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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前头的小山包前停下来,叫步兵休息一下,要是有水,就饮一饮马。”
左良玉说毕,自有人晃动大旗,四周好几里范围,光是骑马传令都有一阵子,应旗之后,队伍就乱哄哄的停了下来。
左良玉不为人觉察的皱了皱眉……现在队伍之中夹杂了太多的新兵,一支军队,不光是有甲胃或是兵器就能成型,士兵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行军,布阵,扎营,队列,甚至在一定条件下,怎么走路都是一门学问。遇敌时,多次打仗的老兵和将领一样,能看出来敌军强弱,阵脚是否松动,或是知道不管怎样都要打下去,坚持下去可能获胜或活着离开战场,把兵器抛掉用屁股对着敌人,那是只恨自己死的不够快……道理是对的,但初上战场的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想丢掉兵器转身逃走。
“传,令刘、李二副将率前队暂停,等候中军往前靠一靠!”
虽说相隔并不远,但左良玉已经发觉往白羊山的道路有点问题,中间这里虽然已经是进入丘陵地带,看着宽阔起来,山坡上甚至还有几个零散的村庄,沿着队伍左侧有一条小河,蜿蜒流淌,一路多情相随。
这种地形,固然有利中军,但丘陵之后,是不是有埋伏,也很难说。
8,
左良玉虽然不是真正的良将,但好歹打了十来年仗了,这一点领悟还是有的。
只可惜已嫌太迟。
早晨的太阳,像牛车轱辘那么大,像熔化的铁汁一般艳红,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在光芒之下,左部大军所行的丘陵岭脊上,薄雾之中,高原之下,是前行着的千军万马。
除了张献忠的中军大营打着红旗外,其余各营按着前后左右不同颜色打着不同的旗帜,再加上各级将领到小军官的各级认旗,红的,黑的,白的,蓝的,紫的大小旗帜,队各一色,在起伏曲折的丘陵间随风招展,时隐时现,看起来是十分的壮观。
“应旗……”
不知道是谁叫喊了一声,苍凉雄深的声音响彻山岭,同时也是惊醒了正在沉思中的左良玉。
就在他的中军对面,一座座不高的丘陵之上,在村落和人家之间,在岭脊之上,在半山腰,在残落凋零的树林之口,无数面旗帜在迎风飘荡着,晃动着,无数的刀枪剑戟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形成了长枪与铁矛的密集从林,令人望之而胆寒。
在这样的壮丽景色之中,一杆在丈六之上,也不知道有多高的红旗在旗帜海洋的正中,每轻轻晃动一下,那些数不清的旗帜亦是会回应一下,在大旗之下,似乎有一个骑枣红马的大汉正在耀武扬威的策马驱前,那种睥睨一切的凌人霸气,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似乎也是能够发觉。
“中伏!”
左良玉感觉自己的胃被人重重捣了一拳,一种虚弱和疼痛的感觉立刻就是侵袭了上来。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张献忠没有在白羊山一带躲藏着准备过年,而是主动出击,来找他的麻烦来了。
随着大旗摇动,中间的人马开始如潮水般的往下涌来,然后就是一声炮响,接着就是腾起来一片喊杀声和密如珠连的炮声。
“开始了,叫各营莫慌,敌军人数与我军相差不多,挺住了与他们厮杀,我正想找他,他反来找我,就在这里,取张献忠的首级!传,呐喊,取张献忠首级!”
