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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之中,济南城中有好几路的人马,分别向着不同的目标前进着。
一队是以城中的中小商行和小世家的东主家主们,他们在以前依附着城中的一些有实力的大家族或是高官,比如依附前任巡抚颜继祖,前山东镇总兵官丘磊等等,更多的人是依附着王府,或是兖州的孔府,颜府等山东地方数一数二的大世家。
也有人原本就是和曹州有联络,买卖抢掠来的财货,原本就是要比正经做生意要强的多,利润也高的多。
还有一些则是来自淮上的盐商,他们的身份当然不是最顶级的,而是淮扬盐商在兖州和山东的代表,他们和山东的世家也是声气相连,在利益上当然是共通的。
浮山盐不仅是在登莱把他们赶走,还在青州抢了他们一半地盘,现在又把触角伸进济南和兖州,东昌那里显然也是在布局,浮山营的骑兵在东昌正杀的人头滚滚,还在东昌各州县扶持团练结寨自保,明摆着在将来也是浮山布局,加上张守仁在东昌已经开始购买田庄,并且声明有安置流民的打算,田庄加团练,不就是一个个的利益点在那边?
到时候东昌一府,岂不就是叫浮山又一口吞了下去?
东昌虽然是临清州等大半州县被破,但原本也是山东最富裕的一府,原因就是在于临清州是水次仓,也是运河在山东十分重要的转运点,这样要紧的地方一时残破是肯定的,但之后也会有大量人口重新涌入,最多一两年的功夫就会重新恢复繁华和人口密度,这样的一个府要是被浮山拿下,淮盐在山东还有什么奔头?
这年头,三种买卖最来钱,一则是海外贸易,把织和瓷器不停手的贩卖出去,一船货出去小半船银子回来,利大,但风险亦大。
另外就是贩卖粮食和生铁,利润不比海贸来的小,风险也小,但那是晋商的传统地盘,别人很难插进手去。
最后就是盐的买卖,大明一年需三十亿斤盐,而官盐不过五亿,二十五亿斤盐的缺口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这其中最大的一块蛋糕当然是淮盐盐商的,南直隶和淮徐之间到山东全境,河南全境,还有湖广等地,这么大的一块地盘就是淮盐盐商所盘踞,蛋糕吃的多了,身躯自是壮实,也是拥有比其它势力更雄浑的多的财力。
只是这股力量也是和普通的商人集团一样,枉有财力物力,却没有形成自己的拳头,没有拳头的人,也就只能借别人的力,今日奉命前来往钱长史府邸的,便是前来借力的淮盐代表。
事情已经是到了决裂关头,这些人自是也着急上火,很有急不可待之感。
等到了长史府邸的时候,进入钱府的大花厅时,劈面迎来的,便是马花豹畅快张扬旁若无人的笑声。
一个钱府的婢女身上的葱绿马面裙已经被当着众人的面剥了一小半下来,露出雪白的上身,两点嫣红,赫然显露。
那婢女羞的满面通红,想要反抗,浑身也是在颤抖着,但却只是不敢。
适才这马将军和部下动手调戏时,一个婢女反抗,被上上下下抽了三四十鞭,整个人就象是被零碎割了一遍,现下将军心情转好,才被拖下去请了医生救治。
能不能救过来,尚在两说。
有此一事,又有谁敢反抗?
适才这样蛮暴的情形,钱长史和众多宾客看在眼里,但大家都不敢说一个字的批评,反而都是拈须微笑,还有那一等无耻下作的,竟是夸赞起马将军为人直率豪爽,行事大方,颇有男子之风。
马花豹也只不理,只顾摸着手中腻滑,半响过后,才对着厅中人冷然道:“咱老子说不上是大帅的大将,但也是心腹爱将,有什么战事,就用咱当开路先锋,官位么,也是保举到了都指挥佥事世袭卫佥事兼游击将军!咱在曹州兖州一带,漫说是这样的小娘,便是什么黄子大家闺秀,咱老子要玩,还有谁敢吐个不字?明面上咱不能说什么,暗地里杀人全家的事,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了,哈哈,哈哈哈!”
这一番狂言却不是妄语,那种深入骨髓的杀气很明确的证实了这位马将军的话虽然只是随口而出,但每一个字都是完全属实,根本没有一字虚妄。
在众人的沉默声中,马花豹将手拿出,放在桌上,两手一起虚按,犹如一只择人而噬的凶猛豹子。
“大帅要俺回去时带回好消息,最好就是朝廷册封他为山东镇总兵官的上谕已经在路上,就算做不到这样的层次,最少也该是这边奏请朝廷速派总兵官平乱的奏折已经在路上,现在俺想知道,这封他娘的该死的奏折到底什么时候能在路上?”
