车厢峡可比,西营的老营身后虽是大山,悬崖之外,尚有不少羊肠小道,都是山民走出来的,如果不是顾着辎重和老弱,精壮大可翻山而走,官兵根本追之不及……群山之中,想要真的用地利困死几万人,这也是绝无可能的事。
有此发现,各营都是安心,索性就是在此与官兵对峙起来。
此刻已经是十一月下旬,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各营因为缴获了不少左良玉和勋阳抚标的粮草,加上在竹、溪一带缴获不少官府的库藏,所以粮食并不算紧张,只是按照旧日的老习惯,西营各营都是派出了大大小小人数不一的打粮队伍,从白羊山各处的山间小道出发前去打粮。
这日张献忠叫来一群打粮头目,因为各人的成绩不好,便是一个个痛骂过去。
他的脾气秉性大家都是知道,现在看着不是很恼,在笑骂着,但如果哪一个人真的触怒了张献忠,随时都可能会被下令拖下去砍头。
张献忠的亲军侍奉在左右,一声令下,便会立刻动手,根本没有丝毫的迟疑。
西营之中,这种在张献忠身前戒慎小心的氛围已经越来越严重,前一阵投效过来的张大经等文人官员幕僚只知奉承,更使得西营风气一变,说好听的,隐藏真实想法的做法已经盛行,三四年后,张献忠就变到只能听奉承好话,随意杀人,对老将士不理不睬的地步了。
“你们这群混蛋,下一次打粮再交白卷,等着老子砍你们的头吧!”
骂了半天,张献忠也是口干舌燥,同时他也明白,那些羊肠小道人还算能正常行走,带着骡子和毛驴就十分困难,打粮到几十里外,光是来回就耗几天时间,再摸到百姓的寨子去起获粮食,也太为难了一些。
当下随口又骂了一句,顿足道:“滚吧!”
一众打粮头目都是如释重负,连忙往外走,却听张献忠又叫道:“回来,老子问你们,来回进出,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事,白羊山往西和往北这几十里方圆,有官兵的影子没有?”
“回大帅,没有。”
“没瞧着,俺们往北五十来里,来回五天,就遇着两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瞧着都老实,不象是官兵细作的模样。”
“好了,都走吧,你们这些杂种想来也不敢骗老子……老营司务,给每个队子一坛子酒,两口羊,叫他们吃饱了再走!”
“谢大帅!”
“多谢大帅!”
所有的小头目都是十分欢喜,羊肉还好,酒十分难得,当下各人喜笑颜开,都是推推搡搡而去。免费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