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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晟先回房间把双肩包脱下放在椅子上,走到衣柜旁的镜子看了看脸上的伤,眼神黯淡,半晌后,他把身上的校服换过才去厨房吃放。桌上摆着两碟子葱花饼,一盘咸鸭蛋,几碗米粥。他原本打算给韫妈妈端早饭过去,想起脸上的伤顿住脚步。韫玉看他一眼,端着一碗粥夹了半个咸鸭蛋和几张葱花饼给冯秀贞送了过去。
“小晟,快吃。”韫奶奶招呼孙子吃,回头发现他脸上的伤,担忧道:“小晟,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韫晟闷声道;“没事,自己摔的,奶奶你别担心,赶紧坐下吃饭吧。”
韫奶奶生气道:“你这伤能是自己摔的?”大概是想到什么,韫奶奶脸色难看起来,小心翼翼问道:“小晟,是学校有人欺负你吗?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跟奶奶说,奶奶跟你去学校一趟,不能由着同学这么欺负的。”
“奶奶我没事,你们别操心了。”韫晟声音有些低,嘴巴里发苦,他清楚家里条件,清楚自己的条件,他性格温顺内向,只会学习,在学校里并不得人缘,没人喜欢他这样的性子,校园暴力算什么,欺负他的学生家庭条件好,除非转学,否则就算奶奶找去学校都没用,或许会给他们记过处分,但随后而来的报复会更加疯狂。
韫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是深深的无奈和心疼。
韫玉给韫妈妈送了早饭过去也过来吃,她没多问什么,依照弟弟的性子,再问也不会告诉她们的,还不如找别的办法。
“奶奶,吃饭吧。”韫玉道。
这葱花饼有嚼劲,满口生香,韫晟吃了口就愣住,味道很好,比奶奶以往做的更加好吃,无法形容的美味。
他连着吃了半盘的葱花饼,喝了一碗粥。
吃完回房看书,明年就要高考,他想努力考到帝都去,以后跟二姐待在一个城市里。
韫玉正在厨房跟韫奶奶商量割麦的事情,韫奶奶舍不得那几百块钱,还是想自己去割,韫玉哪里舍得让老人家吃这个苦头,坚持找人机器收割,韫奶奶妥协,两人跟冯秀珍说声,出门找人机器割麦,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家已经割好麦,都忙着打麦。
村头的卢来喜家就是做这个的,每年用机器帮人割麦,一亩地收六十块钱。
卢喜来约莫四十来岁,家里两个女孩,一个高中,一个初中,每年靠着机器割麦赚钱,其余日子都在镇上打零工。
两人找过去时,卢来喜正好有空,当即就去麦地里把麦子都收割了,四亩地的麦用了不到两小时,方便快捷,让韫玉惊叹现代人的智慧了不得。
机器只负责收割,麦子割好是要运回家里打麦场打麦的。
这就有些为难起来,韫奶奶看着大太阳跟韫玉道:“小玉儿,奶奶口渴,你回去端些水来,我先把这麦都捆好。”麦子收割后都是散开的,需要捆好,方便运送回去。
韫玉回家装水,路口碰见吴黎,吴黎跟她挥手,朝着她过来,近跟前就道:“韫玉,你家麦还没收割吧?我早上看见你和韫奶奶去村头卢家?麦子是不是全割完了?我开我家拖拉机去帮你们把麦子运回来吧。”
韫玉自然同意,不过,“吴叔叔能同意你帮我们家拉麦呀?”