马花豹的话虽然粗俗之极,也是盛气凌人,但无人敢于正面其威,更无人敢于挑衅刘泽清隐藏在其中的决心与野心。
说到底,这是两万强兵在手之后的嚣张与跋扈!
“我有一策……”
半响过后,才有一个兖州来的盐商战战兢兢的应承:“这两日就索性搞大了它,然后由钱长史出头,以王府长史名义上奏,想来朝中的人要的只是这个手续,是地方亲民官上奏还是王府官上奏,区别当是不大。只要奏折入京,朝廷要么直接承认此事,要么也要叫山东地方官员复奏,到时候,巡抚以下文武官员,又有何词可对?”
钱长史眼中神情复杂莫明,这样的事,他当然是想过,但自己已经出头太多,凡事皆有自己一份子,将来万一有个反复,将会如何收场?
而马花豹已经两眼发光,到得那盐商面前,瞪眼盯了对方半天,在那个盐商战战兢兢之时,马花豹双手将他一拎,大笑道:“聪明,真聪明,俺就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的肠子……钱长史,这人的主意俺觉得好,你觉得如何呢?”
到了此时,钱长史当然无可推托,只得慨然道:“这法子不坏,下官愿意试一试。”
“那好!”
马花豹两眼发光,振臂挥拳:“就乱他一场,闹他一场,然后俺们收拾残局,高高兴兴,迎俺们大帅进济南!”
……
……
长史府中是残暴混合着旖旎风光,就如马花豹的拳头混合着小侍女的胸前嫣红两点,而在利丰行库房仓前的诺大场院内所聚集的人群就是代表着完全相反的情绪。
是释然,是终于走到这一步的决绝,但绝没有残暴或是无序。
商人是最喜欢律法和秩序的一群,尽管他们会暗中破坏律法,但只有在太平盛世,他们才能长袖善舞经商致富,所以这一群人是最喜欢秩序的一群。
“大伙儿从民壮转为商会护卫,也就是商团,以后按浮山营的规例领月饷和支粮米,布匹鞋子,也是和浮山完全相同。”
“浮山营会派教官入驻商团,以后的日常训练,标准最少是正经浮山营的七成左右。”
“商团和义勇大社不同,亦不同于普通的民壮或是窝铺的铺丁,商团自制服饰,也是仿浮山样式,火铳兵器,也是往浮山将作处订购。”
“此事倪军门已经允准,商团也就是外边州县那些结岩寨自保的团练一般,在城中只训练,官府没有命令只守备不出战,我们亦不是官兵,不出城不出战,只管保卫商行便是。”
种种诱惑之下,几乎留下来的所有民壮,都是在排队领那一纸契书。
商人的行动是高效率之至,早晨定下来,然后各家就兑银子,中午就订了契书条目要则,然后与王云峰代表的浮山一方先签定画押,然后就是在这时候开始招募民壮。
浮山特务处安插在民壮中的眼线也是起了绝大作用,风声一出,几乎所有的在籍义勇民壮都赶到了商行所在的地方,开始报名并接受指派任务。
而同时官府也是出具公文告示,商团完全具有合法性,有保护商行合法财产并且动手还击的权力。
几乎是城中人眨眨眼皮的功夫,一个崭新的机构就是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商团和商会从一开始起,由于完全是自己的运作,立刻展现出了和官府截然不同的做事方法与雷厉风行的作风。
报名之后,就是给安家银子,同时把各家的户籍住处记的清清楚楚,银子当然不是发到商团护卫的手中,而是安排人手,立刻往各家运送。
送银子的马车立刻就是安排了商团人手护送,当然也是立刻就与那些四处惹事的盐丁对上。
这一次商团的人当然不会与这些外来的王八蛋们客气,天黑之前,在钱长史府邸中酒宴正热闹的时候,小规模的冲突已经开始。
“杀一人五两银子,伤一人二两银子,活捉一个完好无缺的,十两现银。”
很多商行的掌柜级别的执事管事都是骑着马匹骡子四处飞驰,也是给那些商团护卫们下令。这些命令,在纯粹的军人看来简直是胡搞。
但商人们却是有自己充足的理由,收买订契搞了这一个商团出来,以后正常要养活,开支不小,开源节流是很要紧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