官兵的鼓也是骤然响了起来,左营之中,当然也不乏大量能征善战的将领和有经验的小军官和老兵,在他们的带动下,官兵的旗帜也是开始摇晃,舞动,并且鼓声和号炮声也响了起来。
前锋的交战很快就开始了,张献忠和徐以显等人挑选的这个伏击地点十分的巧妙,不仅没有被左军的哨探发觉,还避开了四千多人的左军先头部队,现在留一部份精锐防止左军的先头部队杀回来,大半的西营主力在各级将领的率领下,争先恐后的向着官兵中军所在的方向杀将过去。
一队队火炮手和弓弩手先动手,站在土丘上对官兵猛烈射击,霎那间,大批的左军官兵倒了下去,鲜血流出,不少人倒在左侧的小河之中,使得河中的流水迅速变成了红色。
西营在谷城驻扎了一年多,平时的军事训练从来没有停止过,和浮山军只练火铳不同,象西营这样的营伍,火器很少,农民军很难搞到太多的硝石和硫磺,所以对火器只局限于号炮或少量的鸟铳使用上。
多半还是在苦训弓箭手,每天日常勤练不缀,一个合格的弓箭手最少要经过三年左右的训练和实战,才能在百步左右按将领的意图,将弓箭不停的倾泻在固定的地段,用奇数和偶数的办法,分队射击,仰角和平角不断的调整,使得敌人的盾牌和铠甲防护作用被削弱到最低,然后受到最大程度的杀伤。
在张可旺的将旗之下,最少聚集了两三千的弓手,其中有一多半是在谷城练出来的新手,神情很紧张,但在张可旺麾下,却是没有人敢有丝毫的懈怠,哪怕官兵在开始时举旗反攻,距离很近的时候,这些弓箭手仍然是在单调的梆子声响里,不停的向官兵射去利箭,在他们的压制下,官兵弓手的反击显的绵软无力,没有决心,很快就败下阵来。
这样的伏击战最容易打击中伏者的决心,其实公允说来,西营的战斗力要稍弱于左营,此次战事,西营要留有看守老营的兵马,还有要分一部份兵去防备左营前锋部队的回卷……万一从伏击敌人倒被敌人两边反包围,这乐子可就是大了去了。
左营虽然被和前锋部队截断了,但中军主力犹在,铠甲和兵器要好过西营,精兵数量也多过西营,此时是猝不及防被打断了阵脚,一旦部将和士兵都镇定下来,伏击的一方未必能占到太多太大的便宜。
这个关键之处,西营上下当然都十分明白,左营上下当然也是清楚。
前锋受挫,后阵号炮连响,仍然是继续押了上来。
旗帜之下,适才败仗的一队官兵中被拖出十几人来,有小军官,也有败兵,中军旗帜摇动,接着刀斧手便动手,砍下十几颗人头来。
临阵之时,左良玉的这一点狠心和果决还是有的。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左营前锋队伍开始重新调整,又继续向前涌动过来。
表面上两边还在对攻之中,张定国却是在稳定中看到一丝不协的危险,他策马急驱,赶到张可旺的将旗之下,对着张可旺大声道:“可旺哥,把你的骑兵给我管带,我带着人一起冲下去!”
此时官兵大量涌上前来,到处都刀枪交错,旗帜推进或后退,整个战场绵延数里,到处都是喊杀声,兵器交错的金鸣声,马匹的悲嘶声,人的呐喊和呻吟声,天地之间,似乎唯有这个正在惨烈厮杀的战场存在着,人类的一切其它的意识,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名将和庸将的区别,就在于名将能在战场上仍然保持冷静,平时所学的,所领悟的东西,仍然有效的存在于脑海之中,镇静之后,才能有明确的清晰的判断,有了这个,虽不一定能成为名将,但如果没有,则必定是一个失败的庸才。
张定国,亦就是后来在南明时期名字熠熠生辉的一时名将,以张守仁粗浅的历史知识来说都是对他敬服异常。
人品没有话说,在西营这样的地方被尊称为“小柴王”可见他的为人处事有多么得人心和被众人拥戴。
能力也没得说,以南明打成那样的局面,李定国和孙可望从四川进入云贵,经营地方不到两年就有一支实力强劲的新军,然后往两广,入湖南,败孔有德,使其自杀,也算是为登州百姓报了血海深仇,然后北上湖南,击败南下的满洲八旗,在战场上杀掉了尼堪这个正经的八旗贵胃,努儿哈赤的嫡系子孙败殁于疆场上的,也就是李定国手中的这一例战例了。
如果不是郑成功存有门户之见,而且优柔寡断,坐失良机不肯在李定国进入两广时一起发动,也不肯袭击江南,导致清军可以把全军力量用来对付大西军,如果不是孙可望为了一已之私搞内部斗争,消耗了自己的力量,并且投降清朝,将云贵一带的虚实尽数告之,恐怕南明在李定国手里就能起死回生了。
他才是明末真正的名将,惜乎只差一线,所以功败垂成!
和李定国比,不要说农民军的大将或是所谓的江北四镇,或是左良玉之流,就算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国姓爷郑成功,在人品和能力上,都是瞠乎其后,郑成功不过是夺得自己父亲早年的基业台湾,并且使小朝廷多苟活了一些年,而后在经营上一无所得,其孙郑克爽主政台湾,也只剩下一支实力不强的水师而已,清军一致便投降,当时的台湾汉民也不过十万人左右,郑成功经营多年,商政经济一无建树,北伐南京时十分愚蠢的相信敌人的缓兵之计,骄狂自大,执法过严,使指挥僵化不灵,导致惨败。
固然他的坚持和恢复祖业令人钦佩,但与李定国相比,确实是有差距的。
此时的南明名将不过十七岁不到的年纪,白马银袍,潇洒出尘,而虽向张可旺做着出击的要求,却是神情自若,毫无异常紧张之感!免费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