吴黎大笑,露出一口白牙,“我爸同意了。”
他知道韫家情况,跟韫玉从小玩到大感情深,他家麦前两天就割完麦都打好,只等着暴晒一周收仓。早上他见韫玉跟韫奶奶去村头就知道韫家要割麦,她家连个主事的男人都没,韫晟在他眼中还是孩子,就想着帮忙把麦子运回来,也跟妈妈说了声,他妈自然同意,又去跟吴大山说两声。
他爸呆了会儿,竟然也挥手同意了。
韫玉听说吴大山也同意,就跟吴黎道谢,让他先把车开去地里等着,她回家灌水,到家见家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小轿车,进到院子里见韫晟站在厨房门口跟人说话,那人身量不矮,身材适中,背也还算挺直,发间夹杂着几根白发,韫玉过来喊了声大伯。
这人是她大伯韫茂忠,住昌水市,是大学老师,知识派的人物都有些清高。
除了大伯韫茂忠,韫玉还有个二伯和姑姑,二伯韫茂江当初毕业就去当兵,那时候工作包分配,分配到别的市区的一个公安局的刑警队里,平时挺忙的还不太安全,每年只有过年能回来两天。
还有个小姑姑韫娴慧住在昌水市,跟大伯家来往比较多,出嫁的姑娘也不好总回娘家,因此也是过年的时候回。
韫茂忠今年有五十岁,做老师工作不忙也不用干活,看着还要显年轻些,看见韫玉回来就问:“韫玉怎么回来了?今年不是毕业了吗?工作找的怎么样?我记得你当初说要应聘帝都晚报的,那可是个好单位,竞争激烈,你要好好把握,要能应聘进去前景还是非常好的。”
韫大伯除了爱教导人,别的地方没什么大问题。
“大伯,我回来看看家里的。”韫玉没多说,“妈妈被人欺负摔了腿,家里没人,我就回来照看段日子,奶奶还在地里收麦,我还要送水去。”说罢又喊韫晟,“小晟,你功课要是做完也去帮忙。”瘦成这样,多运动运动舒松筋骨才能长个。
韫晟点点头,接过韫玉手中的水壶去灌水。
韫茂忠本来就是为农活来的,老三茂良给他打电话,说家里秀贞腿断了行动不便,农活没人做,他打一千块钱,让韫茂忠给送到家里,今天礼拜天,学校放假,他就过来了。
其实他挺看不上老三的,婚内出轨还把孩子都整出两个来,最后跟原配离婚连跟原配的三个孩子都不养,实在过分。
头几年家里人根本不搭理老三,这些年才又慢慢好起来有些来往。
韫茂忠跟着侄子侄女去麦地帮忙,出门看见墙角的几盆玫瑰花还感叹了下,“秾艳尽怜胜彩绘,这玫瑰花长的不错。”
要赶在天黑前把麦子都送回去,忙到下午韫奶奶回去做饭,他们继续。
这还真是个体力活,忙到天黑才搞定,麦子都送到麦场上,明天还要打麦,也需要吴黎帮忙。
弄完已经晚上七点,韫奶奶做好饭,牛腩炖土豆,青椒炒肥肠,糖醋排骨,酿苦瓜,清炒小白菜,凉拌了个毛豆,还有个冬瓜排骨汤,除了肉是镇上买的,其余素菜全是家里的,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味道却不普通,韫茂忠尝了口惊叹道:“妈,您这做饭水平比外面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还要厉害。”
韫奶奶笑道:“就会贫,赶紧吃。”
吴黎尝了口,眼睛都瞪了起来,“韫奶奶,您这厨艺简直绝了!”
最后几道菜一锅汤都给吃的干干净净的,主要是三个男人胃口真的挺大。
吃过晚饭,没别的事情,吴黎要回去,韫奶奶喊住他,把下午摘的菜给他拎了一篮子,“小黎子,你帮了奶奶这么大的忙,也没什么好东西,这菜自家种的你带回去吃,让你妈得空就来摘啊,菜地里多的是。”
吴黎接过应了声,跟韫玉说几句话就回家了。
韫茂忠也不好住这里,家里老婆还让他晚上早点回去的,他把三千块钱留下给了韫奶奶,一千是韫茂良给的,两千是他给的。当然其中一千的来历是万万不敢跟老人说的。
韫奶奶没多说,直接收下了,知道大儿子晚上不住这里,给他装了不少菜让他回去路上小心。
开车回市区也就一个多小时路程。
韫玉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耸耸肩,回她弟弟一个安慰笑容,“小晟别担心,有二姐在。”弄不死他们,真当她佛系啊。
佛系是她最近网上学的词语。
校长老师不好多说,严天朗脸色大变,皮天磊叫道,“严哥,你别听她瞎说,严叔建别墅的事情镇上都知道,就是些小问题,肯定很快解决的,这女的就是吓唬你。”
韫玉恍然,“原来镇上出事工地是你爸爸的工程啊。”那别墅出事时候她去看过,还留下联系方式,就是没人给她打电话,怕把她当骗子呢,她挑眉道,“我猜你爸爸找过很多人都没法解决吧。”
这世界也真是小,原先她还想帮着那别墅看看,现在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严天朗不说话,眉头皱的厉害。
各班的班主任已经开始联系老师,韫玉也给韫奶奶打了电话,让韫奶奶来学校一趟。
皮天磊嘲讽道:“你们那个瘸腿妈呢。”
“天磊,别闹了。”严天朗大概看不下去,出声制止。
韫玉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校长也大怒,“马老师,看看你班上的同学,这都教出什么玩意来了,败德辱行!”
马老师脸色也不好看。
皮天磊挑衅的冲韫家姐弟露出个得意的笑,然后他就看韫家二姐冲抬起手指冲他比划了个奇怪手势,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身上更加阴冷了,抱着手臂缩成一团。
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校长也等待着。
半个小时不到,家长们陆陆续续来到学校,有的家长大概知道孩子在学校什么样,进来就道歉,也有死不认错的,比如皮天磊的妈,进到办公室嗓门大吵大闹起来,“谁说我儿子打人了,你们有证据吗?有监控吗?我现在只看见我儿子被人打成这样,校长,马老师你们必须为我儿子做主啊,你看看他这脸上的伤。”
校长脸色不太好,“这位家长,请你不要大声喧哗,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皮天磊的妈住了口,就是脸色难看,看着他儿子脸上的伤心疼的直抽抽。
皮天磊还在抖,“妈,我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韫奶奶晚十分钟来的学校,她是从家里赶来的,问过事情经过开口道:“校长,我希望事情调查清楚后能让他们跟韫晟道歉。”
皮天磊的妈妈王芬不干了,指着韫奶奶道:“现在明明就是你孙女打我儿子,为什么不是你孙女跟我们道歉啊,简直颠倒是非黑白。”
有家长就附和起来,她们当然不想承认自己孩子在学校欺负同学。
校长头疼道:“你们都冷静下来,我让各班的班主任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学生看到事情经过的。”
“校长,我这就去班里问问。”姜小欣是韫晟的班主任,她是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学习用工,没有任何花花肠子,踏实勤奋,就是因为生的瘦弱有些自卑,其实她发现这个孩子长的很清秀,可惜啊,就是个子矮了些,如果要是能长高,校草都当得起。
校长让各班班主任去问问,家长们都挤在一个办公室里,严天朗的父亲严明坤姗姗来迟,他长相普通,个子中等,神情憔悴,来到学校听说事情经过,瞪了严天朗一眼。
最近工程出事,他忙的焦头乱额,如果这个工程不能继续下去,破产都是有可能的。
王芳大概还想上去套近乎,严明坤直接起身出去,“校长,我出去抽根烟,待会儿进来。”
早在严明坤进来后,韫玉就扫过他的面相,印堂发黑,有大劫,若无贵人相助,这辈子大概都不能再翻身。
半个小时后,姜小欣举着手机进到办公室,高兴道:“校长,我找到个视频,可以证明是皮天磊他们动的手。”说着点开手机,播放起来一段视频来,是在教学楼楼梯拐角的位置,没什么人,皮天磊带着办公室的这几个同学对韫晟拳打脚踢,韫晟倒在地上护着脑袋,严天朗没动手,靠在楼梯上冷淡的玩手机。
这应该是学校学生偷拍的,不知道怎么愿意交给姜小欣,姜小欣也不可能把拍视频的学生供出去。
校长脸色难看,“看看你们这些学生,成天不学好,就会欺负人。”他又问姜小欣,“姜老师,这视频……”他担心流传到互联网上对学校影响不好。
姜小欣道:“校长,这视频只有我这里一份的,其余的都删掉了。”
拍到视频的正好是她们班的学生,视频一直留着,刚才偷偷交给她的。
校长点头,跟几位家长道:“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还请你们的孩子跟韫晟同学道歉,另外这件事情需要记过处分的,如果再有下一次,就必须开除!不能让学校里有这样的坏风气。”
王芳嚷道:“校长,那她打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校长真想说活该,要不是你们孩子欺负人家弟弟,还嘲讽别人,这姑娘能动手打人,跟个姑娘动手还输掉,也不嫌丢人。
想了想,校长只能道:“是你们的孩子有错在先,挑衅在前,这事情肯定是你们道歉,我个人觉得韫晟的姐姐是没有错的。”
王芬还想争辩,严明坤一脚踹在严天朗的腿上,沉着脸道:“赶紧过去跟人道歉!老子供你读书不是让你在学校欺负人的,这是没本事无能的废物才会在同学身上找存在感,严天朗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是不是?你看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子了!”
王芬就不敢说话了,讪讪站在一旁。
严天朗动了下嘴,最后没吭声,他想说自己没动手,但是韫晟被揍的确是因为他,说起来也只算无妄之灾,他喜欢一班的校花,校花说他除了个高,学习成绩又不好,如果他能有韫晟成绩的一半,她说不定还能高看他一眼,这话说的有些难听,被皮天磊他们知道,就嚷着找韫晟麻烦。
他不知道韫晟知道这件事情不,但是校花跟韫晟没有来往,平时说话也不多,纯属为气他找韫晟做的借口。
严天朗老老实实上去跟韫晟道歉,“韫晟,对不起,这次的事情因我而起,我虽然没动手,却也没阻拦,被你二姐打也是活该,本来就是我们不对在先,你放心吧,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严天朗都道歉,皮天磊不情不愿的上来说声对不起。
其他人也都依次过来道歉,家长们尴尬的不行,看着孩子们道歉完,也就离开了。
马老师也尴尬,这几个都是他们班上的学生,生气道:“待会儿回教室了一人写三千字检讨!”
姜小欣走过来跟韫玉和韫奶奶道,“韫晟的姐姐和奶奶你们放心吧,以后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韫晟被欺负,他也不说,性格实在太内向。
韫奶奶道谢,“姜老师,多亏你了,谢谢,这孩子啊,什么话都不跟我们说,哎。”
韫晟也低着头跟姜老师道谢,韫玉拍了他一把,“把头给我抬起来,你低头做什么,你不比任何人差,以后也会是最好的。”
她的弟弟,以后也会是人中龙凤。
事情解决的差不多,韫奶奶和韫玉也打算回家,到校门口时碰见严明坤和严天朗,彦明坤正对严天朗说着什么,愁眉不展的样子,听见身后的动静,严家父子同时抬头,严明坤看见是她们,过来跟韫奶奶道:“婶,实在对不起,我家孩子没教好,让你们家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行了。”韫奶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这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严明坤点点头,“谢谢婶子了。”
离开时,韫玉看了严天朗一眼,似笑非笑,严天朗咯噔一声,总觉得这事情没完。
韫玉这次没打算帮严明坤,自然不会多跟他说一句话,她也没打算轻易饶过严天朗皮天磊,总要多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男性生长期可到二十五周岁,这几年时间足够的,很多人只是因为自身缺陷才会自卑从而性格上出现缺陷,韫晟在学校成绩很好,人缘却不行,归根结底就是他自卑,不愿与人来往,校园暴力很多会发生在这种学生身上。
韫奶奶有些心动,孙子的毛病她很清楚,本来就发育不好,学校里伙食也不太行,要是能好好的养养,或许还能长个的。
“小玉儿,那你不去帝都找工作了吗?”韫奶奶突然问道。
“奶奶。”韫玉不想再逃避这个问题,她把电视声音关掉,坐的端端正正道:“奶奶,我想过的,我暂时不想回帝都找工作,想留在家里试试,我有过规划的,我想一步步来。”这话一出,屋子里寂静下来,韫晟看了韫玉一眼,动了下唇,到底没说话。
韫奶奶也不吭声,表情似乎有些难过,把韫玉的心都给揪疼了,她都想要妥协下来,去帝都也没事,她凭着一身玄学本事混个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她不希望家人伤心,正想着开口,韫奶奶突然道:“小玉儿,你可想清楚了?留在家乡创业很难,不仅仅是难,还会有闲言闲语。”
一个高材生读书四年,放弃帝都的工作回来种田,难听话肯定是有的,更怕的是失败。
现在农业成本高,收入低,没有几个愿意做这些。
韫奶奶是怕韫玉受挫,这些她在外面找工作还要难。
看见韫奶奶松口,韫玉跟着松口气,有些撒娇的道:“奶奶放心,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不行我就出去找工作好不好?”